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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赤弭-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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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您是怎么加入的呢?”

    “我年轻时扫荡过十来个雪猴的据点,他们之前在大雪山的代理人碰巧老死了,便主动找上了我。”嘉钦说话极为坦率。

    “那是多久的事了?”

    “四百年了吧不过雪山上没有什么计时器,也记不清具体年月了。”嘉钦说,“一旦蜾蠃会有难,我便会过来相助——但一不能扶恶助逆,二不能与出家人为敌,这是我的原则。”

    “大哥这个其实不算典型。”湘灵说,“蜾蠃会在周围各地都要建立自己的势力网络——所以他们每年都给我家送数不清的金银牛马羊——所有你能想到的东西,一共送了一百多年。我父王就派一个不怎么争气的我来应付他们了,我不仅入了会,还拉上上千龙族水族同时入伙。”

    花九溪听得好奇:“那湘灵你今年多大了?”他知道,不问女士年龄这种规矩,对妖怪是不作数的。

    “没你想的那么老”湘灵居然第一次有些不快的意思,花九溪后来才知道她真的只有二十来岁。

    “湘灵公主的地位超然,即便蜾蠃会的龙头老大也不敢对她发号施令。”嘉钦说。

    “那是大家都觉得我这人古怪不好相处吧”湘灵说,“不过嘉钦大哥却是该怎样就怎样,对帝释天王如何,对悲田院贫儿也如何。”她的话一向调子冷淡,但花九溪能听出嘉许的意味。

    “所以湘灵你父王到底是执掌哪片水域?”花九溪搔头问道。

    “先生你肯定读过唐人传奇里的《柳毅传》吧?”湘灵说,“柳毅,就是我姐夫。”

    “啊啊!尊父居然是——”花九溪之前听湘灵所言,本以为就是个小溪枯井的龙王,不成想执掌的居然是神州大地最有名的大湖。

    “君曰:‘所杀几何?’曰:‘六十万。’‘伤稼乎?’曰:‘八百里。’‘无情郎安在?’曰:‘食之矣。’”湘灵悠悠念出了《柳毅传》中的一段句子,本是昭显他父亲赫赫武功的,可见这姑娘实际上对自己的身份也颇为自豪。

    “但你地位这么显赫,为什么要打扮成女仆,还要四处被人雇佣呢?”花九溪说。

    湘灵低头不应,似乎有什么不愿提起的往事。

    花九溪自然不好问他,就话锋一转,说:“现在我们有毛c鳞c蠃,还差一位羽虫,他又在哪呢?”

    “在这呢——”耳听得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天空中扑扑啦啦掉下大片羽毛,如三月雪一般。就有个身影从日边飞来,稳稳落在地上。

    这女子一落脚,三两下就将身上一对红白相间的巨大翅膀卸下——这双翅似乎是像衣物一样能穿戴的,将之塞入斜挎着的一个小包中了。

    女子穿得很随意,一件背心,上遮不住胸口,下掩不住肚脐。裤子宽松且短,能看到白花花的一截小腿来。而她身上最为显眼的,是那头红色的乱发,五官倒还精致,但显然不及湘灵。

    “哟,你们好。”女子说。

    “这位是九头姑获鸟罗越。”湘灵介绍道。

    “就是传说中偷小孩的妖鸟。”罗越自嘲道,并没询问花九溪的事情,只走上前问湘灵:“妹妹你还在四处找罪受吗?”

    湘灵点点头:“乐在其中。”

    “这位是你的新主人?”罗越瞅了花九溪一样,“看起来挺穷,不过人应该不错。小兄弟,你有什么厉害的本领么?”

    花九溪耸耸肩:“没有——我的本领只是种花养虫罢了。”

    “难怪那些虫豸要找到你,原来是一路人。”罗越的语气颇为不屑,“我们算见面了,以后好好相处吧。”说着伸出手来。

    花九溪从没想到会有妖怪对他用此类现代礼节,忙同她握起手来,只觉得那手比之本人而言并不算小,绵软却有力。

    而他还注意到,嘉钦的眼睛一直盯在两人手上,那是几分警觉的神态。嘉钦是怕罗越恶作剧将花九溪的手掌捏碎。

    而湘灵已然走近二人,低声说:“别动我的雇主。”说罢,一把将二人分开。花九溪自己只是稍稍后退,而罗越则不知被什么怪力掷了出去,她忙用脚点在地上,仍不免划出几米。

    “湘灵谢谢你,但,这位罗越姑娘并没有恶念。”花九溪说,“我能感觉出来。”

