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狼行-第6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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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沧行点了点头,目送着白所成的身影迅如猿猴,攀藤而上,如闪电般地消失在了山崖顶部,山脚之下又恢复了刚才的静谧,李沧行一个人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开始整理起刚才的思路。
从白所成的回忆来看,那师兄弟二人中显然有一人就是陆炳,他当年加入点苍派为的应该只是学艺,可是听白所成的意思,这陆炳当年也对那个纪师妹颇为动情,甚至沉稳如他,也在这女子的刺激之下,冲动地使出了自己一直隐藏着的武功,展现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从而被赶出了点苍派。这个纪师妹是不是就是凤舞的母亲?陆炳究意是何师古还是陆大为?另一个人又是谁?这一切都需要见过了陆炳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李沧行又想到了那神秘的万蛊门主,听沐朝弼刚才说了半天,此人混入点苍派学艺,又在那里娶了师妹,生下了一双儿女,本以为会是那何师古或者是陆大为中的一人,可是现在看起来那个纪师妹更像是跟着陆炳走了,这样一算,那个沐杰只怕另有其人了,而且看样子他在点苍派里隐藏得很深,甚至没有被那白所成看出端倪,还以为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弟子呢。
李沧行又想到了那个沐杰学点苍派武艺的真正用意,他只不过是想学几手点苍派的武功,这样可以到中原冒充点苍弟子,混进各大门派,为自己给人下蛊的恶毒计划寻找一个跳板,这样一来,他根本不需要学到天南剑法这样的上乘武功,随便学些点苍派普通剑法即可,也难怪白所成对此人毫无印象呢。
李沧行长出一口气,看起来万蛊门主的这条线索,也只有从那山中老人身上找破解之道了,今天自己两度出手,假伤了沐朝弼和白所成,也不知道能不能骗过他的视线。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不能这么急着去找山中老人,今天自己没有一怒之下杀了沐朝弼,就这么回去找他,肯定会被其怀疑,思前想后,暂时在云南潜伏,暗中与陆炳联系,问清楚那当年点苍派学艺之事,然后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行事,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李沧行把思路整理了一遍,长出一口气,向着十里外的镜湖小筑方向,发足奔去。
十天之后,云南的首府昆明城,一处不起眼的酒店内,一个戴着斗笠的青衣大汉,正坐在最里面的一张小桌子上,面前摆着两个小碟子,一碟盐水花生,一碟泡椒凤爪,就着这两碟小菜,他一口口地喝着面前的白酒,一言不发。
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外面下着小雨,这条小巷上的铺子都忙着关门打烊,一个跑堂的伙计看到这个斗笠大汉在这里干坐着,没有一点走的意思,忍不住上前说道:“客官,今天小店要关张了,还请你行个方便。”
斗笠大汉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英气逼人,棱角分明,胡子拉碴的脸,一双眼睛清澈得如同那丽江的江水一样,他从怀里扔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往桌上一丢,冷冷地说道:“这能让我在这里呆到明天吗?”
那小二的两眼都开始放光,他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仔细地看了看桌上的那锭大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刚想要拿起这银子,一边的胖掌柜一个箭步蹿了过来,伸出肥嘟嘟的肉掌,一把就把那银子抄在了手中,满脸的肥肉都在抖动着:“没有问题,您呆上一年也没关系,狗子,还不快给客官上酒上菜!”
那小二嘴里嘟囔着,不情愿地转过了身,稍后,一大坛女儿红被抬上了桌,此外还有两盘肉菜,一盘酱牛肉,一盘风鸡,那掌柜笑呵呵地过来还想搭讪,却撞上了斗笠大汉那冷电般的双眼,心中一寒,没敢说话就走开了。
小二一边小声地骂着掌柜,一边懒洋洋地铺着门板,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落在屋檐上的雨水下成了一条条的雨线,落在门外的青石板街石上,溅起朵朵雨花,而这伙计的围裙下摆,也溅了不少雨水,这更是让他心情烦躁郁闷,搭起门板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这个叫狗子的小二刚安好一扇门板,正要去抬下一扇时,突然发现面前的光线一暗,抬头一看,却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全身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高大汉子,全身都是水淋淋的,面色黑里透红,一双眼睛精光闪闪,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更是如同闪电一般,摄人心神。
狗子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这才站定,怒道:“走路不能说一声吗,差点让我撞到!”
