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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耳语之人-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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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离他远一点,窗外深色圆柱状墙面飞快掠过。她恍惚地轻轻发出一个单音,连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迈尔斯本能感觉事情又变了。某些事不但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芭芭拉盯着他,嘴唇微启。他看到灰眼珠里的理解,当它们搜寻到他的脸时有点怀疑,然后有点笑意,一个无奈的姿态……
    “你认为,”她迟疑了一下,“我说的是——?”
    “没错!难道不是吗?”
    “听我说,”芭芭拉把手放在他手臂上,清澈的眼神诚恳地表示,“我没有半点要你提防她的意思。我只是怀疑你是否能帮她。费伊·瑟彤是……”
    “继续说!”
    “费伊,瑟彤是我听过最委屈最痛苦——受伤最深的人之一。我努力想要做的是。查出她到底有没有罪,但是我对那件命案的来龙去脉并不是很清楚。要是她杀了人,就该伏法。但是你知道,从芮高德教授的描述,她并没有犯案。我现在也模不着头绪。”
    芭芭拉比了一个无所谓的姿势。
    “要是你还记得的话,在贝尔翠餐厅的时候,我除了案子本身,对其他的事都没有兴趣。发生命案之前,对她淫乱的指控,还有——另一件村民用石头砸她的荒谬事,都与我无关。因为从头到尾,他们都怀着恶意欺负她。”
    芭芭拉逐渐提高声音。
    “我知道内情。我可以证明。我手上有一大叠信能证明我所言不假。这个女人被流言中伤,造成每个人都对她产生误会。我也许可以帮她。我一定能帮她。但是我是个懦弱的家伙!我真的是个懦弱的家伙!我真的很懦弱!”
    第十五章
    “雷彻斯特广场!”列车长高呼。
    一两名乘客下了车。然而又长又闷热的列车里还是空荡荡的。澳洲兵鼾声连连。一名服务员摇着铃呼应前方距离有点远的驾驶,门再度关上。离坎登区还有一段距离。
    迈尔斯没有注意到。他再度置身于贝尔翠餐厅二楼,注视着面向对桌芮高德教授的芭芭拉·摩尔,注视她眼中的神情,倾听她呼吸间好奇的惊叹——一脸的怀疑或不屑——否定荷渥·布鲁克在里昂信用银行大声诅咒费伊·瑟彤的重要性。
    迈尔斯将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嵌进他的思维中,迄今仍不得其解。
    芭芭拉继续说:“芮高德教授对周遭一切的观点和描述都非常保守,但是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并非局内人。当他开玩笑地说他是盲眼的蝙蝠或猫头鹰时,我差点要哭了,因为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整个暑假,芮高德教授就像是哈利·布鲁克的精神导师,天天对哈利说教,塑造他的性格,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他从不知道真相为何。比方说,哈利在运动上的天赋,他俊美的外表……还有,”芭芭拉不以为然地说,“那些远比外貌重要的特质……哈利只不过是只已经决定要游向何方的无情的鱼。”
    (无情。无情。迈尔斯土次是在哪里听到这个字眼的?)
    芭芭拉咬着自己的唇。
    “你记得吗,”她说,“哈利志在当一名画家?”
    “是的。我记得。”
    “也曾为此和他父母发生争执?如芮高德教授所述,他打起网球来像着了魔似的,或是‘惨白着脸坐在草地上沉思,口中喃喃咒念’。”
    “这我也记得。”
    “哈利心里有数,他知道父母绝不同意他立志成为画家,正因为他父母非常宠爱他。何况他不是经济上能够独立的人,自己也没什么本事。我很抱歉这么说,”芭芭拉无奈地说,“但这是事实。所以哈利在费伊·瑟彤出现前,他小小的心灵就一直在筹划如何逼他父母不得不同意他的要求。
    “费伊受聘到这里当他父亲的秘书,他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我与费伊素未谋面,”芭芭拉有所顾忌地说,“只能根据信件来了解她这个人。我也许错了。但是在我看来,她是个温顺随和的人,不谙世故,有一点点不切实际,没什么幽默感。
    “所以哈利想到一个方法,他先假装爱上了费伊……”
    “假装爱上她?”
    “没错。”
    迈尔斯依稀看到这个计划渐渐成形。不可避免地……不可避免地……
    “土腾翰法院路!”
