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光下的幽灵-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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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来了兴致,他转动着硕大的地球仪,开始冗长枯燥的演说:
〃俄国的朱可夫把保卢斯的第六集团军包围在斯大林格勒了。没有什么,我们没有失败。千年之后,德国人将怀着敬畏心情谈起这次战役。〃
这时阿谀奉承的戈林接着他的话:〃将来人们将会这样谈起伏尔加河上的英雄战役:你们到德国来,别忘了说一声,你们已经看到我们长眠在斯大林格勒。为了德国的光荣,我们的荣誉和我们的领袖们要求我们这样做。〃
希特勒激动起来:〃阿拉曼战役也不算什么,英国人是隆美尔将军的手下败将。只要给他坦克,他还会打回去,打到埃及,打到金字塔下。〃
狂妄的纳粹党头子突然盯住邓尼茨的脸:〃这一切,切断盟军在非洲的海上供应线,切断俄国的北极供应线,切断大西洋上的海运线,全靠你了,全靠你的潜艇舰队。潜艇是德国的希望。〃
戈林从旁搭话:〃我昨天看星相,代表德国的星宿正发着不同寻常的光,德国的前程是无限的。〃
雷德尔在他们的狂叫声中暂时告退了。希特勒沉醉于他屠杀俄国人和犹太人的计划中,滔滔不绝地讲着,没有注意。
〃元首,请接受我的辞呈。〃雷德尔又回来,手中拿着一份亲笔写的文件。
希特勒突然愣住,但马上恢复过来,接过了雷德尔的辞职书。
雷德尔缓慢地转过身,步履艰难地向那扇钉着金钉的包皮大门走去。平时举步可达的距离今天显得如此漫长,他仿佛为此走过了坎坷不平的一生。
〃回来,雷德尔元帅!〃希特勒冲着老水兵的背影喊道。
〃雷德尔元帅,你认为谁接任你的职务比较合适?〃
雷德尔转过身,环顾了一下在场的海军元帅和海军上将们。
〃元首,我想,关于我的继承人,我认为卡尔斯海军元帅和邓尼茨海军上将最合适。我曾经三次提拔邓尼茨将军,因为他屡立战功。但我想卡尔斯元帅更合适,他资历较深,在海军中深孚众望,经验也丰富。〃
他转过身看着邓尼茨,潜艇司令毫无表情,但内心有如击鼓。
〃说到邓尼茨海军上将,我想再说两句。〃老头子看看希特勒,元首居然颇有耐心。
〃邓尼茨将军也是合适的,任命他的有利之处在于突出潜艇战。但也有不利之处,就是他在海军司令的岗位上不能全力以赴地指挥潜艇战了。当然,还可以采取别的措施弥补。〃
他不做声了,表示无话可说了。
〃你可以走了,雷德尔元帅,你的辞呈我已经批准了。〃
就在柏林海军司令部那个夜晚之后的第三天,远在格陵兰岛的〃北极一号〃气象台,玛丽埃特少尉收到了一封密码急电,她很快译出来交给赫伯特少校。电文简短明确:
全力预报大西洋海域气象情况,配合1943年大规模潜艇攻势。战争胜负在此一举。
德国海军司令,德国海军潜艇部队司令,海军主帅
卡尔·冯·邓尼茨
〃啊,他真是一颗新星呀!〃玛丽埃特小姐说。
〃只要卖力干,谁都可以成为明星的,包括我和你。〃赫伯特恬淡地回答。
〃那么大西洋上死人和沉船就会更多了。〃
〃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二十三 人的忍耐力总有限度
