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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快意恩仇录_李敖-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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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这种变动不居的爱情方式里,我珍惜每一次相遇,并观察她们的大同小异,而有以思维。一九八一年我跟李明谨烛光晚餐后同去紫藤庐,认识了邻桌的〃静美〃,一个又安静又美丽的小女生,她一声不响,跟我有几夜风流,做爱时候,在卧室,她裸露全身,任我看遍;但在浴室,她却永远不让我看她出浴,对这种小异,我至今引为雅趣。事实上,我一生女朋友并不多,一来我很挑剔、二来机会也少。我虽然是肉体上的〃野兽派〃,但仍以精神上相恋为前提,没有爱情的买卖性关系我基本上是不来的。我虽然一生中有五次和妓女上床记录,但以实际考察她们生活素材为主轴,并非纯肉体发泄。康宁祥立委落选那天晚上,外面群情不安,开票前,〃国家安全局〃公共关系室主任林家祺找到我家,硬拉我下楼跟他走走,似乎隐含监视之意。我第一次政治犯入狱时,林家祺演白脸,出狱后奉上级和吴俊才之命继续演白脸,帮我卖掉被我弟弟搞砸的房子,解决了我的财务危机,我一直感谢他,还刻了一方图章送他。我觉得此人练达能干,也和蔼可亲,不像一般00七那样。这次他拉我下楼走走,我同意了,不料他一拉拉我到一家著名的酒店,开了房间,叫来两个朋友,喝起酒来了。我酒已早戒掉,但不便扫兴,乃喝果汁代之。这时有〃美女如云〃场面,林家祺发现我跟其中一美女还聊得来,最后曲终人散,我以为可回家了,林家祺说还没完呢,随即大家上车到一旅馆,四个客人每人分房一间,我走进去,眼前一亮,赫然一美女在焉,不是别人,就是酒店中跟我聊得来的那一位!门关上后,我告诉她,我说我不花钱买人肉体,这是不道德的,不过这次林先生请客,他付钱,你可照收。然后小聊几句,我就走了。几年以后我碰到林家祺,他对我笑着说:〃李先生你真是的!那位小姐后来告诉我实际情形了,你真坐怀不乱!〃我笑着答道:〃我不要扫你们的兴,也不要挡美人的财路,一切心领了。〃还有一次,好多年前小苏(苏荣泉)跟我说:〃老大,有空吗?明天下午三点我带一位漂亮的年轻小姐到你书房去,随你要跟她做什么,全部我请客了。你不是要考察妓女生活吗?你太落伍了,不知道新人类怎么想,认识一下新人类吧。〃第二天下午,他带来了,是个快乐型的还满可爱的女孩子,她跟我一起淋浴,我问了一些她生活问题,淋浴完了,我穿衣服了,她奇怪地望着我,我对她说:〃小朋友,回家去吧。〃她说:〃你不……〃我说:〃我不……〃她说:〃苏先生特别介绍了你,我很愿意跟你做。〃我说:〃我也愿意跟你做,可是我可以不做。〃

    过了几天,小苏说:〃老大啊,原来你坐怀不乱!可是钱都付了,又不能要回来。〃我说:〃你请客就好了,客人吃得太少,也是请客呀!〃-我反对没有爱情的买卖性关系,因为信仰我的灵肉一致论,灵肉本应合一的。但不幸的是:灵肉先在女人身上分家,女人灵的一部分,已上升到月满西楼的修道院;肉的一部分,已下降到宝斗里江山楼的〃卡经卡经〃派,以致心物二元起来:形而上者有灵无肉、形而下者有肉无灵,前者启灵过分、后者泄欲大多,两相辉映,终于变成了现代的不灵不肉之人。目前我们眼之所见的现代人,十九都是不灵不肉的,而不是灵肉合一的,这是现代人的一大失败。我这里说现代人失败,并非说老祖宗们灵肉合一得成功,而是觉得:以现代人的进步和头脑清楚,理应比老祖宗们处理得高明、处理得漂亮、处理得达生近情、处理得和谐有致,可是细看之下,显然并不如此。现代人仍在灵上肉下里兜圈子,又不能不肉,结果只好在〃灵魂纯洁〃、〃肉体不纯洁〃的迷宫里打转,在仟情与罪恶感之中周而复始。现代人一方面追寻琼瑶《窗外》的纯情派十七岁,一方面浪迹巷内的人肉市场,这是他们最大的羞耻。真正的灵肉一致者,绝不如此。他的境界,是《列子》书中的〃心凝形释〃的境界,他发乎灵、止乎肉,但绝不花钱买肉。扬州二十四桥的诗人杜牧,形式上是逛窑子,实质上该是因妓谈情、因灵生肉。他若是花钱打炮的粗汉,也不会〃赢得青楼薄幸名〃了。虽然灵肉本该一致,但却有误信灵肉二分的人,他们在生理构造上,好像多了一层〃道德的横隔膜〃。隔膜以上,是仁义道德,是上帝;隔膜以下,是男盗女娼,是魔鬼。他们认为:灵是清洁的、肉是肮脏的,因而崇灵贬肉。这种崇灵贬肉一蔓延,即使教棍以外,许多知识分子也大受感染,而绝对的灵上肉下起来。最早但白承认灵不比肉高肉不比灵低的开路人,该是十九世纪的英国大诗人勃朗宁。勃朗宁曾用美丽的诗句,巧妙指出:

    〃……灵之对肉,并不多于肉之对灵。〃(〃……nor soul helps flesh mose,now,than flesh helps soul!〃)这是何等灵肉平等的伟大提示!勃朗宁又指出:肉乃是〃愉快〃(pleasant)的象征,是可以给灵来做漂亮的〃玫瑰网眼〃(rose一mesh)的,这种卓见,实在值得满脑袋〃灵魂纯洁〃、〃肉体不纯洁〃的卫道者的反省。崇灵贬肉的论调,早已是落了伍的论调。只肯定灵的快乐而否决肉的快乐,乃是对寻乐本身的一种残缺、一种怪症,并不值得神气活现。为了矫正这种错误与虚伪,我有意的在我的言论里加强〃性〃的比例,我写《中国性研究》等专书做学术基础(这书有大陆中国友谊出版公司版,也被日本鬼子翻成日文,以《中国文化上工又口》为名,由土屋英明翻译,株式会社东方书店出版),先使一般人和新闻局在我的学术基础下瞠目结舌,然后又把大量的裸女图片散布在我办的报刊里,并且大都印在封面上。在国民党政府雷厉查禁的当时,我的书流入黑市,常与夜市地摊上的黄色书刊送做堆,一起去卖。许多人搞不清楚,买错了,阴错阳差、歪打正着,竟变成我的读者,这也是一趣闻,一般人,包括道学或假道学人士,看了我文字中大量的性描写,满纸鸡巴长鸡巴短,自然以黄色谴责,甚至目为下流,其实这种人只是所见者小而已。他们不知道,性是一种最原始最有趣最伟大的动力,从佛经中最能看出来,《大圣欢喜供养法》等佛经中说大圣自在天和乌摩女为夫妇,生了三千子女,其中一千五百个是做恶事的、一千五百个是做善事的。做善事的是〃观音之化身〃,跟那一千五百个做恶事的配成兄弟夫妇,以性交方法,来软化恶行。在这种设计之下,观音宁愿挨肏。《维摩洁所说经》中说:〃或现作淫女,引诸好色者。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宗镜录》中说:〃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斯乃非欲之欲,以欲止欲,如以楔出楔,将声止声。〃这一佛门理论,最为有趣。这种理论主张〃以欲止欲〃,主张用风情万种的美女,吸引好色之徒,以引你性欲为手段,以导你信佛为目的…为了使你进入我的信仰,不惜以〃美人计〃对付你,从〃小头〃入手,达到〃大头〃皈依。这一〃大头问题,小头解决〃的妙举,不是最有趣的吗?我在文章中喜欢把性间题性字眼性观念带进场,消极的目的固然在打破禁忌、从〃性自由〃入手;但在积极的目的上,却是佛门中的以〃淫女〃诱人,引起趣味,然〃后令入佛智〃。

    孔夫子感叹他未见好德和好色者,他真笨!把德色合一,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孔夫子说〃五十而知天命〃,《中庸》说〃天命谓之性〃,古人今人乱把〃性〃解释一通,其实性最该有的解释还是男女那一面。〃性〃的古字本来没有,最早本是〃生〃字,在殷商及周初,都是如此。《论语》记孔夫子〃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已〃。

    可见孔夫子羞答答力有未逮的,我李敖都代行之矣!所以二十世纪的中国人,既可得而闻李敖的文章、又可得而闻李敖大谈其性,这未尝不是一种福音。为了传布这种福音,我是在很困难情况下突破禁忌的。例如我以裸女做书刊封面,宣示理由有三:一、提高大家的审美标准,使天下人〃知美之为美〃。二、证明那么多国民党的人头跟党外的人头,都赶不上女人的屁股。三、推翻新闻局〃三点不露〃的标准。图片以外,我喜用〃性文字〃,更是古今独步,但在突破禁忌中,有过有趣的过程。我为党外杂志《前进》写稿子,原稿明明骂国民党是〃一个靠生殖器串连起来的有刀有枪有镇暴车的大家族〃,总编辑耿荣水却硬割掉我的硬邦邦的〃生殖器〃,而改成软扒扒的〃裙带关系〃四个字,这种偷天换日,是违背当初约稿的协议的,立刻被我写文教训,我说:

