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痕-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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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因哈特说过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蔷薇坚定地拒绝道。林秋不由一乐，毕竟是小孩子，这种话不是变相承认了她知道艾丽莎的下落么？
　　“我可不是‘别人’，我听说在这个国家，可以用故事换取愿望吧？”
　　听到“故事”时，蔷薇有些动摇，林秋见状，乘胜追击道：“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远道而来的故事大师，我可以用故事换取她的下落。”
　　“那……那你得先告诉我那个故事，一定要我满意了才行！还有，不许对莱因哈特说是我告诉你的！”
　　“成交！”
　　开玩笑，他可是把对付小孩子技能点满的人！那时从薇拉口中探听来的情报终于派上了用处。
　　不过作为沙克达姆的公主，她一定听过无数童话故事，普通的故事恐怕很难让她满意。林秋苦心冥想了半晌，几乎将脑海中所有印象深刻的作品都翻了个遍。
　　忽然间，他灵机一动。
　　“有了。这是一个有关骑士的故事。”
　　“骑士……！”
　　蔷薇眼前一亮，她对骑士抱有天然的好感。
　　“是的。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有一个和爷爷生活在乡下的少年，他的名字叫提尔…赛琉斯……”


第六十三章　漆黑的火焰
　　“这个梦想成为提尔的少年背井离乡，历尽万难，终于得到了有关他心上人的消息……”
　　林秋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他清楚，当故事迈入高潮之时，听故事的人情绪也会被调动到最高点，如果在这停止，对于真相与结局的渴求便会催使他们追问下去。
　　蔷薇公主焦急地问道：“后来呢？”
　　这位故事的主人公为了成为骑士并找到从小因战乱与自己失散的心上人，先后当过魔物大师、宝藏猎人以及吟游诗人，他也曾拯救了一个名为塔伦的边陲小国，而当他即将找到心上人时，讲故事的人却戛然而止。
　　“后来他听说自己的心上人被困在了一个名为沙克达姆的王国，而解救她唯一的钥匙，就掌握在沙克达姆公主的手中。她被沙克达姆王国人民称为蔷薇公主。”
　　“诶？”
　　蔷薇愣住了，她茫然无措地指了指自己：“是……是在说我吗？”
　　“是的。打开这个故事结局的钥匙，就掌握在您的手中，公主殿下……如果您能告诉我那位女骑士的下落，我就能为这个漫长的故事画上句号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窗外回荡着骑士们厮杀的声音，即使不用亲眼见证也能想象到莱因哈特与那位金阶皇家骑士战斗的惨烈。然而蔷薇公主的房间却静得出奇，她迷人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似乎在进行剧烈的心理斗争。
　　她从故事中听说，他为了寻找自己心上人的踪迹，渡过了危险重重的禁忌之海，甚至还一度被卷入旋涡，沉到了海底王国亚特兰蒂斯。
　　现在这个少年站在了她的面前，并恳请她告诉他心上人的下落。
　　蔷薇深吸一口气，她缓缓走到门口，轻轻挪动了一下门廊处的火把。随着一声响动，一道暗门出现在他们的对面。莱因哈特说，这本是为她一个人建造的临时避难所，后来却成为了困住那位女骑士的牢笼。
　　林秋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这个故事，之后我会亲口为你讲完的。”
　　暗门内并不是幽深而漫长的长廊，火把的光透进屋子，从格局来看，这个房间的构造与蔷薇公主的房间如出一撤。房间没有窗户，里面的空气略显沉闷。林秋缓缓走到床边，借助深海散发出的微光，他终于看清了床上平躺着的人。
　　床上的艾丽莎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似乎睡过去了一般。奇怪的是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限制艾丽莎的东西，莱因哈特似乎是认定了艾丽莎不会醒来，所以放心地把她放在了这里。
　　“喂，醒醒。”
　　林秋轻轻拍了拍艾丽莎的额头，熟睡中的艾丽莎却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要是以往艾丽莎的警觉性，恐怕他刚一踏进房间就会被察觉到了。林秋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艾丽莎并不是睡着了，而是中了什么魔咒。
