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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文学成都·2009_文学成都·2009 编委会编-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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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跟我一起回家去了,她的男人跟在我们后面,巧妙地在十字路口消失了,我们两姐妹和来时一样亲密无间地走过我们老南门菜市场,我问姐姐:“你们是不是亲嘴了?”
  姐姐说:“没有!怎么可能!”我说:“你肯定亲了!”姐姐说:“你不准跟大人说。”我说:“亲嘴好不好耍嘛。”
  “好耍。”姐姐终于给了我一个正面回答。回了家,姨妈问:“云云,跟姐姐出去好不好耍?”“好耍。”我说。有一天我问我爸:“爸,你跟向阿姨亲嘴没有?”我爸说:“哪个教你的这些二流子话?”我说:“电视里头都是这样的嘛。”我爸说:“电视里头看的你都信,外国人不爱干净才亲嘴,我们中国人从来不亲嘴。”我就跟姐姐说:“姐姐,我爸说的亲嘴好脏噢。”她一把跳起来掐着我的脖子,手指冰凉得像冬天来了,她说:
  “你跟你爸说啥子了?”我说:“我没说你,我就是问他跟他女朋友亲嘴没有。”姐姐这才松了口,懒懒地靠在椅子背上,说:“我不相信他们没亲过嘴。”——她一边说,一边笑了。我说:“那姨妈姨爹亲不亲嘴嘛?”
  姐姐也疑惑了,她皱着眉毛说:“不可能噢!他们都那么老了!”
  我们两个坐在一起,汗毛倒竖地想到姨妈把那张张开就骂×你妈的嘴顶在姨爹的嘴上——“他们肯定生了我就不得亲嘴了。”姐姐最后总结。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妈那种泼妇,不知道我爸当年咋就跟她结婚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叶峰回信,我说:“你不要这样说姨妈嘛。”
  姐姐翻了一个让人惊艳的白眼,说:“她本来就是泼妇嘛!我们南门上哪个不晓得。”
  那天吃饭的时候我仔仔细细地看了我的姨妈。她长得其实不是很难看,她的眼睛本来很大,但是现在下面已经长出了厚厚的眼袋,她的骨架也是小的,所以才显得格外圆滚滚的,而在大片的黄褐斑还没爬上她的脸之前,我大胆猜测,她的皮肤可能也是像姐姐那样白皙细腻的。
  姨妈没有发现我在看她,她专注地嚼着嘴里的那口肉,等到大家都吃完了,她还要用油泡一碗她最喜欢的油饭来吃,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姨爹说:“今天怎么云云也学会叹气了?”姐姐抿着嘴看着我笑了起来,她肯定正在想象眼前这两个满嘴油腻的大人亲嘴的样子。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又问我爸:“姨妈年轻时候漂不漂亮?”我爸说:“你问这个干啥?”我说:“我觉得姨妈年轻时候肯定有点漂亮。”我爸笑起来了,他说:“漂亮噢!我们南门上的小伙子没哪个不追到蔡二姐跑。”“那姨妈漂亮还是向阿姨漂亮?”我又问他。
  我爸低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触到我的头顶,然后不知道弹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说:“你这个娃娃,鬼眉鬼眼的,大人的事情你不要问那么多。”
  我知道我爸,姨妈,还有姐姐,他们都觉得我非常幼稚,他们
  如果知道我心里面已经那么成熟了,他们一定要吓死——我决定对陈子年示好,数学课上,我把我的卷子给他抄,我得了九十二分,他得了九十五分,老师表扬了我们两个,说我们是互助学习好对子。
  我问他:“为啥子你比我多三分?”他说:“你最后那道题的答案写错了。”我冷着声音说:“你还精灵嘛!”
  上体育课的时候,陈子年凑过来说:“蒲云,下次数学考试……”
  我说:“我给你抄嘛。”他眼睛都亮了,他说:“谢谢你!你太好了!我,我请你吃牛肉干!”
  我说:“我不要你请我吃牛肉干。”他说:“那你要干啥嘛,你说嘛。”我说:“你跟我亲一下嘴好不好?”
  陈子年呆呆地看着我,他退后一步,终于从嘴巴里面蹦出一句:“你是二流子!”
  ——我们就又打了一架。
  姨妈跟我说:“张晴这个女子最近不知道咋了,妖精十八怪的!过个年一天到黑朝外头跑,云云,你知道她咋了?”
