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浪子-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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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声中,三人联袂出得峡谷,循剑门栈道如飞向剑阁县城弄出。谢云岳与崔世玉一见投机,倾腹畅言,谢云岳得知崔世玉亡师与断腾辉本为总角之交,为隐世武林高人,他去之前托靳腾辉照顾,是以崔世玉对靳腾辉一如其师,尊敬备至。
白衣少女名柳翠苹,与靳腾辉之子乃中表兄妹,七岁时父母亡故,靳腾辉抚育长大,被视为未来爱媳,但柳翠苹见靳文龙心术不端,又觉自己不爱他。男女之间,情爱二字本不可勉强,柳翠苹对靳文龙若即若离,从不假以颜色,使靳文龙心痒难熬,自崔世玉一来,眼见柳翠苹与崔世玉形影不离,喁喁情话,是以靳文龙醋火中烧,诱囚崔世玉,想活活将他困死,使柳翠苹断了这条心念,再不然逼迫成婚后,再放崔世玉出来,木已成舟,崔世玉也只好徒唤奈何。靳文龙心意打得满好,岂料为谢云岳一言点破柳翠苹,顿成幻梦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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栈道迤俪剑门群山中,虽险峻万分,却处处奇峰层峦,叠翠蓊翳,古柏耸入云霄,怪松天矫,石斛兰垂挂老树,嫣红艳紫,散出淡淡幽香,泉声淙淙,天风啸吟,引人入胜,剑门称为蜀中六大名山,风景绝佳,不身入其境,否知其幽胜於万一。
谢云岳目不暇接,有感於胸,慨叹一声道:「浮生难得一日闲,一入烟霞梦亦清。兄弟但求报得大仇后,在此剑门山中择一常人不到之处,牵萝补屋,种竹留云,安享馀年。」
崔世玉朗声大笑道:「只要能除身外浮名,这还不容易。」
剑关以南,峡壁如削,四望群山削立如锋刃,一至剑关来,削壁中断,两崖相连如门,险峻万分,是为剑门称谓来敌,东控嘉陵峡谷,西望龙门群山,天生危险,一线羊肠,昔张载剑阁铭所云:「一夫受险,万夫趑趄。」信无虚诞。
三人疾行如飞,由剑关至剑阁县城几八十馀里,栈道路径险绝,多凿石架突成阁,两侧松柏蓊郁蔽日,翠云龙回,沿途甚多蜀汉遗迹,风景绝佳。黄昏日落,瞑云渐合之际,三人抵达剑阁县城。谢云岳道:「兄第尚有一友人在客栈等候,此人昔年身为盗恶妖邪,如今已改恶向善,不知二位可愿一见麽?」
崔世玉含笑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由善入恶易,去恶向善难,其人非有大智大慧,何可臻此,如此崇高的人品不见,还要见谁?」
灯火明灭,炊烟袅袅,山城居民稀少,石板街道行人寥寥,二人漫步潇洒进入一家屋檐低垂客栈。谢云岳本投宿过这家客栈,故店小二认得,一面垂手哈腰迎人,一面恭顺笑道:「姓灵的客人在此已守候一天了,茶饭无心饮用,神情甚是不宁,想是忧心爷台安危之故。」
谢云岳漫应谢了一声,心中疑念顿生,莫非他已遇见彭灏等人,发现他们已离去,是以不宁,若然如此,一番心意,又呈梦幻泡影了。店小二已飞越入内,报与丧门剑客灵飞知道,三人一跨入院落中,即见灵飞长须飘飘,立在廊外恭候,微笑道:「少侠一路饱受风霜,老朽则偷了一日懒了。」
虽然暮霭昏沉,谢云岳却瞥见灵飞眼中神光游离不安,眉带紧蹩,深知灵飞有着很沉重的心情。当下暂不追问,四人跨入室内,与三人再为引见,寒暄一阵后,谢云岳连声催促店小二送上一桌酒席。灵飞望了谢云岳一眼,叹息道:「数日来,老朽连日奔波於群山峡谷,抱歉未能觅出盘龙峡┅┅」
谢云岳微笑道:「灵老师无须耿耿於怀,这位崔兄已知盘龙听在,非但如此,连隐居之人崔兄俱巳知道┅┅」继说出经过详情。
