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6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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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但去到那里我发现,原来这间凯莉带我吃过,她还教我把麻糬丢到麻辣锅里,夹起来再粘花生粉。
忽然想起,才知道是真的忘记。人最无情。后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学长启齿这段往事。味觉也暂时退化为断片的记忆,再比较不出上下来。还好后来的后来,鼎王也没落了。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
像如今我带洁西吃西餐,有些轮回的感觉又不强烈。洁西看我的眼神里也都有些闪烁,但人不能总活得那么细腻,那么伤害。我们彼此都幼稚,却彼此都知道互相慰藉。
“我记得你跟我说,你爸爸每次来接你和你妹妹,你问他,爸比累不累,你爸爸都说,接你们不会。还蛮感人的。”我对洁西说。
“咯咯咯咯真的假的然后呢?”她笑着说。
“然后你就请我吃杏仁豆腐、杏仁条、杏仁糕,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其实不吃杏仁。”我以为时过境迁,说点这样的话刚刚好。
洁西果然笑得很开心,还说:“那时候你还想当个作家,所以后来你有没有红?”
那段影像一直还在我的佳能照相机里。这台照相机后来随我跑过2次影展,3个书展,见了岛内大大小小作家。但那段“真心话”游戏像僵尸一样躺在我的记忆卡里,我再没有打开是因为,那可真是一顿团圆饭。
“或者我该写本书叫《我的名字叫还没红》。”我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太扯了!”洁西笑道。
我知道她没有get到那个原著梗,不过也没差,的确挺好笑。
“你比以前成熟多了。”我对洁西说,“有很多眼神跟以前都不太一样,以前你就是个小孩子。现在长大了。”
“是哦!怎么会?哎呦……”她又发出一堆我这样苦命的外地人发不出的感慨词。
“你知道我之前面试的那一家银行啊,我其实拿到offer也没有去。因为我还想试试看别家。后来我去了花旗面试,面试官问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我就想,想好久好久,我都没有想出来。我只能对她说,我人生最大的挫折是考试没考好。后来就被刷了。后来我回到家想了一会,你知道吗我想出来了!”
“蹬蹬蹬蹬。”洁西唱道。
“凯莉?”我问。
洁西忽然愣住了。转而又说,“是失恋啦。”
我笑笑,有点尴尬。好像一切被我搞砸了。
但洁西又说:“你知道吗,那天我和凯莉去逢甲夜市一间超有名的塔罗牌店。我们预约很久才拿到号码牌,我们去算爱情运。那个人说我会遇到一个外国人,是真命天子!说凯莉下个月会有一个身边好友爱上她……”
“后来呢?”我问。
“后来没有下个月。我和那个美国人也分手了。我再也不相信塔罗牌。”
“是哦。”我回答。
“可是你知道吗,后来我遇到了真正的神。他是全台湾只有两个的……那个佛的其中之一,超厉害的。我遇到他之后,哭了好久好久,我才终于知道,原来我的灵和我的身是分开的。所以才会遇到很多很多不好的事。但是后来我去听了他的很多分享,我变好很多。我来台北啊,有三个offer等着我要拿。你要不要来听听看,我可以带你去,真的,我看你也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去了以后人生会变得很不一样。”
我只听到她“哭了好久好久”,其实我也是。
洁西眉飞色舞的样子,正是她从那么“耐”到不那么“耐”之后的转变,说实话我还不太适应,但我努力告诉自己,她还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她。她努力劝说我的样子,比四年前要自信多了,也比两年前要更执着。这样的变化,不知道我们共同的室友在天上是不是看得到。
洁西吃完全部薯条的那一刻,我才觉得她其实一点都没有变,还是我固执以为认识的那个她。后来她又劝我几次约我去听分享会,我都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我忽然觉得,我们的“激流勇进”船已经冲过了最危险的地域,直落平地,溅起一船水意。春天还没有来的时候,才会感觉比较凉。
张怡微,作家。@张怡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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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654 励志故事
《t》xt小说天堂
作者韩寒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雪来。我很诧异。
走进房间,左边的墙上贴满了电影的分镜画。在开拍前,我们的分镜师王溥(也就是一号手绘海报的作者)把这部电影的重场戏都画好了分镜。他是国内顶级的分镜师之一,被我们临时抓来,友情软禁二十天,完成了大部分的分镜。分镜图是一个电影非常重要的前期部分,有些人认为画分镜会限制想象力,其实反之,导演和摄影师先确认大致分镜,分镜师将其画出,有了分镜画,大家才能在现场有更多的空间和时间去发挥,而且能更合理地分配器材,节约开支。时间虽然仓促,但王溥非常出色,如果把他的分镜画贴在酒店外立面上,跳个楼就能看明白整个故事。
沙发和椅子还是开会时候的摆设。这是一个三星级酒店,靠近车墩影视基地,很多剧组常驻。躺到床上,电话响起,问是否需要按摩。我稍有犹豫,对方马上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特殊服务。
我的犹豫难道还透露着色情味吗?一怒之下,我要了一个颈椎按摩。
按摩技师很快就上楼了。房间里满墙满桌都是电影的核心内容,为了防止泄密,我把灯全关了。
女技师来到我身边,问,先生,你是名人吗?
我一惊,心想这都黑成这样了,你要是不说话我连你性别国籍都不知道,居然还能认出我的脸。果然在黑暗中我都散发着光芒。但我还是故作镇定,问:姑娘何出此言?
女孩说:哦,因为我们这里是剧组酒店,经常有演员住在这里,他们为了不让我们知道是谁,很多都不开灯按摩。你是演员吗?