来人五十上下,须眉已经有点花白,他缓缓地开了口,那声音如金铁相交,格外地刺耳:“大雨,路过,还请行个方便!”
狗子不耐烦地伸出手,想把来人往门外推,一边推一边说道:“走走走走走,没看到我们关门打烊了吗?要躲雨到西街的福顺客栈去。”
可是他的手甫一触到来人的身体,却仿佛像是摸到了一块烙铁,烫得他“哎哟”一声大叫,向后跳出一步,仔细一看自己的手,却是一点烧伤的痕迹也没有,而来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三分嘲讽的味道。
狗子捋起袖子,厉声道:“好家伙,敢暗算小爷是吧,看来不教训教训你,还不知道小爷的厉害!”
黑脸斗笠客的脸色一沉,平静地说道:“你这伙计,好生无礼,明明说打烊了,为什么那人还在里面喝酒?”
狗子回头一看,只见先来的那名青衣斗笠大汉仍然自顾自地在喝酒,连看也没向这里看一眼,他咬了咬牙,说道:“那位大爷花了钱把这里包下来了,你若想留这里,只要肯花钱也可以。”
青衣斗笠大汉突然说道:“小二,给这位大爷上一坛酒,四样下酒小菜,和我一样就可以。”狗子正待开口,只见银光一闪,那青衣斗笠大汉手只微微一抬,一样东西就飞了过来,直入狗子的手里,狗子只觉手心一凉,低头一看,却发现是一锭跟刚才一样重的五两银子,闪闪发光,这回他也顾不得再揉眼睛了,马上把这锭银子揣进了怀里,满脸都堆着笑,点头哈腰地说道:“好咧,客官,酒菜马上就到。”
黑脸斗笠客也不答话,在青衣斗笠大汉身边的一张桌子坐下,一言不发,小二抱着一大坛酒跑了过来,然后又端来四盘小菜,青衣大汉冷冷地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有需要我会叫你的。”
狗子笑着拿肩头的抹布擦了擦黑衣斗笠客面前的桌子,然后兴冲冲地走开了,黑脸斗笠客缓缓地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对着青衣大汉微微一笑:“什么时候你出手也变得这么大方了?!”
青衣大汉正是李沧行,他喝了一口酒,面无表情地用传音入密说道:“以你陆总指挥的个性,这小二如此冒犯你,只怕你一出手就会要了他的命,与其让我看到你乱杀无辜,不如花点钱把这些人打发走,也算积德行善。陆炳,我本以为你会像在那台州城一样,选择你们锦衣卫的秘密窝点来接头,可没想到你约我见面的地方,竟然就是普通的酒馆。”
陆炳微微一笑,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你现在又不是我们锦衣卫的人了,我们锦衣卫的各处据点和联络站,当然不能对你像以前那样完全公开了,若不是要给你留一个和我紧急联系的方式,我连接头人都不想告诉你。好了,不要多废话了,你这么急找我来云南,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李沧行冷笑道:“你是新赶来云南?陆总指挥,不用再骗我了吧,你明明就是在我动身之后就一直在云南等我的消息,还要说这话吗?”
陆炳面不改色,又喝了一碗酒,冷冷地说道:“怎么,你是不是又想说我在利用你?不错,这回我就是想利用你查这万蛊门的事情,这可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你不想做随时可以退出啊,我不逼你。”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陆炳,你真够可以的,连女儿的死也能利用,凤舞有你这样冷血无情的爹,实在是太可悲了。”
陆炳的剑眉一挑:“凤舞爱上你这冷血无情的负心汉,才是真正的可悲,她对你一片痴情,却温暖不了你这颗铁石心肠,李沧行,你今天是想和我吵架吗?要是吵架,我就不奉陪了,我还有不少要紧的事情,没空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李沧行摇了摇头,他也喝了一碗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开口道:“在这云南的地面上,你可知道一个叫山中老人的?”
陆炳冷冷地看着李沧行,喉结微动,密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这跟万蛊门主有关系吗?”
