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浪子-第3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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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女郎眨动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睛,嫣然一笑道:「岳相公记住小妹的面貌了么?」她这一笑,也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凭良心说,她面貌虽然平庸,但一双秋波,和一口编贝般牙齿,却是美极。
岳少俊点头道:「在下记住了。」
绿衣女郎举手戴上面纱,说道:「岳相公还是没有答应小妹,镇江事了,是不是肯去寒舍一行?」
岳少俊道:「承蒙小姐见邀,在下此行事了,自当踵府趋访。」
绿衣女郎轻轻叹息一声道:「总算我没看错人,岳相公果然是正人君子。」
刚说到这里,只见小翠掀簾走入,说道:「小姐,小婢看到岸上有着不少灯火,不要是舅太爷派人来接咱们了。」
绿衣女郎道:「舅舅虽然知道我要来,但也不会老远的派人来接呀。」
小翠神秘一笑:「这可说不定,舅老爷不派人来,自会有人……」
绿衣女郎娇叱道:「小翠,你胡说些什么?」小翠吐吐舌头,很快又回了出去。
※※※※※※※※※※※※※※※※※※※※※※※※※※※※※※※※※※※※※※船已缓缓靠岸,终于停下来了。只听小翠已在舱门口喊道:「小姐,是表少爷亲自接你来了,轿就停在码头上,小姐请上岸了。」
绿衣女郎口中「唔」了一声,站起身朝岳少俊道:「岳相公请。」
小翠跨进舱门,低声说道:「小姐,你先上去,岳相公还是待会再上去的好。」
绿衣女郎道:「那为什么?船已靠岸,岳相公是我的客人,自该先请,你别噜嗦。」小翠应了声「是」,只好先行退出,一手打起湘簾。
绿衣女郎叮咛道,「岳相公别忘了扬州之行,使小妹望穿秋水……」语声一顿,不待岳少俊开口,就抬手说了声:「请。」
岳少俊略为谦让,也就不再客气,举步跨出船舱。绿衣女郎跟着走出,船夫早已放好跳板,仍由岳少俊走在前头,绿衣女郎则由小翠搀扶着走上岸去。江岸上约莫站着七八个一色青衣短袄的汉子,手擎火把,列队相迎,边上还停着一顶青纱软轿,轿旁站着一名小厮,手牵一匹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骏马。
这些人前面,面向船只,站在跳板迎面,还有一个英俊少年。这人身穿一袭天蓝长袍,腰束玉扣阔带,足登粉底薄靴,发绾天蓝缎结,生得长眉朗目,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只是眉宇之间,带着点骄气。那蓝衫少年看到首先走上跳板来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青衫少年,不由得微微一怔。
岳少俊自然也看到了蓝袍少年,心头登时想起小翠要小姐先上岸去之言,一时暗暗哺咕,大概此人就是小翠口中的表少爷了,当下只得朝他抱了抱拳。蓝袍少年虽然对岳少俊十分注意,但却傲不为礼,目光一下转到绿衣女郎身上,迎前一步,含笑说道:「表妹,你怎么直到这时候才来,愚兄午牌时分,就赶来码头,一直等到此时,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呢?」
绿衣女郎检任道:「有劳表哥远迎,小妹有事耽搁了一会,谁叫你们老远到码头来接了?」
蓝袍少年道:「是爹他老人家不放心,说这几天,路上不大安宁,非要愚兄赶来不可。」
绿衣女郎道:「舅舅也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怕走失了不成?」
蓝袍少年锐利的目光一转,问道:「表妹,这位是……」
绿衣女郎轻「啊」一声道:「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他是岳相公……」
岳少俊不待她说完,连忙拱手道:「在下岳少俊,方才在对江码头,搭乘小姐便船渡江的。」说到这里,回身朝绿衣女郎作了个长揖道:「多蒙小姐赐助,搭乘便船,感激不尽,就此告辞。」
绿衣女郎两道晶莹目光在蒙面轻纱之中,眨动了一下,说道:「岳相公不用客气。」
蓝袍少年凝视着绿衣女郎,勉强笑了笑,也拱手道:「岳兄请便。」一面回头道:「表妹,时光不早,快请上轿了。」岳少俊别过两人,就自顾自飘然走去。