    罗越心想这个年轻术士还是有两手的,但嘴上不说,只闷哼两声。

    “罗越你为什么又来晚了。”嘉钦为防止罗越继续跟湘灵冲突,忙插上一句。

    “来的路上又救了个女童,折返了一遭,仅此而已。”罗越说。

    嘉钦念叨了一句佛号,花九溪也听不清是什么。

    “我听说姑获鸟只有雌性,所以必须从别处拾取女童,才能增殖数量。”花九溪听闻这些,冒出一句。

    “对。”罗越答道,“但自古以来溺杀女童的事情就层出不穷,最近一二百年愈演愈烈,所以我们根本不必去偷。只有在她们还有口活气的时候抱走就行。”

    “其实,因为最近姑获鸟群落的数量急剧膨胀,我们已经有点入不敷出了头疼。”罗越颇为惆怅地说。

    “所以你们是经营什么过活的?”花九溪又问。

    “类似驿站c邮递c长途运输这类业务。”罗越说,“好在现在有无线电的地方不多,不然我就得考虑考虑转型了。之前已经清理了一批不愿干活的小囡。”

    “清理?”

    “不是你想的那样。”罗越见花九溪眼珠乱转,“我既没吃她们,也没杀她们。只是把那身羽衣剥下来,让她们回去做人罢了,养活她们到十多岁,也算仁至义尽。如果过了十八岁,再不脱去羽衣,那只能永远当姑获鸟了。”

    “可我明明见你刚才把翅膀扯下来,这怎么讲?”花九溪问。

    “唔,那个,那是刚才从某人身上拿回来的。”罗越说,“姑获鸟每个月都会长出新的翅膀,而老翅膀暂时还能用。我们就把这些翅膀出租给别的妖怪,收取若干费用。我这两天正好换翅膀,出于养护的考虑,先用其他的。”

    花九溪忙搓搓手,说:“我想试试,可以不?”

    “借你可以,超过一天就要收钱的。”罗越睨了花九溪一眼。

    花九溪当然是个穷汉,压根出不起钱,所以怏怏地,也不提了。

    就在他希望落空的当儿,罗越微微一笑,又说:“眼下你我不熟,如果厮混熟了,那就不收钱了。”

    “妙哉。”花九溪应道,又听罗越说:“我可不像湘灵那样不近人情。”

    “那个,从刚开始你们好像就不对付”花九溪大着胆子问,“有什么过节吗?”

    “当然是——”只见罗越跳了起来,从背后抱住湘灵胸脯,“没有啦!”

    “眼见不一定为实,我们之间可是好得很呢。”罗越笑着说。

    “确实好得很”湘灵静静说道,“虽然时常打架,而且她一次都没赢过”

    “嘿嘿,不错。”罗越一边说着,一边拉下了自己衣领——花九溪能见到四处很深的伤疤,显然是什么动物的爪子所致。

    这就是龙爪的威力么。

    “花花你有所不知,嘉钦c湘灵与罗越,号称三爪,因为都擅于使用爪力虽然我是最弱的一个。”罗越说。

    “嗯,你让那些节肢动物长出爪子来,也不可能啊。”花九溪笑着说。

    几人正你说我话间,遥听远处牌楼中有人高声道:“时辰到——新晋弟子归位——”

    “去吧。”由嘉钦领头,随即便是两位姑娘,花九溪步履缓慢,走一步看一步。

《赤弭》第二卷《蜾蠃会》 第九章 入会 下

    实际上此处场地比想象中还要宽阔,待走到那牌楼之前已然过去多时。才见到无数巨大的昆虫或飞或走,从那鬼口中进进出出。有的大虫一滚地,就变成了少年的模样——倒是与之前小庙中所见的毫无分别。

    另外看到身穿五色短打c裹着头巾的青年,有的手把旗幡,有的拿着亮银枪,有的敲鼓吹唢呐,真是乱纷纷的。这一群人的五官,有比那些小孩子更接近人类。

    但是从妖力的层级上看去,跟花九溪同行的三人简直云泥之别。进了鬼门之内,又见到许多民房式的建筑,有些小妖圈出一块地来,持刀剑比武较量。

    而众小屋簇拥着一幢独大的院落,雕龙画凤的。但花九溪注意到,这大屋的螭吻居然是两只蜗牛,又奇怪又好笑。

    大屋之后,又可望见一处鬼头牌楼的影子,只是烟气迷蒙的看不分明。以上便是花九溪眼中所观了。

    “简直像庙会一样,秘密结社,不是素来组织森严的么?”花九溪不解地问。

    “孩子你应该是小说看多了。”罗越说,“这类帮会本来就是流散虫豸纠集之处——他们哪懂什么纪律呢?”语气中有老大的轻蔑。

    嘉钦与湘灵则不发一言,花九溪心想这罗越嘴巴真是又快又直,周围不都是“虫豸”么?