李沧行面不改色,继续密道:“你只要告诉我你认不认识这个山中老人就行了,别的事情,我会在你回答此事后告诉你。”
陆炳沉吟了一下,说道:“在沐朝弼行冠礼的那天,曾经有个人自称山中人,持着严嵩的亲笔信前来见沐朝弼父子,后来沐朝弼为此人在云南各处建了十几处宅院,你说的山中老人,就是此人吗?”
第833章 集思广益
李沧行点了点头,把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不错,就是这个人,陆炳,看来你也对此人有所留意,不然不会我一提他,你就想到这个人,怎么样,你对此人的身份底细,有没有什么情报?”
陆炳的眉头一皱:“沧行,你把我们锦衣卫当成什么了,包打听吗?我们的任务是监控朝臣和边关大将,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对每个跟这些人有接触的家伙都跟踪调查吧,何况那是三十多年前只在沐朝弼的成人礼上出现了一次的人,后面我只知道沐朝弼为此人建了不少宅院,而此人的下落和身份,始终是个谜。”
李沧行不信地摇了摇头:“以你陆总指挥的警觉,对于这样持了严嵩的介绍信,前来与沐朝弼接触的人,就没有一点兴趣?就不想去查查沐朝弼给他建了这么多庄园宅院,是要了做什么的?”
陆炳叹了口气:“沧行,你有所不知啊,那时候正是大礼议事件刚刚结束的时候,朝中一大半的官员都被贬官流放,连内阁首辅杨廷和,都给逼着致仕回家,我当时还不是锦衣卫总指挥使呢,只不过是个佥事罢了,接到的任务也是去监视几个给流放到西北边关的官员,沐王府的事情,还是我听我同僚说的,我并不清楚这事。”
“再说了,这些朝中显贵,一朝失势被流放外地,那些地方大将为了巴结这些人,都会给这些人盖宅院和庄园的,以图以后有一朝这些人东山再起后不忘了提携自己。沐朝弼父子只不过是按常理行事罢了,事后云南站的锦衣卫也曾暗中查探过这些庄园的用处,发现多数是闲置或者是出租,并无违禁之用,也没有什么秘密的非法集会,过了几年后,就不再监视了。这完全是按着锦衣卫的章程行事,没什么问题。”
李沧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是陆炳,你就不想想为什么作为朝中政斗胜利者的严嵩,要给一个给贬到云南的人专门写信,请沐王府对他有所关照呢?我听说原来严嵩也是杨廷和的门生,最开始是站在杨廷和他们那边,以礼来压服皇帝的,可是后来看风向不对才背叛了杨廷和,站在皇帝的这一边,以他的老奸巨滑,这时候脱离跟杨廷和一伙人的关系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写信呢?”
陆炳微微一笑:“沧行,你就这么肯定那个什么山中老人是因为大礼议事件给罢免的官员吗?如果此人现在还活着,离当年都过了三十多年了,可见他当年也就是个二三十岁的小子,不可能官居要职,严嵩又怎么会为这样的人专门写介绍信呢?除非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人是个名满天下的才子,或者……”
说到这里时,陆炳的眼睛突然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几乎要说出声来,刚说了一个字出来,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改用密语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个山中老人,不会就是严世藩吧!”
李沧行也心中一动,回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很有可能,只是那天跟我对话的那个山中老人,给我的感觉却有点奇怪,并不像严世藩,倒不是说他说话的声音不对,以严世藩这样的高手,改变自己说话的声音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严世藩和我也接触过不少次,那种与生俱来的狂妄和目空一切的嚣张是改不了的,但和我接触过的山中老人却不一样,仿佛胸中充满了一股怨毒与恨意,就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似的。”
陆炳微微一笑:“这么说,你见过那个山中老人了?说说这详细的情况吧,看起来这次你找我,就是为了这山中老人的事吧。”
李沧行沉声密道:“你猜对了一半,也不完全是为了他的事,不过这确实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之一。我来云南之后,就去打草惊蛇,找了那滚龙寨的杨一龙和扣虎塘的马三立,却意外地发现,杨一龙固然是已经投靠了沐朝弼,可是马三立的背后,竟然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