花间浪子-第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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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转天华山庄,天色已经大亮。西花厅上,宾主围坐,新茗初沏。大家话题和讨论的对象,自然是集中在神秘组织的总护法,年轻而又武功高不可测的一个人身上。无住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方才若非盟主走出,解了贫衲的围,贫衲只怕挡不住对方一招呢。」他这话自然更为耸人听闻。
终南飞虹羽士,**门秃顶神雕,都没在他手下走出三招,如今无住大师却说挡不住对方一招。须知无注大师号称少林第二高手,在八大门派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会挡不住人家一招?宋镇山呵呵一笑道:「大师这么说,也太谦了,这姓祝的也许武功有独到之处,但大师数十年勤修,在功力上,他如何能与大师相比?」
无住大师道:「盟主有所不知,贫衲在功力上,输给了他。」
秃顶神雕听出活因,急急问道:「大师和他比拚了内力?」
「没有。」无住大师接着道:「贫衲因他接近洞口,不得不施展「般若禅掌」,那知他只是摺扇当胸,轻轻摇动,贫衲推出去的一团无形劲气,到了他身前,就向左右分开,从他身边涌去,无法伤他分毫……」
秃顶神雕吃惊道:「般若禅功,居然伤不了他。」
宋镇山一手持须,问道:「大师可是发觉推出去的劲气,是被他当胸轻摇的摺扇分开的么?」
「不错,贫衲确实感到是他摺扇扇动之间,把贫衲掌风向左右引开的。」
无住大师续道:「贫衲先前还不敢相信,但后来加强掌力,再试一次,依然如此,才知此人练有某种特殊气功,贫衲「般若禅功」对他毫不发挥威力。」
史傅鼎问道:「大师是否能从武功上看出他的来历来么?」
「这很难说……」无住大师沉吟了下,才道:「依贫衲愚见,此人使的极似雪山「天衣手法」。」
竺秋兰忍不住问道:「大师,什么叫做「天衣手法」?」
无住大师道:「据说雪山派有一种极为神奇的武功,叫做「天衣手法」,施展时没有一定的招式,举手投足,便成妙用。任何拳风掌劲,刀剑暗器都能随手化解,伤不了他,好像身上穿了一件无缝天衣一样。」
「哦。」宋镇山突然间好像想起件什么事来,轻哦一声,转脸朝岳少俊问道:「岳老弟,你在云台山下,遇见一位老人家,和你说了四句诗,你还记得么?」
岳少俊道:「晚辈记得。」
宋镇山道:「好,你念出来给老夫听听。」
岳少俊念道:「五出花开六出飞,漫山景色映寒辉,天台一去登仙籍,从此阮郎不忆归。」宋镇山点点头,口中「唔」了一声。
竺秋兰道:「这首诗里,说的也就是雪山派了。」
岳少俊道:「你参详出来了?」
竺秋兰道:「这不用参详,他诗中说得很明白,第一句是说:梅花开的时候,雪花也飘飞了,这句自然以「雪」为主。第二句,漫山景色映寒辉,既有一个「山」字,写的又是雪景,不明明指出是「雪山」了么?第三句和第四句,说的好像有一个人进入雪山,就像从前刘阮入天台,遇到了仙女一样,就流连忘返,不知归去,这后面两句,说得较为隐约,不知指的是谁了?」
宋镇山点着头道:「竺姑娘,你解释得很对,那位老人家旨在示警,已经明白指出雪山二字,很可能和这批人有关了。」
甘玄通道:「孟道兄,你不是到里洞去察看了么,可有一点眉目?」
秃顶神雕耸耸肩道:「没有,里洞岩壁甚多凹凸不平之处,看去丝毫未经人工修凿,只是一个极普遍的石窟,并无可异之处。」
飞虹羽士道:「那么姓祝的何以对这座洞窟,如此重视呢?」
秃顶神雕道:「兄弟也觉得这座洞窟之中,似乎另有隐秘,但时间太匆促了,实在瞧不出来。」这时两名庄丁送来一锅稀饭,四色小菜,和两笼小笼包,一笼素菜包子,在花厅中间摆好。宋镇山就请大家入席,大家折腾了一晚,确实觉得腹中饥饿,也就各自入席。