    “等等,”迈尔斯低声说,“俗谚说人人都相信男人一定会做两件事,其中之一就是喝酒。我想我们可以在这里补充一下,人人都相信女人会做两件事,两件都是……”
    芭芭拉承认:“两件都是她们没骨气,”她脸涨红地说,“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她越低调不引人注目,特别是她越回避你的眼神。或越不积极参与网球、高尔夫这类愚蠢的运动,人们就越肯定这其中有什么。
    “哈利的计谋就是这么残忍。他写给他父亲一大堆匿名信,恶劣诽谤她……”
    “匿名信!”迈尔斯说。
    “他开始造谣陷害她,将她的名字和不相干的杰克或尚恩联在一起。他父母关切儿子的终身大事,听到这些丑闻,便求他结束这段关系。
    “他准备好一段虚构的故事,当然是假的,说他第一次跟费伊求婚的时候遭到拒绝,暗示她无法给他承诺是出于自己不可告人的过去。他把捏造的故事告诉芮高德教授,芮高德教授再一字不漏地向我们转述。你还记得吧?”
    迈尔斯点点头。
    “我还记得,”他说,“当我昨晚向她提起这件事时,她……”
    “她怎么样?”
    “没什么!你继续说。”
    “当传闻甚嚣尘上,哈利的父母求他解除婚约。哈利假称要信守承诺而拒绝父母的请求。他的态度越强硬,他的父母就越生气。最后他被逼得走投无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好吧,我放弃她。但我若同意放弃她,你们是不是能送我去巴黎学两年画,我好趁这段时间忘了她?’”
    “他们会答应吗?我们难道不了解这个家庭吗?他们当然妥协了。他们赶紧逮住机会,也松了口气。
    “只不过,”芭芭拉说,“哈利的计谋没有这么轻易得逞,正如你看到的。
    “这些匿名信严重地困扰他父亲,虽然他父亲从来没有对他母亲提过这件事。但是哈利在当地造谣的计划几乎全面失败。你知道那些法国人对这种事不过耸耸肩,反应一致地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都是大忙人,有作物等着收成,这种事没有伤害任何人也不干扰他们的工作;所以说,那又怎么样?”
    芭芭拉开始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但很快就抑制住。
    “这就是芮高德教授做的好事,总是告诉哈利一些犯罪案件和超自然事件,正如他告诉我们的一样,无意间挑起了哈利的邪念,将人们真正害怕的事在真实生活中上演。哈利竟买通那个16岁男孩,在他的颈间做印记,开始流传吸血鬼的故事……这事不但让人们议沦纷纷,也惊声尖叫。它愚轰至极,令人毛骨惊然,当然如哈利预期地奏效。
    “你现在都清楚了,不是吗?”
    “古齐街!”
    “哈利当然知道,他父亲对那些吸血鬼的传闻不予置评。他压根不要父亲听信这些事。布鲁克先生无法置若罔闻的是传遍夏尔特尔的流言蜚语。说他儿子的未婚妻几乎每晚和皮耶·费司纳克厮混,诸如此类的。这就够了。这真的够了。”
    迈尔斯·汉蒙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列车在发着霉臭的隧道里轰隆作响,照在金属和坐垫上的光猛晃。迈尔斯沉浸在芭芭拉的故事里,似乎越来越清楚悲剧即将发生,虽然他并不知道悲剧已经发生。
    “我不怀疑你告诉我的一切,”他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环,猛力扭转,像是要把它们折成两半。“但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
    “哈利写信告诉我哥哥所有的事!”她大声说。
    沉默半晌。
    “吉米是画家,你知道的。哈利非常崇拜他。哈利认为——由衷地认为——吉米是世界上惟一赞成他以这种手段脱离了无生气的家庭的人。他不断地打电话给吉米,认为这个绝顶聪明的人可以帮他想办法。”
    “你那时就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吗?”
    芭芭拉睁大眼睛。
    “老天,当然不是!那是6年前的事,我当时才2D岁。我只记得吉米对一直收到从法国寄来的信感到困扰,但他从没把这事当真。结果……”
    “继续说!”