  我说:“我不知道。”姨妈一边切腊肉,一边疑惑地看着我,我以为我和姐姐就要被她识破了,但她这几年好像变笨了,她把她的视线移回了那堆腊肉上,忍不住捏了一片半肥瘦的塞到嘴里,又塞了一片给我。
  姐姐大呼小叫地回来了:“哎呀,你们在煮腊肉啊?我要吃我要吃!”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一条现在最流行的牛仔裤,穿了一双半新的运动鞋,一跳一蹦地冲进厨房,抓了两片腊肉就往嘴巴里面塞。
  姨妈把嘴里面的肉咽下去了,打了姐姐的手一下,骂她:“张晴,你饿死鬼啊!偷啥子嘴嘛!”“我饿了嘛。”姐姐咧着嘴巴笑,露出嘴里红红白白的肉。我想递给姐姐一个我们之间的警戒的眼神,但是她根本没有看我。
  “你这几天每天在外头干啥子啊?”果然,姨妈问了。“学,学习啊。”姐姐说。“爬噢!”姨妈把砧板上的肉都摞到盘子里了,又忍不住拿了一片起来吃,“我是第一天认得到你啊?你都要学习了!瓜猫獠嘴的!”
  “我真的在学习嘛。”姐姐终于看到我的眼神了,她一下子焉了,低眉顺眼的。
  “你自己好自为之,反正我也说不到你!”姨妈放下了这句狠话,继续准备晚饭了。
  “我真的在学习嘛!”姐姐叫唤起来。“那你下次带起云云去,把人家妹妹一个人丢在家头!”姨妈埋着头在碗柜里面找我们蔡家家传的那坛卤。“带她去嘛!”姐姐和姨妈吵着吵着,就恶狠狠地看我了,好像和她吵架的人是我一样。姨妈卤了鸡翅,鸡腿,还有鸡爪子——这顿饭是今年的年夜饭,我爸也来了,还带着向阿姨。姨妈说:“小向来,吃个鸡爪爪。”
  我爸说:“她不喜欢吃鸡爪爪,给我吃嘛,我喜欢吃鸡爪爪。”他把那个鸡爪接了过去,夹了一个鸡腿给向阿姨。
  姨妈冷冷地说:“嘿!你好久开始喜欢吃鸡爪爪了!”姨爹说:“人家昌硕喜不喜欢吃关你屁事。”姨妈说:“关不关我的屁事又关你啥子事嘛。”
  姨爹说:“你就是一天到黑管得宽,人家喜欢吃爪爪又咋了嘛,喜欢吃屁股又咋了嘛。”
  姨妈说:“你晓得个屁。”姨爹说:“你不要以为你那点事情其他人不晓得,老子清楚得
  很!”
  姨爹就把桌子掀了。不知道姐姐怎么想,反正我是从来没有看到姨爹发火,他掀了桌子,背着手进了房间,把门也甩了。姨妈愣了愣,对着向阿姨挤了个笑脸,大哭了起来。
  我们三个后来终于逃出来了,姐姐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送我们。我爸说:“小向,对不起啊,今天让你见笑了。”
  向阿姨说:“没事,其实你以前和蔡二姐的事南门上的人都晓得,都过去的事了嘛。”
  我爸握着她的手,发誓似的说:“哪百年前的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这句话是:世界上到处都是有秘密的。
  还真的就是这样。
  连我都知道剩下的年只有我们自己过了,连向老师都来得少了,我爸每天就和钟大爷守在一起,我自己居然学会了下面,我爸说:“把锅头的水看好,看到水开始冒小泡泡了,就把面下下去,下五个你的大拇指那么多。”
  我煮好了面,就给我爸爸端面过去,他一大碗,钟大爷也有一碗,按照他的要求,我给他那碗放了两勺猪油,给钟大爷放了半勺,钟大爷乐呵呵地说:“云云好乖噢。”我爸谦虚地说:“乖啥子哦!讨厌得很!”
  过了一会儿,我去收碗,他们两个又把棋盘敲得震天响了。我端着碗回去,看到院子里挂了一条红彤彤的红条幅,写的是:“热烈欢迎县人大领导来我院慰问孤寡老人”——那个“寡”字是余婆婆教我认的。
  既然我已经无聊得要死,我就每天盼着县人大的人来,我问我爸:“人大的领导好久来啊?”
  我爸说:“就这几天吧。”等到正月初七,人大的领导总算来了,总共两个人,开了一辆小面包车。我们院子的大爷和太婆都拿着小板凳去食堂里面开欢迎会了,我爸也去了,我在门口绕来绕去地等他们散会,里面是掌声是响了一次又一次,领导讲话了,院长讲话了,孤寡老人代表讲话了,领导又讲话了。
  领导讲完话了,就没有人说话了,院长在台子上喝了一声:“大家鼓掌!”——所有的人才反应过来,拼命地鼓起了巴巴掌,这掌声就像春雷一般滚落在大地上,压住了少数几个大爷的鼾声,但它压不住的声音也有,忽然我们所有的人都听到一个鬼嚎一样的声音:“云云!你看到张晴没啊?”