用过早点,无住大师,甘玄通,秃顶神雕,飞虹羽士和史傅鼎等人,因腊八掷缽掸院之会,为期不远。尤其对方这总护法祝天俊武功惊人,江湖上已呈现出山雨欲来之势,大家急于回山覆命,纷纷起身告辞,宋镇山起身相迭,并由宋文俊代为送客,一直送出天华山庄,才始回转。
※※※※※※※※※※※※※※※※※※※※※※※※※※※※※※※※※※※※※※岳少俊等众人走后,站起身,朝宋镇山作了个长揖,说道:「宋老爷子,晚辈有一件事,想请老爷子成全……」
宋镇山持须笑道:「岳老弟不用客气,有话请坐了好说。」
岳少俊道:「多谢老爷子,晚斐之意,是想再接老爷子一剑。」
宋镇山含笑点头道:「为了令师的一桩心愿?」
岳少俊垂首道:「是的。」
宋镇山蔼然道:「照说,岳老弟为老夭误中剧毒,奔走求取解药,和营救老夫,老夫内心至表感激,但令师这桩心愿,老夫昔年曾立下誓言,除非令师接下我二十剑……」
他不待岳少俊开口,轻轻叹息一声道:「其实这也是当年盛气之言,因此老弟第一次来到天华山庄之时,老夫因你是令师的门下,故而已由二十招改为一招,岳老弟纵然有恩于老夫,老夫也实在不能例外。」
岳少俊道:「晚辈知道,所以晚辈恳求老爷子再赐一招。」
宋文俊道:「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宋镇山微笑道:「文儿,为父知道你想替岳老弟说情,是不是?为父又不是不通人情的人,只是此事若非岳老弟真正能接得下为父一招,为父纵然答应了,只怕也未必有用,日后你自会知道。」
接着又朝岳少俊道:「岳老弟,老夫这活,你听懂了么?你老弟如不能真正接下老夫一记剑招,老夫纵然答应,也于事无补,所以老夫希望你不妨稍假时日,等你功力稍有进展,再和老夫比试,方有胜算。」
岳少俊道:「宋老爷子明鉴,晚辈上次在老爷子手下,折断了一截剑尖,晚辈再狂,也不敢在短矩时日之间,剑术未有寸进,再来烦渎冰老爷子……」
宋镇山目中闪着奇采,问道:「岳老弟可是在剑术上已有很大的进步么?」
「不是。」岳少俊道:「晚辈不敢隐瞒,实因晚辈学了一招可以接老爷子一剑的剑法。」
宋镇山奇道:「你学了可以接下老夫一剑的剑法,那是从那里学来的?」
岳少俊道:「是一位替人看相测子的先生,叫做赛管辂金铁口的,代他师傅传给晚辈的。」
宋镇山愈听愈奇,说道:「赛管辂金铁口?他代师传艺,教了你一招剑法?」
「是的。」岳少俊毫不隐瞒就把金铁口如何传自己一招剑法,详细说了一遍。
宋镇山似是听得十分仔细,只是一手拈须,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微微点头道:「岳老弟既然有此奇遇,老夫不妨答应你一试。」
岳少俊喜道:「多谢老爷子成全。」
宋镇山朝宋文俊道:「文俊,你去取一支牙箸来。」宋文俊答应一声,取来一支牙箸,双手呈上。
宋镇山伸手接过,抬目道:「岳老弟,你山取出剑来,可以发招了。」
岳少俊依言取出剑丸,缓缓抽出软剑,拱手道:「晚辈只学了一招剑法,还是老爷子先赐招,肴看晚辈是否接街下来?」
宋镇山依然坐在椅上,颔首道:「也好,岳老弟那就准备了。」
岳少俊后退一步,长剑当胸直竖,他因这招剑法,还是初学乍练,不敢丝毫分心,一面默诵金铁口传他的口诀,这一来,顿使心神专注在剑上,现出一片诚敬之色。
宋镇山看了他一眼,不觉呵呵一笑道:「岳老弟在短短时日之内,果然已领悟了剑术的诀要,实在难得得很,现在你小心了。」说罢,三个手指撮着牙着,缓缓朝前点去。
站在一旁的宋文俊,竺秋兰,和总管霍万清三人,眼看宋老爷子缓缓递出牙箸,早就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六只眼睛一霎不霎的看着那支牙箸。岳少俊站在宋老爷子面前,两人足有六六尺距离,照说宋老爷子手上拿着的一支牙箸,还不到一尺,就算手臂全伸出来,也够不到岳少俊的身前。