    见花九溪一行人来了,沿途的小妖纷纷点头行礼——后来花九溪才知道,虫类点一下头就算很大的礼节了,而且他们并无跪拜之说。

    来到大屋之前,就见东西两侧各站了二三十人,身穿各类服色——士c农c工c商皆有。其中有花九溪认识的,包括产业不小的财主,甚至自己学校的老师(!)。

    不过妖怪混迹人类社会,这是花九溪早已熟知的,故而并不惊讶。四人稍一靠近,庭前有人用余光扫见,便识趣地让了路——这个行为倒是秩序井然,顷刻间中央的道路便敞亮了许多。

    “这些人是?”花九溪小声地求问湘灵。

    “蜾蠃会内部将弟子从低到高排参照菩萨果位为‘十住’,以十住弟子为最高。眼前这些就是为会内做出大功,升到最高一级的,而授予这个品级,必须来这总坛之中。”湘灵压低声音说。

    “那我得从一住做起?”

    “不用,你是关系户,可以直接加封十住。”湘灵说,“贵派弟子都有这个待遇。”

    “毕竟是不超过五个人的小门派,如果人一多,估计就没特权了。”花九溪喃喃道。

    就听那屋内传来一个极具穿透性的汉子声音,罗越说:“这是跑堂的蝈蝈儿。”

    那声音念了五个名字,便是传唤其人。只见左列第一排的五个人齐刷刷推门进屋。花九溪问:“这就是进去受封么?”

    湘灵点点头:“很快的,先生稍等片刻。”

    “没事,我这人耐性还不错。”花九溪说。

    如此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就听那蝈蝈儿叫道:“班小蝥,花二姐,羌五郎,花九溪!”

    花九溪就随剩下的那几人前去,而嘉钦三人尾随跟上。班小蝥那三人见来了三位窟主,浑身一阵酥软。花九溪见这几位年龄不大,且其貌不扬的,不知到底为蜾蠃会立了什么功勋。

    就这样齐入那屋中,这也是所佛殿式的建筑,里面的厅堂极大,但光线则十分昏暗。从门窗外射入的光柱中飞舞着杂尘,但花九溪知道,那些其实是格外微小的虫类。

    “听说有一类小虫能在蚊子睫毛上产卵,就是这种吧。”花九溪问。

    好像没人理睬他,花九溪抬头看室内陈设,凡边边角角处都有很多崭新的蛛网——这是很奇怪的。又见堂前巨像,足有十丈上下,正是方才那个大虫的造型,也便是他们口中的“蠕来佛”了。左右红柱上的对联分别写着“螽羽振振”c“瓜瓞绵绵”。

    像前占了五个袍色各异的人,其中一个穿粉袍的正是翩翩。这几位的长相就顺眼多了,且妖力盛大,由远及近辐射开来。

    五人面前,又有一个神坛似的东西,台上正当中安着一个神牌,上面的字迹是“三虫都元帅”,神牌周遭又插了十几面乱糟糟的令旗。那蒙着神案的桌布是杏黄色的,正对着大家能看到其中一个阴阳鱼图形——而这里是用一黑一白两只蛴螬代替鱼形的。

    观望中,就听神坛前那几人说话。

    “花爷还不是在会的弟兄,如何授得十住之位?”这是个白袍男子问的,他个子在诸人里最矮却又最为富态。

    “一日三升的故事又不是没有,火速入会呗——毕竟后面还有更大的事。”翩翩说。

    “料想如此,我把问话的先锋叫来了。”居中的绿袍高瘦男子说。

    “从简速办,别让其余那三个兄弟等得急了。”一个身形跟花九溪差不多的黄袍男子说。

    唯独最末一个黑袍人未说话,花九溪看他年纪稚嫩,大约十五六岁,对这场面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花九溪不知道他们在商议什么,就见那绿衣男微微抖擞罩袍,两个绿色的东西“骨碌碌”从他脚面滚出来,由远及近逐渐变大。待到这两个东西如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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