　　就在他打算进一步研究时，螺旋楼梯忽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从随着脚步声渐渐逼近，林秋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深海，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在这股压力之下，深海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在这之前，即使面对白骨姬时，深海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发颤。
　　“怎么了深海？”
　　“主人，来者魔力波动的强度，已经达到了白骨姬那种程度……”
　　林秋内心的焦躁不安一时间愈演愈烈，躺在床上的艾丽莎告诉他，就连这位被誉为贺露提雅百年内最强的骑士，都败在了莱因哈特手上。
　　这个骑士王，究竟是何许人也？
　　“可是和白骨姬交手时，你也没这么紧张啊。”
　　深海的异常让他说话声都不由地打颤，一切线索在这一刻全部汇聚到了一起——百年任务、沙克达姆的陷落、消失的『八大灾祸』，再到以一人之力重建这座失落的王国的骑士王……
　　真相也呼之欲出了。
　　这位骑士王强大到这种地步的原因，该不会是因为他通过某种手法，将『流沙』封印到自己身体里了吧？
　　毕竟，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刻印这种神奇而又可怕的能力。
　　“因为那时白骨姬并没有把你看作对手，而这股魔力……”
　　门外响起浑厚而阴沉的声音宣告了来者的身份：“蔷薇，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么？”
　　深海的声音在同一时间传来：“主人，是冲着您来的。”
　　还未等他下令，升腾而起的蓝色火光便将整个房间照亮。深海竟然径直松动了他体内的封印，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深海的声音发生如此强烈的波动：“主人，逃吧，现在的您，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深海话音未落，两团燃烧着的黑色火焰如同箭矢般飞驰而来，就连空气在那恐怖的温度下都扭曲在了一起。林秋瞳孔一缩，险象环生地躲开了两团黑火。黑火在撞击到墙壁时瞬间炸裂开来，阁楼顶层顷刻间被这火焰掀掉了大半。
　　残留着的火苗仍在不断蔓延着，但凡触碰到它的物体都在瞬息间化为了虚无。
　　在他晋级皇家骑士的那天艾丽莎曾向他提起过，当一个骑士能够将刻痕力化为火焰之时，则印证着他已经超越了圣殿骑士，迈向了更高境界。
　　阁楼被毁掉大半后，月光照射进了这个原本暗无天日的房间。
　　房间门口，莱因哈特一只手抱着睡过去的蔷薇公主，右手紧握的骑士剑上流动着不详的黑色火焰。
　　他语气竟变得缓和起来：“蔷薇啊……不必担心，当你在再次醒来时，我一定会将这里修复完毕的。”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蔷薇公主放在床上。
　　借助月光，林秋清晰地看见此刻广场上到处都是叛军骑士的尸体，三大公爵手下的骑士们抬起一个又一个尸体，将他们堆在一起。
　　而那位金阶的皇家骑士，此刻被钉在了其中一个糖果雕塑上，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笼罩着他，却并没有将雕塑与他的尸体燃烧殆尽。孤零零被钉在那儿的尸体，颇有种审判的意味。
　　林秋向惊恐不安的安娜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躲进了门的背后。
　　“无论这个王国毁灭多少次，我都会为了您将它重建的！”
　　莱因哈特剑刃上的黑色火焰陡然暴涨，这幅画面不由让林秋响起在塔伦王国对战『杀戮之面』时，那如暴雨般倾斜而下的黑色火雨。
　　深海再度恳求道：“主人，请您快逃吧！”
　　这股强烈的魔力波动，要比“海神”还要强烈数倍！
　　“深海，这次我是不会逃的！”
　　林秋不顾一切地冲向莱因哈特，刻印、刻痕力、深海……他所能动用的一切，此刻都被他加持于身，他整个人都化为了一道蓝色的流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逼近对方。
　　“轰——”
　　黑色与蓝色的火焰交织在一起，碰撞在一起的剑刃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在这声巨响的牵引下，沙克达姆的人民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天空。


第六十四章　真实的幻觉
　　莱因哈特的盔甲上沾满了血污，没有人知道这位骑士王一夜之间杀死了多少叛军。广场之上，血流成河，如童话般的王国处处都是断壁残垣，而这被毁了的沙克达姆王城，有大半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缭绕于林秋周身的火光渐渐暗去，一次又一次的碰撞后，就连深海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