  我打了个冷战,转头去居然看到姨妈来了,她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美人,甚至比平时更丑了,她耷拉着满头鬈发,眼睛哭得肿起来了,她一把就抓着我,问我:“云云!你看到你姐没有啊?”
  姨妈把整个头都凑到了我的脸前面,才几天没看见她而已,我却忘记了她原来是那么老,那么丑,那么泼,在我翻出来的那些他们年轻时候的照片上,她完全是另一个样子的。
  “没,没有啊。”我终于想起要回答她的问题。“哎呀!哎呀!”她发出没有意义的两声。“二姐,晴晴咋个了?”——我爸在领导出来之前先出来了,一把把我和姨妈扯到了边上。“她,她离家出走了!”姨妈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但她没把鼻涕蹭到我爸身上。他们出去找姐姐了,我的心咚咚地跳,但是他们不要我去,我爸说:“小娃娃守屋,如果姐姐回来就不要她再出去了。”——我的心咚咚地跳,我从家门口绕到院子门口,又从院子门口绕进来,大爷和太婆们刚刚领了东西,心满意足地在院子里面溜达,他们遇见我,问我:“云云,你跑来跑去的干啥啊?”
  我就焦心地说:“我姐姐离家出走了!”我第二次绕出去,他们问我:“云云,姐姐找到没有啊?”我就更焦心地说:“没有啊!”他们就劝我:“没事,没事,肯定找得到!”
  我把天都绕黑了,绕得食堂里面飘出土豆炖牛肉的味道了,院子里面的人拿起搪瓷盅盅去端饭了,都没有一个人回来。
  我终于绕到街上去找他们,天黑得又硬又冷,我冷得手都合不拢。我从巷子里面走出去,走到新南街上,街上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那些熟悉的街坊邻居好像全都消失了,点着的那些灯看起来都那么远。
  我往十字口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找姐姐,找我爸,找姨妈,找姨爹,找随便哪个我认识的人。
  我哭起来了,越哭越冷,路边有个大人问我:“小妹妹,你哭啥子啊?”
  我焦心地说:“我姐姐不在了!”我看到一匹白马从金家巷里面走出来了,它后面跟着一群鸡叫鹅叫的学生,他们像风一样从我身边卷过去了,那里面没有我的姐姐。。。c o mt xt 小 说 天 堂



第19章 白马(3)


  等到我决定回家的时候,我已经哭得累了。我回去了,看到家里的灯是亮的,我就跑回去,我看到我爸和姨妈站在我们家门口,两个人都黑漆漆地抱在一起,他们抱在一起的样子就像外国的电影。
  过了一会儿,他们分开了,只是紧紧靠在一起,我就慢慢挨过去了。姨妈先看见了我,她扑过来,说:“云云!你到哪里去了!我们到处找你!”
  我爸也从门口走过来,骂我:“喊你守屋的嘛!”
  ——他们的样子让我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问他们:“姐姐呢?”
  姨妈说:“回来了,在里头睡。”我跑进屋去看我的姐姐,她睡在我爸的床上,脸上都是眼泪,红红白白的,头发乱七八糟,但是还是像个天使,她的睫毛那么长,映在脸上,那样温柔。
  我和姐姐睡了,一个晚上,她身上都飘出仙女一样的香气。开学了,姨妈和我爸带着我姐姐一起去找向老师,姨妈大包小包地提了很多东西,砰砰啪啪地放在向老师的写字台上,向老师说:“蔡二姐,我都没去看你,你还这么客气,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姨妈说:“没事,我们土产公司过年本来东西就发得多,又不花钱,自己屋头的人,你就不要客气了。”
  我坐在沙发上看他们寒暄,心里跟猫抓一样盼着他们快点坐下来,把桌子上那个很好看的糖果盒子打开,这样我就可以吃我最喜欢吃的牛奶花生糖了。姐姐坐在我旁边,一脸木痴痴的,她脸上被姨妈掐的那些青青白白的淤血还没完全散去。
  他们终于坐下来了,向老师打开了糖盒子,说:“云云,张晴,你们吃糖嘛。”
  我扑过去吃糖,听到姨妈说:“小向,这学期我们张晴在你班上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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