但他牙箸才一缓缓点出,岳少俊就感觉到宋老爷子手上,已经不是一支牙箸,而变成一支森寒锋利的长剑。一时那还犹虑,软剑剑尖随着缓缓下落,直指宋老爷子的箸头。宋镇山点出的牙箸,势道十分缓慢:「岳少俊指着前方的剑尖,忽然一斜。这一斜,正好和宋镇山点来的箸头错开。
宋镇山立即随着更动了点出的位置,但就是宋老爷子筷头一动之际,岳少俊的软剑忽然作了曲折之状,缓缓朝前刺去。宋镇山脸上忽然有了惊奇之容,点出的牙箸,突然加快,急速的向右划出。这一划剑风飒然,岳少俊耳中听到「嗒」的一声,只觉从剑上传来一股极大力道,由剑身缘臂直上,直震得左臂隐隐发麻,一个人也身不由己的向右冲出去两步。低头看去,软剑剑尖,又被宋老爷子的牙箸,削去了寸许长一截。
这已是第三次折剑了,岳少俊急忙收起手中软剑,朝宋镇山作了个长揖道:「老爷子剑术如神,晚辈依然没有接得下来,还望老爷子恕罪。」
这一瞬,宋镇山似是正在出神,闻言不觉歉然道:「岳老弟对这招剑法,只是初学乍练,尚未纯熟,只需稍假时日,即可接下老夫这一招了,老夫一时收箸不及,以致又把岳老弟宝剑削断了一截,实在遗憾得很。」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老脸上果然流露出极深的歉疚之容。
原来岳少俊使出这招剑法,虽是初学乍练,但他剑招这一曲折,就把宋老爷子点出的一招剑法,化解开了。最后剑势缓缓刺出,已使宋老爷子有变招不及之感,只好仗着深厚功力,把岳少俊的剑尖削断了。
试想像宋老爷子这样一位剑中高手,练剑数十年,一剑在手,收发由心,那会「一时收箸不及」?只因他被武林中尊为大老,盛名久着,怎肯说出自己已经输了的话来?但他为人一向正直,虽然隐忍下来,但内心愧疚,也自然流露出来了。
岳少俊躬身道:「老爷子大客气了,其实晚辈这招剑法,只是刚刚学会,尚未纯熟,晚辈因远来不易,既在贵庄,故而恳求老爷子一试,心存侥倖,老爷子不加责备,已是万幸了。」
宋镇山忽然轻嘱一声道:「老夫方才说过,岳老弟对老夫有恩,老夫实在应该答应为令师化解昔年误会,只是……唉,你如无法接得下老夫一招的话,就会无法胜任……
岳少俊听出似乎另有内情,不觉望着宋镇山,以央求的口气道:「宋老爷子可否说得明白一点?」
宋镇山为难的道:「老夫不是不肯说,只是……唉,岳老弟到时自会明白。」
岳少俊心中虽然感到有些失望,但看宋老爷子似有为难之处,也就不好再问,这就拱拱道:「宋老爷子,晚辈也想告辞了。」
宋镇山忽然站了起来,摇摇手,含笑道:「不忙,此时已经快近晌午,二位且在寒庄用过中饭再走不迟,而且老夫还有一事奉托,来,岳老弟,你随老夫到书房中去。」说罢,当先举步走出花厅。他既说有事奉托,而且又要岳少俊到书房里去,宋文俊,竺秋兰自然不好跟着同去。
岳少俊随着他身后,走出花厅,穿行长廊,折入一道月洞门,那是一个自成院落的花圃。迎面一排三间敞轩,敢情就是宋老爷子的书房了。宋镇山推门而入,把岳少俊让进书房,含笑道:「岳老弟随便坐。」
岳少俊略一打量,这三间书房,果然满壁图书,玉轴牙签,琳琅满目,收拾得更是窗明几净,十分精致。宋镇山走近右首一排书橱前面,打开橱门,取出一叠古书,然后轻轻按了一下,那书橱忽然缓缓自动移开,露出一个暗橱。
岳少俊不知他忽然打开暗橱,要做什么,但这是宋老爷子的隐秘,自己自然不好多看,这就装作参观壁间悬挂的书画,别过身去。宋镇山从暗橱中取串一柄绿鲨皮剑鞘的长剑,然后又推上书橱,恢复原状,把一叠古书放置原处,转身叫道:「岳老弟。」
岳少俊也转过身来,说道:「宋老爷子有何吩咐?」
宋镇山把手中那柄绿鲨皮长剑,往几上一搁,说道:「岳老弟,这柄长剑,就是老夫甥女恽慧君在真州无意中得来的贞姑剑,业叫做吸金剑,自从老弟替贼党误捎毒函,老夫就已警觉到江湖上觊觎此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