　　对他而言，这位骑士王拥有几乎压倒性的力量，自这场交锋开始不过短短数分钟，即便处于松动了封印的状态下，都无法伤到莱因哈特分毫。那时在塔伦王国时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席卷林秋残存的意识。
　　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磨难之后，圣殿骑士，依旧是他只能仰望的存在。
　　被莱因哈特波及到的阁楼不断塌陷着，他却像是毫无察觉般，不顾一切地杀向林秋。这位昔日的骑士王双目血红，满面狰狞，随着他每一次斩击，身上的气势便又攀升了一分。如果说『杀戮之面』的战斗方式类似于高高在上、主宰生死的死神，那么这个男人就如同一只不啃噬掉敌人便不可能罢休的凶兽。
　　“深海，你还好吧……”
　　剑刃上的光芒已全部散去，林秋凭借仅存的刻痕力立于空中，他握着剑的右手已被黑色的火焰烧得皮开肉绽，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剑伤。
　　最让他恐惧的是，光芒散去的那一刻，他的刻痕力如退潮般急剧衰退。
　　“喝！”
　　然而莱因哈特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眨眼间，他便出现在林秋的上方，手中的骑士剑顺势劈向林秋。
　　这一次，深海没有再回应他。
　　他勉强抬头挡向迎面而来的一剑，无可匹敌的力量瞬间压弯了他的手臂，他的身子也随之朝地面坠去。莱因哈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嗜血的笑容，他不再追击，而是将食指指向林秋的落点。
　　平时的地面顷刻间化为一片沙漠，那一刻，林秋仿佛看到了沙克达姆原本的样子——没有王城、没有公爵府亦没有蔷薇公主居住的阁楼，厚厚的风沙将半个城市都掩埋在了下面，毁坏的建筑边，依稀能看见几具风化了的白骨。
　　这，才是被骤降的沙暴地带毁灭的沙克达姆的真实面貌。
　　而他落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流沙旋涡，旋涡尽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操纵沙子的力量，是『流沙』的能力。
　　眼前的一切告诉林秋，骑士王莱因哈特在那场战役中战胜了『流沙』，并将它的能力纳为己用。
　　接着，他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
　　“哈——”
　　林秋像一个溺水的人，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他坠入旋涡后，那段黑暗似乎只持续了一个瞬间，他就出现在了这里。灼烧的疼痛荡然无存，他呆滞地伸出右手，皮肤完好无损，没有丝毫烧伤的痕迹。
　　房间的格局是他所熟悉的——斯拉克家族的宅邸。
　　见他醒来，安娜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胸口略微的痛感以及怀中少女柔软的触感都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窗开着，熟悉的、参杂了糖果香味的微风吹进了他的房间。
　　难道自己做梦了？
　　如果是梦的话，也太过真实了吧。那时身上的痛苦与心中的无力感栩栩如生，让他很难把晚上的一切归为梦境。
　　安娜的话很快打消了他的猜测：“我以为你死了，提尔哥哥！”
　　“哈哈，我怎么可能死呢？”
　　林秋揉了揉她蓝色的短发，哈哈大笑。
　　“可是……我明明看见你被那个坏国王打进旋涡里了！”
　　林秋的笑容一僵：“后来呢？”
　　安娜抬起头，懵懂地摇了摇头：“后来就在这了。”
　　这绝对有问题！
　　林秋凑到床边，沙克达姆完好无损，大道的彼端，蔷薇公主居住的阁楼依旧矗立在那里，他赶忙从桌上拿起深海，迫不及待地问道：“深海，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记得战斗的最后，连深海的意识都消失了。
　　“主人，如果您想问那场战斗的话，那的确发生过了。至于为什么我们会回到这里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您。”
　　林秋长舒一口，还好深海也恢复了。
　　“咦，原来是骑士大人您醒了啊？”
　　薇拉端着水盆，朝她温和地笑了笑。林秋愣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经历了晚上发生的一切后，这位暗恋着莱因哈特的女仆还能露出让她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薇拉将水盆端到床边的小桌上：“既然您醒了，就来洗脸吧，不洗脸可是不行的哟。”
　　林秋试探性地问道：“薇拉？”
　　直觉告诉他，薇拉之所以对他笑脸相迎的原因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