我笑道:不是,但我不想开灯,因为我懒得再起床关灯。
女孩一笑,说: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说完她在床头按了一个按钮,瞬间房间全亮了。她说:看,一键搞定。
她环顾四周,说:原来你是个画家呀。
技师很年轻,刚来上海不久,充满好奇。窗外就是模仿老上海建造的影视基地,上海滩就是在那里拍的,吊车把巨大的照明灯吊起,想必是某个剧组在拍夜戏。女孩子问我,这就是那个浪奔浪流的地方吗?
按摩完,我对那个女孩子说,我不是画家。女孩子说,我早知道,你是摄影师。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相机。我想摄影也好,写也好,画也好,其实差不多,都是记录与想象。我对她说:可是我明天就开始干一份新的工作了。
女孩说:我明天也不错,不用上早班。
第二天的早晨,我拉开窗帘,地已全白。我给导演助理和制片发了一个微信,让他们注意安全,尤其是先行的器材车辆,过桥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地滑。
坐在车里,我想起十多年前自己的第一场汽车比赛。写书,比赛,电影,这是我小时候给自己规划的三件事情。三十岁,拍电影,不晚,但二十岁,赛车,太晚了。比赛前夜,我睡得很香,为此我还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重视了,但发车前被安全带死死绑住的一瞬间,我确信自己还是非常重视的,因为我有些紧张。起步的一瞬间,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一个裹满了幻彩和荆棘的隧道在你面前打开了。不敢相信此刻自己居然在一台赛车中,参加全国最高级别的锦标赛。我看了看四周飞快后退的景物,确信自己是在比赛中。
很快第一个弯道就要来临,我应该是漂移呢,还是稳定地走线入弯呢?我应该用一个很晚的刹车点来显示新车手的魄力呢,还是早一些刹车追求更稳定的发挥呢?我要不要拉手刹甩尾呢?我要不要把路面用到最尽呢?减挡的时候我要不要补油来显得更专业一些呢?带着一万个疑问三百种选择,我错过了刹车点,冲出了赛道。
好在车没有任何损坏,我倒了一把,回到赛道,完成了比赛,最终获得第六名。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弯道。在我错过刹车点的一瞬间,我觉得我的职业生涯完蛋了,肯定要在耻辱中度过余生了。我仿佛听见了四面八方涌来的嘲笑。如果那时候有个声音对我说,十年以后,你会赢得七届年度总冠军,我肯定会对那个声音说,闭嘴。
当然,我的运气很好,有几棵大树离我冲出去的地方很近,而且很多观众都在那里。如果再不幸一些,我可能就扫到一堆观众,然后撞在树上。我都能想到我遇难后的新闻标题——《少年作家不自量力参加专业汽车比赛,撞死六人撞树身亡最终一弯未拐》。有时候,励志故事和反面教材之间,只差命运之手的淡淡一翻。
回到那天早上,我居然又有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感觉。很快,我找到了原因,因为下雪,地面太滑了。到了拍摄地,已接近中午。大家都很诧异,导演居然没有迟到。
我说:放心,我车队的朋友都知道,不管我试车的时候怎么迟到,发车前我一定会以最好的状态把自己固定在车里。我们开工吧,摄影师呢?
副导演说:还在路上。
我们的摄影师廖拟是一个做事情非常认真而且特别严谨的人,我终于比他先到了现场。
我们的第一个镜头是车戏,冯绍峰和陈柏霖坐在我们的道具车中。当时的景观非常奇幻,棕榈树上居然挂着雪。我坐在后面的跟拍车里,同事们把器材都接好。当监视器里传来前方的无线信号时,我有些恍惚。就这样开始了吗?就这样开始吧。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百分之一百准备好的事情。最充分的准备往往意味着你错过了一切。
录音师郭明帮我戴上耳机,确认有声音。我在对讲机里和演员沟通完,细微调整了一下构图。副导演小涛确认器材和车辆就位,制片确认道路已经安全,摄影师确认已经stand by。我轻轻告诉大家我这里也可以了。场记张悦开始打板。监视器画面里出现我们的场记板,上面写着《后会无期》×;×;镜一次。绿色的stand by变成了红色,场记报板完毕,action,车辆启动。我的无线信号就断了。监视器里什么都没有。大家都在各司其职紧张工作,你是最终的定夺者,但你的面前一片幽暗。
我没有喊停。一分钟后,我们到了目的地。
大家都问我怎么样,需要进行哪些调整,我脑中飘过按摩女孩的那句话——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说话的声音。真是先知。
我说:检查一下无线信号,我们掉头再来一次。
这是《后会无期》的第一镜第一条。在我的眼前,这是一片黑暗,但事实上,它已经自己长成了。这个镜头会出现在电影的中间部分,两个人开着车,窗外还有雪花在飘。你们看到电影就会记得那个镜头。
那第一条就一直封存在数据保全中心,在场记单上也没有给它打上勾。剪辑时,我觉得我们保留的那几条都不够好。我突然记起了这监视器中画面缺失的第一条。于是我让剪辑师打开了这黑暗中的第一条,它被开启时,天空里有一道闪电掠过。光速总是快过音速那么多,那炫目的几秒以后,伴随着神秘的第一条光影,大地惊雷在我们耳边随后赶到,我知道,这是真命天子出场的方式。
最终,我们使用了第七条。
没有什么励志故事。
(本文选自「一个」书系第四本《不散的宴席》,7月24日即将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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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655 遗寺大雨
<t<xt>小<说天?堂
作者李诞
一、大雨
遗寺下大雨,下了一个月。
雨到七天的时候,小和尚澈丹问他师父空舟:“这是什么现象?”
空舟说,“自然现象。”
雨到十五天,全寺僧众已经没有一条干爽内裤可穿。
澈丹又问:“师父,这不是自然现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