灵飞闻知,惊喜万分,笑道:「恭贺少侠仇迹已明,大化当能得报,难怪昔年见穆云神情冷冷,不赞一词,亦不反对围袭令尊之举,原来他是阳和阴远,意在保全。」说此眼中神光突转黯然,长叹了一声道:「只可惜老朽不能奉陪少侠翠云廊,亲眼目睹少侠手刃仇人了。」
谢云岳惊愕得跳了起来,道:「方才入店之际,在店伙旧中得知员老师心情不宁,在下犹是不信、但一见面却瞥清灵老师眉宇之间含有隐忧,莫非有事令灵老师困扰麽?在下当代你分忧,可否使在下恭聆详情麽?」
灵飞张口欲言,突见店伙二人送入酒席,遂笑道:「待酒醉饭饱后,老朽自当─一禀明少侠,现在说出徒增烦恼而已,崔少侠柳姑娘远来是客,老朽极尽地主之谊,把盏接风。」
崔世玉忙道:「在下武林末学,灵老师如此相待,实在有点不敢当。」灵飞朗声大笑,豪风雄气,复又洋溢面上,催请三人入席,自己坐於下首,推杯敬酒。
片刻之后,谢云岳又旧话重提道:「我辈身入江湖,自应胸襟开阔,伺事不可与人言,也无不可解决的事,灵老师腹中隐忧请快说出,在下似乎有点食不甘味,否则灵老师酒入愁肠愁更愁了。」
灵飞苦笑一声道:「少侠一定要听,老朽敢不尽情告知,只是老朽昔年所行所为,都是些大悖人情之事,固然曲不尽在我,一次为恶,终生洗刷不清,纵然少侠有心相助,老朽也是不肯,深恐少侠为人指责大悖侠义道。」
谢云岳皱了皱眉道:「在下向来行事,只求心之所安而已,武林是非难论曲直,善恶之分仅限於一线,灵老师且说出详情,看看有无办法可想,纵然在下不能明中相助,难道一你忘了在下有千面之称」?说着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套上。
灵飞愁眉一轩,道:「老朽岂能忘怀,只是需求少侠相助,问心有愧而已,老朽只能简略说出,两月前豫省七大镖局联合护送一批重镖,均是价值连城之物,只因他们事前安排慎秘,黑道中鲜有人知,由豫入陇,间隔千里,行程日久,消息总免不了走漏,为两拨绿林巨魁获知了,纷纷追踪,相好地点下手,老朽正在陕甘边界陇山作客,陇山盗魁金戈铁鞭沈镇奎最先获知,强邀老朽相助,待老朽赶到扶风金鸡岭上,只见尸骨狼藉,但是镖局中人,已然有人走在我等头里,沈镇奎深恐替人背上黑锅,传令疾退,然金鸡岭上尚隐藏得镖局能手,星月皓洁之下,老朽形像已被人认清┅┅」
「事后闻讯,镖货并未失去,而镖局中镖师当场击毙达十九人之多。拦截兰人均是黑衣黑巾蒙面,无法辨出是谁,只知来者均是武功玄桅,卓绝群伦的黑道高手,但他们误认老朽叁与,昨日在鹤鸣山中遇上中州镖局总镖头神拳姜申等人,一时分辨不清,约在五鼓夭明时分在距此二十里处武侯祠内理论。」
谢云岳朗笑道:「灵老师只说未叁与其事就够了,此不过仅是适逢其会而已,那麽由在下代你出头就是。」
丧门剑客灵飞还未答话,户外忽传出了一声冷笑道:「灵飞任你舌翻莲花,也难洗脱罪名,淆惑视听,煽动别人去死,岂是大丈夫行径了?」
谢云岳不等此人话音落定,立时身如闪电穿窗而出,已瞥见三劲服中年武师,一列横立在屋面上。只见谢云岳身形未朝下落,反往上飞,疾如鹰隼般在三人前落下,悄无声息。三中年武师,见谢云岳这种神化玄诡身法,毕生罕睹,不由相顾失色,目中露出惊异光芒。
谢云岳逼视了他们一眼,沉声道:「是非曲直,总有真相大白之时,灵飞已允在武侯司五鼓天明时当面理论,到时自会前去,三位来此监视,岂又是英雄豪杰行径?」
三人面色颜对一红,中立二人道:「阁下一言九鼎,我等在武侯司恭候就是。」三人同时转身,穿空跃飞而起,落下屋面身形杳然。
四更不到,谢云岳与灵飞二人已到达武侯祠内。月已西科,祠内一片膝黑,阒无人叫踪,谢云岳火折中刷地然着熊熊火焰。闪闪光辉中,映出祠中诸葛武侯塑像,羽衣纶巾,星目隆准,三绺长须,儒雅凝重,栩栩如生。两席壁间满留墨痕字迹,均是千百年来骚客词人游经於此所留吟咏佳作。
谢云岳笑道:「想此时尚早,不妨暂候片刻。」目中落定武侯塑像座前一只残烛,嗖地窜前取过,只觉触手微温,笑道:「不久之前,尚有人来过。」继摇摇头道:「且莫管他是谁,反正五更时分当可分晓。」说时将残烛就在火折子燃亮,漫步眺赏壁间所留琳郎诗词,其中不乏脍炙人口之佳句,其中一阕更是佳绝,谢云岳不禁朗朗出口吟道:「剑江春水绿云云,五丈原头日又饫,旧业未能归后主,大星先已落前军。南阳祠芋空秋草,西蜀关山隔暮云,正统不惭垂万古,莫将成败论三分。」