自从U…460号潜艇在格陵兰东海岸香农岛附近登陆以来,〃北极一号〃气象台已经工作了一年零九个月。它按时准确地发出风、雨、云、雾、霜雪、气温、气压、湿度和流冰海流的情况,每天三次,从未误点。每隔三天,赫伯特还根据相关法推演出北大西洋、格陵兰海、挪威海和巴伦支海的天气形势。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准确地预报了美洲海岸的气象形势。它已经成了德国海、空军天气图上最重要的一个气象站。赫伯特少校因此被邓尼茨授予骑士十字章。他在潜艇战和空袭英国中的作用没有谁可以低估。
但是这个神话般的气象台疲倦了。赫伯特所有的部下都患上了北极病。他们情绪低落,昼夜失眠,胡子拉碴。除受斯大林格勒和北非战败消息的影响之外,没有新鲜蔬菜,没有报纸,没有树木,也没有女人……玛丽埃特简直成了少校的私产,令所有的人气愤不已……则是更直接的原因。
最可怕的是死气沉沉的寂寞。每月才能去一次温泉,没有命令不准出屋,人们快被该死的命令折磨得发疯了。
命令如此冷酷,据说是为了安全。每次只许观测人员披上白色的披风检查一下风向标和百叶箱,常常这个人还是教授自己。人们被迫遗忘了巴伐利亚的森林、美丽的莱茵河、汉堡的船坞和柏林的圆顶帝国大厦。禁闭在白色的冰雪大陆上,为了骗取冰岛和欧洲人来,这个大陆竟被红胡子埃李科叫做〃绿地〃。少校也把他们弄来了,虽说是命令,难道就没有欺骗吗?有一次机械师休曼偷偷听了几次美国电台,在对德国潜艇水兵的广播中有个叫罗伯特·诺尔登的海军中校,他告诉德国海军士兵:邓尼茨只宠爱几个王牌艇长,亲自陪他们在巴黎吃豪华的筵席,逛妓院,而一般的水兵在德国连马铃薯也啃不上。休曼心想,我宁可在德国啃马铃薯也不在这里活受罪!在这里和死人也没有多少区别。
除了赫伯特,所有人的神经都到了极限。人们不顾限制,从厨子伽拉德那里找到酒充饥,从医生蒙特中尉那里找来吗啡注射。他们终日喝得烂醉,瞪着血红的眼睛到玛丽埃特房子里说下流话。电报员有时不得不拿出手枪,可是一点儿用也没有。赫伯特束手无策,他知道北极病唯一的疗法就是回到温带有人的地方去。
终于在某一天,冰屋倒塌了,虽然外面是零下30多度的北极寒夜,但酒鬼们点起柴油胡闹,把屋顶烤得只剩下薄薄一层。飓风刮来,屋顶被掀开了。不少碎纸烂布被吹上天去,衣着单薄的士兵们冻得直打哆嗦。
醉鬼们蜂拥到少校、玛丽埃特、医生的房子里去,把房子挤得满满的,他们蜷伏在所剩无几的冰屋中,一连数日,直到风暴停息。
四天后,机械师、气象员、大兵和厨子回到自己〃宿舍〃一看,已经成了一片平地。大风把所有的轻质物品都刮走了:衣服、毛毯、鸭绒被子和书。只有气象资料被赫伯特锁在一个木箱里才得以幸免。铁桶般的营地堡垒群从内部遭到毁灭,要想住人就得另起炉灶重新来。
在寒风刺骨的冬夜里,一小撮人挥动十字镐和铁锨,在铁一般坚硬的冻土上挖地基。最后,不得不动用TNT炸药,才算清好地道和屋基。
少校这次采用盖雪屋的办法,因为这种方法很快。他用军刀把压紧的雪块切成冰砖大小,像盖冰屋一样垒起来。其余人也笨手笨脚帮忙,费了一个星期,新居才算完工。
连日的户外劳动居然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得北极病的人神经也不衰弱了,觉也能睡着了,胃口也好起来。赫伯特意识到,这种现象说明,人们在长期极地生活中被囚禁在屋里已丧失常态,如果不能恢复,北极气象台势将瘫痪。
北极学者了解这件事的可怕和风险:继续把他们关下去,终有一天某人会疯掉,自杀或者把大家都打死;放他们出去走走,好奇心会使他们越走越远。他们会对这片白色的疆土着迷的,那时想劝也劝不住他们了。万一被岛上的居民发现,气象台就得完蛋。他们不是已经平安地过了一年零九个月了吗?靠他们的情报,多少轮船被送入海底,为什么偏偏自找苦吃呢?
户外旅行能治好病,这是常识,容易被发现,也很可能,敢不敢冒个险呢?
