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浪子-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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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大师见他喜颜方展,又对其老父病危忧容於色,暗想:「此子身世端的可怜,凭老衲所学,怕不造就他为武林奇材,惟今后江湖中滚滚杀孽亦由其掀起,造成无边浩劫,说不得只好由我以佛门中广大慈悲之力,替他化解。」想罢,随又向少年说道:「云岳,你六岁随你父来在弭勒峰,许多事你都不甚了解,你父谢文本为名闻关洛大侠,武功自成一家,你父对其师门讳莫如深,江湖人士亦不知其出身来历,未满三十岁即威震关洛,武林中替他安上「追魂判」尊号,缘为其生性刚介,嫉恶如仇,黑道人物犯在你父手上,即行戮杀,丝毫不留馀地,这还不说,就是武林正派人士门下,偶有过犯,撞在手中,也都割耳断鼻,甚至废除一身武功,才行放走,处置手法,极其毒辣。久而久之,招惹正邪各派之怒,群欲置你父死命,但你父行踪飘忽,居无定所,偶或遇上,又因人手单薄,不敢动手,这样一晃又是数年,你父尚是依然故态。」
「那年老衲在嘉陵江畔乌尤寺挂单,遇你父时常来寺游玩,日久结成方外之交,老衲知他性情,时加劝告,这才稍稍敛迹。第二年你父与你母完婚,卜居嘉陵江畔一小渔村,杜门不出,不过问江湖是非,第三年才生下了你,按理来说,你父暗中封剑收手,就此能颐养天年,殊不知因果牵缠,一丝均不能勉强,在你三岁时随你父来寺过访老衲,留连了三日,老衲见你父面有晦纹,催他返去,不料一抵家中,即发现你母已陈尸於榻前,后胸七指掌印黑影宛然,显为重手法致死,你父含泪装殓你母,毁家寻仇,老衲也曾劝告,当以忍辱负重抚养你成人后再走不晚,怎奈他执意不听,只得任他。其时老衲得本门师兄之荐来此住持,留下地址,匆匆道别,可怜你父背负着你,天涯寻仇,风餐露宿,年复一年,仍未查出你母是何许人所害。」
「此后你父在华山断岩处得一本「轩辕经」,内中满是甲骨文,一字莫能辨解,你父忆起老衲稍通甲骨文字,即兼程来赣,大概途中形际稍露,为仇家蹑踪,集合十数高手俱用玄帕蒙面,在三湘洞庭湖畔,黑夜中群起袭击,你父纵有绝世武功,也不敌人十数名正邪各派内家高手,何况又背着你,混战多时,前胸已受了多处内伤,又被人点了三处重穴,所幸你父依照老衲口授金刚禅功护住心胸要害,才未致命,可是受伤极重,自知这样拚斗下去,两条性命就要白白送在当地,才拚死夺出重围,一路上昼伏夜行,逃抵老衲处,老衲将你父子两安顿在弭勒峰后山,这里群山均是不毛之地,任甚人也不会猜疑你父藏在此处,但你父元气受损过重,虽服下老衲「长青丹」也不过得延十数年寿命,还不能与人动手,每到春夏之前,定然伤发酸疼,你父自知无力再出觅访仇家,这才一心一意将他独门武功传给你,希望你能继承他的心愿。」说完,又是一声慨叹。
谢云岳这时已是泪流满面,哽咽不止。老和尚说:「徒儿,不必如此悲苦,你父两个时辰后定会醒来,为帅这就走了,到了时候为师自然会来。」说完,起身走出洞外,谢云岳相送出洞,只见老和尚凌空腾起,往悬崖下飞落,像一条灰鹤般飞下,落足后复又腾身,几个起落,即无踪影。
谢云岳暗想:「我若及得恩师一半功夫,他年定必扬名武林,誓将杀害父母之人连根除去,只要沾着一点关系之人亦必杀却。」这一心念,已蕴藏着日后无边之杀孽,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五日后,谢文即已撒手人寰,谢云岳呼天抢地,十数年来,父子相依为命,遽尔永别,其疼可知。明亮老和尚临终时也在身边,好不容易阻住了谢云岳的悲哭,在后山觅了一块吉地,将谢文尸体安葬,此后,每当谢云岳感怀身世之时,定必去坟前恸哭,一束香花,杜鹃啼血,此情此景,天人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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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老和尚来在弭勒峰山后岩洞,把谢云岳唤至面前,神色庄严地道:「云岳,今日为师开始授你本门归元基本吐纳坐功须持之以恒,不可一日间断,对你以后学习「弭勒神功」大有裨益。此外,你父生前所授之七十二式追云摘月剑法及九十七式「飞龙掌」,须时加复习,熟能生巧,此一剑一掌为当今武林一绝,你父生前也仗此成名。」说着,将吐纳口诀传授了,才起身离去。