绿衣女郎目送他远去,才坐上软轿,小翠替她放下轿簾。蓝袍少年自然看得出来表妹的神态,俊目之中,不禁飞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抬手一招。那小厮立即牵过马匹,蓝袍少年一跃上马。两名青衣汉子抬起软轿,由其余几名汉子擎着火把,让轿先行,蓝袍少年朝那小厮打了个手式,然后跟着轿后而去。
就在众人离去之后,不久,江面上出现了一条小艇,因为天色黝黑,江面上不能看得太远,小艇体积小,更不易为人发觉。这条小艇划得很快,不过转眼工夫,就已靠岸,但见一条人影、从艇上腾空飞起,一下就跃上码头。
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汉子,面貌白净,一双目光在黑夜中炯炯发光,一望而知是个极为精干的人。这人登岸之后,目光左右一惊,立即远远缀着软轿下去。这一行动就显得极为鬼祟,但从他由小艇上跃起,落到岸上,居然不闻丝毫声息,和远远缀着软轿、时而躲闪,时而飞掠的身法,轻伶俐落,可以想见他一身武功,显然极高。他是什么人?有什么任务呢?除了他自己就谁也不会知道了。
※※※※※※※※※※※※※※※※※※※※※※※※※※※※※※※※※※※※※※镇江,古名京口,运河与长江交叉而过,商业鼎盛,城中街道宽阔,生活富庶,因此虽在子夜,大街上还有很多地方灯火依然通明。秦楼楚馆,笙歌未歇,几家较大的客店,仍有客人出入。岳少俊就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走了进去。
就在他进入客店之后,他身后紧跟着走来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在客店门前探首探脑的,等他看清楚了客店字号叫做平安老店,才悄悄退走。只要看这人一身打扮,不就是刚才在码头上给蓝袍少年牵牲口的小厮?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岳少俊会过店帐,还跟帐房打听了常州如何走法,才出门而去。
他本来有一匹马代步,但昨晚在瓜州小酒店里,被竺秋兰拉着他冲出酒馆,牲口就留在酒馆后面的松棚底下,如今就只好步行了。中午时分,赶到丹阳,也没进城,就在城外大路边一处面饭摊上打尖。这里正是南北交通要道,许多赶路人,都在这里落脚,到了中午时光,打尖的食客,可真不少,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岳少俊要了一碗面,一盘肉包子,正在吃喝之际,和他同桌的三个食客起身走了,接着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青布大褂,中等身材的中年汉子。他朝岳少俊抱抱拳道:「这位相公,可是一个人么?」
岳少俊抬头道:「在下只是一个人,兄台请坐。」
那中年汉子说了声「谢谢」,就在岳少俊对面坐下,店伙送上一壶茶水,间了要吃些什么,便自退去。岳少俊也没去理会,只是自顾自的吃喝完毕,起身付帐,跨出松棚,正待上路。只见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迎面走来,躬躬身道:「这位可是岳相公么?」
岳少俊听得一怔,说道:「在下正是岳某,你是……」
那小厮连忙陪笑道:「小的奉我家公子之命,来请岳相公的。」
岳少俊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小厮道:「岳相公见了我家公子,自会知道。」
岳少俊道:「在下和你家公子素昧平生,他命你前来找我,不知又是何事?」
那小厮连连躬身道:「我家公子只命小的前来相请,公子没有说,小的就不知道了。」
岳少俊虽觉事出离奇,想不透这人是谁,但也抵不住好奇,点点头道:「好吧,你家公子现在何处?」
那小厮道:「我家公子就在前面不远,恭候岳相公大驾。」
岳少俊一抬手道:「有劳管家带路。」
「是、是。」那小厮连声应「是」,说道:「岳相公请随小的来。」说罢,就走在前头领路。
岳少俊跟着他身后走去,差不多走了里许光景,依然不见有人,忍不住问道:「你家公子究在何处?」
那小厮伸手朝前一指道:「就在前面凉亭里。」
岳少俊随着他手指看着,果见前面路旁,矗立着一座六角凉亭,亭前还拴着一匹神骏的白马,心头不觉一动,暗道:「这匹白马,不是昨晚那蓝袍少年的么?」心念转动之际,那小厮已领着他奔近亭前。这回看清楚了。凉亭石凳上,坐着的不是昨晚在码头上见过的蓝袍少年,还有谁来?