他在雪地上不知走了多久,双脚把他带到玛丽埃特的雪屋。他停下来,想了一会儿进去了。立刻,他发现油灯光下电报员的脸闪着红光。他还从未见过,禁不住亲了一口。
〃玛丽埃特,你气色好极了。〃
〃那是因为在雪地里干了活。〃
〃你觉得过去的生活还能够忍受吗?〃
〃从今天起,谁再阻挡我外出,我就请他把我杀了吧。我再也不蹲在屋里过那种鬼日子。〃
〃没有人拦你,你是自由的。〃
〃真的吗?舅舅。〃这是自从那天夜里以后她头一次叫舅舅,过去的事仿佛非常遥远。
〃真的。〃
〃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还没有能好好看看北极呢!〃
〃会看够的。问题是我一直担心出事。〃
〃你不是说东海岸几千平方公里才有一个人吗?〃
〃是的,但有人就有发现的概率。〃
〃管他呢,发现就发现吧,反正也是死。〃
〃上帝呀!我想你是不想让我们死的。出去吧,你告诉他们,要两个人一起走。你们都没在北极待过,不知道辨别方向,这样一个人会不停地兜圈子,直到筋疲力尽死掉。〃
人们很快都被叫来了。少校简要地讲了一下他的新命令:〃可以到15公里以内的地方转转,高兴的话,还可以打打猎,但要两人同行。〃
他以为人们会欢呼起来,可是大家沉闷无声,谁也不清楚散步和打猎是否会给大家带来生机。
〃春天快来了,白天将越来越长。那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的一切,从战场上、海洋上到我们自己。〃
医生走过来问:〃是否可以认为今天就能出去了?〃
〃是的,现在就能走,去温泉,去小河甚至去大詹姆斯峡湾都行。但一天只许去两个人,气象台要工作。〃
〃走吧,凯特尔,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开两枪。该死的地方,下次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再来了。〃
〃等你回德国拿到勋章后才觉得这日子没白过。比起斯大林格勒的废墟和阿拉曼的黄沙来,这里算得上天堂了!〃
1943年的春天来得很迟。虽然太阳开始露出地平线,但气温依然停在零下20度,再也不肯回升。气象台的人们开始准备装具:皮衣、枪弹、爬犁、狗、滑雪板和罗盘。其他东西都好办,只是狗,六只狗死了两只,剩下的也饿得皮包骨。
3月24日,气象台的第一批猎人出发去打猎,他们是玛丽埃特和厨子。他们根本不会赶爬犁,笨手笨脚,真叫人笑掉大牙。就这么走走停停,在山坡边消失了,不久就听到砰砰的枪声。
他们很晚才回来,什么也没打着,但跑得满面红光。玛丽埃特的头发披散下来,变得楚楚动人。她对来接她的凯特尔上士嫣然一笑:〃凯特尔上士,您替我发了电报吗?〃
〃当然发了。〃凯特尔显出骑士风度,他早就在长期的无聊生活中,学会了发电报和密码。当然,也是为了能找个机会接近和讨好小姐。
〃外面好玩吗?〃
〃太好玩了!阳光、小山、冰冻的小河、冰川、狐狸,还有鸟。雪白的雷鸟,它的羽毛真漂亮,明天你去给我打一只来。〃
整个晚上,电报员和厨子都在谈论着格陵兰的土地和天空,还有雪花、冰川、生物。在别的地方平淡无奇的东西,到这里都是珍品。当然,北极那种超然世外的美景对任何人都有它特殊的魅力。赫伯特知道,再想把人们关起来已属愚不可及,反正也是死,不如死个痛快,说不定运气好呢。
第二天,凯特尔和卡林上士出去。他们平安无事,还打了两只海豹,把狗喂饱后,剩下的肉用爬犁拉回来。大家难得吃到新鲜肉,那些咸肉、冻肉和罐头早吃腻了。伽拉德为全体人员做了肉扒,大家都说比得上汉堡牛排了。
第三天,轮到少校,他邀上军医一块儿出去。出于一种职业习惯,他走得比较远,仔细考察了大詹姆斯峡湾和一个冰川。他想为气象台找个隐蔽的备用地址,防止〃北极一号〃被发现后不好转移。很遗憾,什么也没找到。看来考尔德威小山和那个牛奶温泉倒像是上天所赐。萨姆森地高而空旷,起伏的丘陵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壳,从空中看去,清清楚楚,一览无余。只要一架B…17或者是英国的解放者式轰炸机就可以把气象台连锅端掉。
打猎很成功,说明这一带没有人迹。少校用带瞄准镜的步枪打到一头麝香牛,医生打了两只雷鸟。四只狗几乎拖断脚才把大半个牛拖回基地。这天,所有的人吃到了真正美味的牛排。
一周后,人们警戒的心开始松下来。到底是格陵兰东北地区嘛,根本没有人烟,何必自坐禁闭,也许比慢性自杀还可怕。
又过了几天。大家就把那条15公里的界限丢到脑后去了。他们多少学会了一点辨认方位,胆子更大了,人人打猎都上了瘾。有时他们到香农岛方向去,杀死十几只海豹,完全是为了玩。
又轮到凯特尔和卡林了。他俩早就准备好弹药、工具,不等天亮就顶着星光出发了。等他们走到离基地很远的一个山冈上回头一看时,气象台已经隐没在淡淡的雾气里,仿佛和大地融为一体,什么也找不出来了。
凯特尔他们两人往南走,越过那个高高的山冈,前面展开了一大片辽阔的平原。平原一直延伸到南方的天边,在朝阳下冰雪反射着刺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