    “就在那年8月中旬,我记得吉米有天手里拿着信,忽然从早餐桌上跳起来说:‘我的天哪!那个老人家被杀了。’他曾有一两次提起布鲁克家的事,试着从英国的报纸上多知道一点讯息。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他说过这件事。
    “然后在战争期间,有消息说吉米战死于1942年。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我开始处理他的文件,一封接一封的信渐渐揭露这个骇人听闻的故事。我从中获悉的事很少,只知道布鲁克先生被杀,而警方认定费伊·瑟彤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直到上个星期……事情永远是接二连三地发生,不是吗?它们往往累积到某个程度,一次向你爆发。”
    “没错,我可以证明这一点。”
    “华伦街!”
    “一张通讯社的照片送进办公室里,上面有三位从法国返国的英国女士,其中一人就是‘费伊·瑟彤小姐,和平时期职业为图书馆员’。办公室的一名男性职员向我提起著名的谋杀俱乐部,并说星期五晚上的演讲者是芮高德教授,此人是布鲁克命案的目击者之一。”
    芭芭拉的眼中含着泪水。
    “芮高德教授毕生憎恶新闻从业人员。他也从来没有在谋杀俱乐部发表过任何演说,他不希望媒体揭发这些事。如果我不拿着这捆信,向他解释我为什么对这件案子感兴趣,根本无法私下接近他。然而我不能——你能了解吗?——我不能让吉米的名字牵扯进这件案子,万一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所以我……”
    “所以你才计划在贝尔翠餐厅见芮高德?”
    “是的。”
    她不假思索地点头,盯着窗外。
    “当你提到你正在找一名图书馆员,提醒了我:‘老天,该不会是……?’你知道我的意思?“
    “是的,”迈尔斯点点头,“我了解。”
    “你似乎对那彩色照片十分着迷,远甚于只是想了解这个案子。我那时心想:‘我是否该对他吐露实情?要是他想找个图书馆员,我应该告诉他可以去找费伊·瑟彤,并告诉她有这么一个人知道她是遭人陷害的受害者?他是否早晚都将遇见她?我应不应该要他去找她?’”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芭芭拉手指缠绕着她的手提袋。
    “哦,我也不知道,”她迅速地摇摇头。“如果我当时告诉你,只会显得愚蠢。又或许我有点生气,你看来对她十分着迷。”
    “但是——”
    芭芭拉不予理会,把话抢回来讲。
    “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和我究竟能为她做什么?他们显然都认为她并没有杀人,这是第一个重点。她受够了那些恶毒的诽谤,但你没办法恢复她的名声。就算我不是个胆小鬼好了,我要怎么帮她?这就是我跳下计程车前最后说的那句话:‘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我要这些能做什么!’”
    “信里并没有写到布鲁克先生的谋杀案。不是吗?”
    “你错了!看这里!”
    芭芭拉眨眨眼,忍住快夺眶而出的泪水,满脸通红,满头金发朝前倾,芭芭拉笨拙地在手提袋里翻找。拿出4张折叠好的信笺,字迹密密麻麻。
    “这就是哈利·布鲁克写给吉米的最后一封信,”她说。“命案发生那夭下午,他正在写这封信。开场白就得意洋洋——说他的计谋成功抹黑了费伊,并得到他想要的结果。然后他忽然止笔,你看结尾!”
    “攸司顿!”
    迈尔斯将钥匙圈丢回口袋里,接过信。结尾以激动潦草的字迹写着“傍晚6点45分”。字迹在迈尔斯的眼前飞舞,火车在颤动呼啸。
    吉米,刚刚发生了恐怖的事。有人杀了我父亲。芮高德教授和我留他一人在塔顶,有人上去刺杀了他。所以我赶快写信通知你。老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曾经写信给你。万一是费伊因我父亲要收买她而抓狂杀了他,那么我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造谣陷害她的。情况看起来不妙,我从未预期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请千万保密,你的朋友哈利草。
    信中流露太多赤裸裸让人不悦的人类本性。迈尔斯心想,他似乎看到当时这个男人正在写这封信。
    迈尔斯直视前方,眼神涣散。
    荷渥·布鲁克惨遭毒手让他无法释怀。这件事让他抓狂,让他觉得无力。他思忖着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哈利·布鲁克的人格……绝对没有人想象得到。连芮高德教授都错估了这个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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