此后,谢云岳一早一晚,盘膝静坐,勤习吐纳功力,但觉晨起行之,便神清气爽,晚间睡前行之,一日疲劳尽失,每日又将一剑一掌复习,一日较一日猛进,剑发出去一收即行吸回,知为吐纳之功,不禁大喜,一天之内往往静坐行功十数次。
晃眼又是一月,老和尚再度来到岩洞,见他神光内蕴,知他精进不少,也代他心喜,便又开始授他「弭勒神功」口诀,又将神功内十二种格式、一招一式,不厌烦地从头到尾讲解两三遍,随又自己演解给他看,谢云岳秉赋聪明,又有武功基础,一点即透,老和尚道:「这「弭勒神功」与玄门罡气同为武林二种奇绝气功,但玄门罡气似嫌霸道,过於刚猛,易发难收,弭勒神功没有这种缺点,轻重可随人之意念而动,练到透顶时,几可伤人於无形,自身亦坚如金钢,任何重手法都不能伤你,前传你吐纳口诀与这「弭勒神功」,均为性命双修的内家无上功夫,希望你刻苦自励,勤习所学,一月后为师当再来。」说罢离去。
谢云岳每日天没亮,星斗满天之际,就爬起来在绝岩处,学习那「弭勒神功」,初尚未见他好处,半月后,只觉一股阳和气流,遍及全身,五官百窍莫不舒泰已极,凝气吐掌,碗大的树枝随之而折,暗惊:「恩师所授的「弭勒神功」十二式,竟有这麽大的威力。」自是不断的练习,果然意念所至,山石横飞。
老和尚按时到来,命谢云岳将「弭勒神功」十二式演习给他看,老和尚看后微笑道:「难得你天资聪颖,学到此地步也算不错了,这山野无人之地,随时都可练习。」随又将三十大式「金刚伏虎」掌及八十一招「玄天七星」剑法传授了。此后,老和尚三天五天一来,不时传些内外功夫,及掌剑暗器与绝技。
谢云岳武功一日千里,不分晴雨寒暑,从未间断,每当月明之夜,独个儿跑去他父亲坟前痛哭道:「爹,您放心,我定要为您报仇。」
晃眼又是半年,一次和尚来了取出一本羊皮纸的册子,正色道:「这是你父所得之「轩辕真经」,内面戴的是人身穴道真诠,照此勤练,可凌空拂穴,亦可解穴,生死由之,还有金针灸穴的秘传医法,此书又名「轩辕十八解」,为师每日与你讲解一段,内容你自己叁解,以你之秉赋,并非难事。」
谢云岳此后每天搬出那本册子背诵,甲骨文字发音勿轮格砾,甚为难读,好在他有恒心,并不怕艰难,努力研钻,语云: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知老和尚在那里找了一具皮人,绘明人身穴道,命谢云岳凌空点穴,这可把谢云岳练苦了,初练时眼花撩乱,错误百出,久而久之才比较纯熟,一月后飞花摘叶亦可伤人。自后和尚命他上半日习武,下半日习文,又将医学及上乘轻功凌空步虚身法传授。
一年来,谢云岳已是十**岁少年了,长得俊美如玉,只是沉默寡言,城府甚深,老和尚也不时为他这性格担忧,这也难怪,他自幼到此荒岭中,又未与人群多接触,度过漫长的十三年,慢慢冶练成这种性格。
一日老和尚来至山洞,与谢云岳说:「为师一身所学尽传给你,所差仅是火候而已,你也可以下山为你父母报仇了,不过望你善体天心,不可妄杀无辜,择友慎交,不要固执已见,还有千万不可说出为师名字,同时非在不得已时,不准轻用「弭勒神功」十二式。」
老和尚行脚遍天下,江湖人物,派别,武功特长,及为人处世,一应行当规榘,莫不熟知能详,─一分述谢云岳紧记於胸,随又取出二百两银子,及一柄乌金软剑,命他第二日下山,无庸来寺叩别。谢云岳热泪盈眶,自是不舍,老和尚也为之神情黯然,硬着心肠,顿顿脚也就走了。谢云岳虽是不舍,但想起来仇,又恨不得插翅离去,便自进洞收拾一番,晚上又到其父坟前奠别。