他面前石几上,效着一个白瓷茶盘,盘中放一把描金细瓷茶壶。两个茶盏,看情形,他正在亭中品茗。不是么,就在亭左石份上,还放着一个红泥小炉,炉火正红,一把紫铜壶嘴里,正在冒着热气,烹水烧茶。岳少俊堪堪走近,蓝袍少年已经站了起来,拱手道:「烹茶待客,兄弟已经恭候多时了。」
岳少俊连忙抱拳道:「兄台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蓝袍少年道:「有屈岳兄大驾,请坐。」他虽在谦让,眉宇之间,依然有着一股凌人的傲气。
岳少俊不知他约自己前来,究有何事,但人家既然以礼相待,只得举步走入,一面含笑道:「在下还未请教兄台尊性大名?」
蓝袍少年微晒道:「兄弟请岳兄前来,通姓道名,并无必要。」
那小厮趋入亭中,沏好了茶,然后替两人面前斟了一盏茶,说道:「岳相公请用茶。」
「多谢管家。」岳少俊目光一抬,注视着蓝袍少年说道:「那么兄台邀在下前来,谅必有事了?」
「正是。」蓝袍少年道:「岳兄请坐下好说。」
岳少俊依言在他对面坐下,说道:「在下洗耳恭聆。」
蓝袍少年取起茶盏,说了声「请」,缓缓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才道:「岳兄何方人氏,到镇江来有何公干?」
岳少俊道:「兄台问的是在下私事,在下有奉告的必要么?」
蓝袍少年日中寒芒一闪,冷然道,「自然有此必要了,兄弟听说岳兄是到镇江有事,但阁下在镇江城中,一宿即行,不知要上那里去?」
岳少俊剑眉微拢,说道:「这就奇了,在下要去那里,又和兄台何干?」
蓝袍少年哼一声道:「兄弟邀你来此一叙,并无恶意,只想了解一下兄台来历,和到江南来,究有何事?依兄弟相劝,兄台还是实言相告的好。」
岳少俊佛然道:「兄台连姓名都不肯见示,却硬要问在下行踪,不嫌太过份了么?在下无可奉告;告辞了。」说完,虎的站了起来。
蓝袍少年也跟着站起,喝道:「站住。」
岳少俊道:「兄台还有什么事?」
蓝袍少年双目寒光飞闪,冷声道,「你不把话说清楚了,就想走吧?」
岳少俊脸上微有怒意,说道:「在下和兄台素昧平生,兄台这般相逼,究是为了什么?」
蓝袍少年道:「因为你行踪可疑。」
岳少俊听了一怔,问道:「在下行迹,如何可疑?」
蓝袍少年冷笑道:「你心里明白?」
岳少俊愕然道:「在下倒要请教,兄台究竟所指而言?」
蓝袍少年大笑道:「你昨晚守候江边,请求搭乘舍表妹船只渡江,是何居心?」
岳少俊轻哦一声,说道:「兄台这是误会,在下赶到码头,因夜色已深,别无渡江船只,正好遇上恽小姐船将启碇……」
「不用说。」蓝袍少年截着道:「你明知我表妹来历,这还不是别有用意么?」
岳少俊脸色微变,说道:「兄台怎好如此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蓝袍少年右手一抬,锵的一声,掣出佩剑,厉声道:「你既然不肯实说,兄弟只好把你留下来了。」
岳少俊剑眉剔动,说道:「兄台要和我动兵刃?」
蓝袍少年目中闪着傲人的异采,点头道:「不错,阁下敬酒不吃,那就只好请你吃罚酒了。」
岳少俊心中大是有气,哼道:「兄台看来一表非俗,怎的如此不讲理?」
蓝袍少年盛气的道:「对付奸诈小人,本来就不用讲理?何况我先礼后兵,江湖礼数已尽,听说你身手不凡,你的兵刃呢?」
岳小俊道:「在下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兄台不嫌逼人太甚么?」
蓝袍少年凝目喝道:「你再不亮兵刃,莫怪本公子出手无情。」长剑一指,森寒剑锋,直逼岳少俊面门。
岳少俊斜退半步,怒声道,「兄台这等盛气凌人,在下百口难辩,说不得只好奉陪了。」说完,探手取出竺秋兰送给自己的软剑,「呛」的一声,射出一道寒光,一柄软剑挣得笔直。
蓝袍少年自信必可胜得岳少俊,看他软剑出匣,不觉俊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