    《前进》小朋友偷偷删改〃生殖器〃为〃裙带关系〃,其中一个原因是中了〃性禁忌〃的毒,这种中毒的特色,是一种〃反对性的〃(anti一sexual)现象。从历史角度来看,中国历史上,〃反对性的〃现象,至少在表面上占了上风,所以规律、约束,乃至压抑〃性〃的理论与事实,总是层出不穷。

    而经典、政府、理学、教条、迷信、教育、舆论等所层层使出来的劲儿,大都是在〃解淫剂〃(aniiaphrodisiacs)上面下工夫,在这种层层〃解淫〃之下,善于掩耳盗铃的人们,总以为〃没有性的问题〃,因为〃中国是礼义之邦〃!流风所及,一涉到〃性〃的问题,大家就立刻摆下面孔,道貌岸然的缄口不言,或声色俱厉的发出道德的谴责。因此,〃性〃的问题,终于沦为一个〃地下的〃问题。这样重大的问题,居然千百年不见天日,怎么能不发霉呢?

    在发霉的情况下,竟使我们对真正因生殖器而来的现象,都不敢一语道破,这就未免大失真了。

    在《史记》里,有公然记录〃大阴人〃(大生殖器的家伙)的故事,而不加删改;在《战国策》里,有公然记录〃以其髀加妾之身〃(非全身压住的性交姿势)的故事,也不加删改……可见我们的老祖宗并没像我们今天这样假道学。今天,以前进号召的我们,实在该努力返噗归真、实在该冲决网罗,建立我们的新词汇!

    后来,我不但陆续建立新词汇,并且写了谈鸡巴的《且且且且且》及谈屄的《也也也也也》等怪文,当时台北市议员陈水扁且拿在手上,向市长杨金朴质询,问这种新观念的好文章,你市长看过没有?杨金朴登时大窘,怪陈水扁不可把李敖这种文章登上大雅之堂,杨市长那副假惺惺的鬼样子,惹得哄堂大笑。多年以后,我又贾其余屌,居然在《李敖回忆录》中登出正面全裸写真照来了。中国人有史以来这样干的,李敖确属第一。人或有问,我笑道:〃就是做给他妈的国民党新闻局看,你敢办老子吗?就是做给他妈的新人类、新新人类看,你们自以为又新又有勇气,但你们敢吗?〃因为照那张裸照时,正值冬天,且在冷风中露天洗冷水浴,依热涨冷缩原理,相片照出,未免不够大。出书后周玉寇在〃飞碟电台〃访问我后,打趣说:〃你的回忆录我看过了,很小。〃我警告周玉寇:〃你给我说清楚,是什么很小,是照片本身小呢?

    还是照片上哪一部分小?〃周玉寇大笑,赶忙说:〃是照片小!

    是照片小!〃我曾对人声言:你可以诽谤李敖〃大头〃,这可算言论自由;但不可诽谤李敖〃小头〃,这乃是有眼无珠。我对〃小头〃的保卫战,是不遗余力的。对〃小头〃我的一些习惯与人有异,比如说我对它备极礼遇,原因是它在我长年坐牢时受了不少罪,所以要对它好一点。我每次小便前,都先洗手,而不是小便后。香港《九十年代》登的李敖访问记,有我一段话,我说:〃坐牢的时候难免性欲冲动,我就对自己说:我的大头可以原谅他们(国民党),小头却不可以。将来再坐牢一定要犯风化罪,小头害大头一次,不要每次都是大头害小头,要反过来一次。〃这段妙人妙语原因无他,只是鸡巴同我共过患难,并且一再共过患难的,所以对它要特别好一点。

    由于长年坐牢与长年树敌的关系,有些人对我的生殖器有特殊的好奇,并且加以诽谤,我遂在五十岁生日前夜,留下这样的对话:

    ■一个〃荷花骗子〃和一本骂李敖的专书上,都说你因长年坐牢而阳痿。

    □只有肏这种人的屁股,他们才知道我鸡巴多硬、多赵元任太太——〃杨步伟〃(阳不痿)!这些无聊分子,他们造谣造得可真两头(〃大头〃、〃小头〃)忙呢!

    ■你肏过屁股吧?

    □我最厌恶玻璃圈,恶心死了。但对非常漂亮的几个小男生,我很喜欢,只喜欢看或搂一下,毫不想肏。要肏肏女人,男人有什么好肏?……有一次在景美军法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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