翌日一早,谢云岳整理行囊,把乌金软剑栓围在腰上,书册早半月便被师父携去暂存了,丢下一些锅盐碗盏。别无他物,只是十数年山居岩洞,不无留恋,惆怅移时,扭首走出洞外,向那宝华寺方向拜了四拜,跟着一咬牙,足尖提气一点,飞身疾下,昂头驰去。
从今后,武林中杀孽纷起,只为身负亲仇,挑动江湖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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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谢云岳一肩行囊,下得弭勒峰后,回首了望,想起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返此十三年故居,心中幽幽一叹,掉首仆仆上道。从弭勒峰往南卅里,便是龙口墟,龙口傍河下溯赣州自不过百六十里路水程。谢云岳到龙口后,这日恰巧为龙口三六九赶集日期,附近村镇的乡民蜂拥而来,一条短短三四百尺麻石街道,平空聚集了四五千人,那还不挤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谢云岳挤进街内,找到一家酒饭馆,胡乱叫了一些东西吃,背靠着墙心内在思索:「今后行止该有个决定了,何不搭乘船只直放省城,省城南昌府人文荟萃,龙蛇杂处,就恩师说,要探听江湖人物行踪莫如镖局或帮会,到达后,凭自己一身武学,挤身镖局当不成问题,不然,往西入川,扫祭母亲庐墓,找找当年线索。」想定,遂唤过堂馆,问他有否便船可搭。
那堂倌笑嘻嘻地回说:「相公,你想搭船还不容易,小人有一远房叔叔正有条八百石大船,今午就要起锚,直放省城,相公你问得正是时候,小人便命人伴你前往。」堂倌在店门首唤来一个乡民,嘱咐几句,随同伴往,谢云岳算好饭钱,另外给了些散碎银子作为小帐,起身离座,那堂倌千恩万谢相送出店。
江边上黑压压的一片,停了不少大小船舶,虽说不上轴轳千里,风帆无际,但少说也有三四百条,谢云岳随那乡民来在江岸上,乡民高声喊嚷,只见停泊在河中一艘巨舟中走出一人,向自己这边招呼,乡民遂带领谢云岳踏舟而过,穿过十数条大小船只才登上巨舟。
船主人姓张,到是一老实规榘生意人,满面厚道之容,听说来意,忙道:「欢迎之至,从那里至省城虽说有千多里水程,但顺风顺水,二十来天就可安抵了。」
接着引谢云岳入舱,谢云岳匆匆谢过乡民,步入舱中,原来这巨舟共分八个舱位,前四后四,居中一个是烧饭用膳的公舱,其实可叫做九舱,但通俗之称还是将中间一节不算,后四舱除最后一节供船夫住宿外,其馀三舱俱都满堆着皮革,烟草等土产,运赴省城销售,前四舱头二节供船主家小住宿外,尚剩两空舱,(按:看官似疑惑此船尾重首轻,或疑作者信口开河不切实际,其实前四舱及船首舱板下,均堆置有货物,食用品,开船之先,必先购大量柴米油盐菜蔬肉类,以备不时之需)。
谢云岳选定第四舱,进出比较方便。谢云岳进得舱后,见此舱窗明板净,宽敞异常,不禁满心欢喜,与船主请定船资后,又再三称谢,船主随又客套几句,方始别过走回前舱。
船开行后,谢云岳常立在船首舱板上眺望江景,但觉山明水秀,波光潋滟,渔歌唱晚,江鹜四飞,令人神怡气爽。在船上日久,他学会了很多船家功夫和切语,偶然也撑撑篙,扶扶舵。这不过是他兴之所至无事时与船夫闲聊所得,除此以外,便足不出舱,将窗门紧闭,勤习他那「归元坐功」与「弭勒神功」,船一拢岸落锚,他即单身上岸往那人迹不到之处,演练掌剑功夫,然后才缓缓踱回船上,从不与人结伴同逛镇街。
日久,船上诸人对他那独特的性格,透着奇怪,只觉这少年人待人虽然是和煦可亲,但有点沉默寡言,和不喜合众,似乎是违悖人情常现,这念头可藏在诸人心中,没敢说出来,因为各人均有各人的自由,他又没冒犯自己,故不便出口询问。
从兴国经赣州到庐陵府六百多里水程,船走了有半月之久,虽说顺水,却碰上逆风,其时正当岁暮腊初,西北风大作,每天最多驶个三二十里,有时风力过大,寸步难移,全船船夫尽都上岸拉纤,好得谢云岳并无急事,也就泰然处之。
一过庐陵府,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