不禁颔首再三道:「的确是佳作,自古英雄生前不论成败,千秋万世之后,自有定论。」正在忖念之际,突闻祠外传来数声长啸,划破沉寂的夜空,四山回应不绝。
谢云岳回面向灵飞道:「我们立在祠外,瞧瞧来的是什麽人物?」双双跃出祠外,斜月光辉之下,只见侧面不远一片峻岭上十数条黑影,疾如闪电凌空扑下。
来人中一五旬老者,炯炯虎目暴射怒光喝道:「灵朋友一身抵十九命,似嫌委曲,还要拉一个垫背的是麽?」
灵飞正色道:「姜老师,灵某惧者不来,来者不惧,身死又何足惜,只怕正凶逍遥法外,死者不能瞑目,含恨於地下,诸位於心何忍。」
神拳姜申怒喝道:「灵飞,事到如今,你还撒赖做甚麽?」呼地一拳,撞向灵飞胸前而去,劲风凌厉迫人。
突然,谢云岳闪身而出,拦在灵飞身前,右掌微微向外一送。姜申立时如受重击,踉跄倒出数步,不禁大骇。谢云岳目光却落在一人身上,一朗声唤道:「司马老镖头,别来无恙,可记得在下麽?」
奔雷剑客司马仲明已早发现谢云岳体形甚熟,只是为一张人皮面具蒙住,及至听得口音,恍然忆起是谁了,眼中陡露惊喜之色,飞步抢出,执住谢云岳双手道:「真是老弟麽?想死老哥哥了。」谢云岳就在司马仲明耳畔低声说了片刻。
奔雷剑客司马仲明哈哈大笑道:「就凭老弟一句话,无不可解决之理。」急急转身走入群雄中商量了一阵,姜申奔了过来,抱拳施礼道:「久仰少侠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幸何如之,倘得少侠为助,则可迎刃而解,姜某当在成都武侯词恭候莅临。」
司马仲明也走了过来,长施一礼道:「老哥哥喜获一双孙儿孙女,皆老弟回春圣手之功。」
谢云岳朗声大笑道:「此皆老源头盛德所致,天降样麟,在下何可言功。」说至此一顿,又道:「在下还有要事待办,急需赶去,好在相见非遥,叙阔有期,诸位请珍重。」说着同灵飞双双一鹤冲天而起,拨出四五丈高下,弓身平射,疾如流星奔矢,一前一后,落在苍茫月色中,转瞬,身形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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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霏霏,岫云飘浮,阳光迷蒙若幻异常,垂栈道上两列柏树叁天,隐蔽天日,回柯垂枝,绿云横空,苍翠欲滴。
只见绿云深处,石筑驰道上,谢云岳等四人震飞驰来,突然四人身形止住,崔世玉闪眼四顾了一阵道:「是这里了,盘龙峡是穆云老前辈自取之名,故山民土着亦茫然无知,灵老师更不消说找不到了,依在下之见,到达穆老前辈所居洞府之前,暂不现身露面,只藏在暗处,彭灏等人必来,谢兄只全力搏击彭灏,在下非除得墨含英靳文龙两人誓不甘休,这几人都是武功绝伦之辈,稍纵即逝,不可与他们有后手之机,谢兄意下如何?」谢云岳略一沉吟,点首道好。
崔世玉用手一指不远处两峰之间道:「这两座峰头之下,就是盘龙峡,此刻已是云封峡谷,不可瞥见,请紧随在下下得峡谷,露浸苔滑,慎加小心。」说时当先走去,穿出柏丛之外,奔向峡谷入口。
四人手足并用,攀落谷底,只见云雾缭绕,扑面潮湿,谷底乱石峨峋,棱角锋凸,饶是四人武功盖世,也要摸索而行了。半个时辰过去,只听崔世玉悄声道:「到了。」
谢云岳凝目望去,隐隐辨出这片谷底甚为开旷,约有六十丈宽,洞穴只在三丈外远处,仰面上望,陡峭壁立,岫云封横不见天日,峭壁之上俱是石茁老树,横丫垂攫,枝叶翳密,隐蔽异常。崔世玉道:「你我四人分做两起,藏身老树攫枝上,来人无所遁形,亦可互为声扰。」
谢云岳当即同意,与灵飞冲霄而起,身形一翻,落在浓柯密叶中。谢云岳只觉心弦无比的紧张,谷中一片死寂,几乎可听得自己心脏跳跃声。时间一分一分过去,蓦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