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要塞-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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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雅尼可从麦里哀耶的眼睛里，读到了真诚和激动，之前对他的印象也有所改变了。他想对这个瘦弱的老人作进一步的考察，说道：“我在神庙广场旁发现了这个台子，据说它就是升天台，想请你来看看。”
麦里哀耶坦诚地说：“禀告神使，我对升天台还是比较了解的。”
“啊，好哇，请给我讲讲。”
麦里哀耶指着石床说道：“这张黑色的石床名叫逍遥床，神选躺上了这张床上，便可由此升入天门，完成由凡胎到神仙的升腾。”
“这床上可不是平的呀。”
“对的，逍遥床中间，是龟背的形状，它便于神选躺上后，能充分舒展四肢；龟背的两侧分别有两道凹槽，这是血道。从神选身上流出的血液就顺着这两道凹槽流过来；神选的鲜血是宝贵的，一滴也不得流失，因此，逍遥床的下部，有一道凹陷的圆盘形储圈，称为血海。”
“这么说来，那个神选是被杀死在这张石床上的了？”
“那不叫‘杀’，而是叫‘升’，神选升天，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呀！”看来麦里哀耶十分景仰这分荣耀。
“好吧，请你将神选升天的过程说说吧。”大卫？雅尼可吩咐道。
麦里哀耶应命，讲述了让人怵目惊心的神选升天的过程。
在太阳神庙的祭祀活动中，最隆重的项目就是神选升天，亦即活人祭了。每年的正月初七，是人的生日。姆大西洲人认为，人类是在这一天诞生的。神庙选择这一天送一个神选上天，以表达人类对天神的虔敬之心。这一天当然也就是姆大西洲人最重要的节日。朝觐的人群从四方八面涌向莫干山，把庙前广场挤成了人山人海。
经过层层筛选最后胜出的那个青年就是神选，意思是天神最后挑选了他。神选上天仪式十分隆重，程序也多，总共有“耀”、“敬”、“授”、“升”四项。
“耀”：供奉大典开始后，即将升天的神选由八个人抬着在神庙广场巡视四方。为了让信众们都能瞻仰神选的威容，此时他並不是坐在轿里，而是乘坐在一张特制的大椅子上。处于万众瞩目之中的神选，听到热情的欢呼和崇敬，已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骄傲和自豪。神选每巡视一方，都会有教会执事为他敬献玉液琼浆，其实，这是一种掺有大麻汁的饮料。四方巡视过后，四杯“美酒”下肚，神选已是飘飘欲仙了。他以为自己真的是上界之神了，端坐在大椅子上，不断向欢呼的人群挥手，为他们施福。
“敬”：神选巡视四方后，就被抬回神庙大殿，安坐在太阳真君像的旁边，接受人间显贵们的祭拜。有资格参加这种祭拜的人不多，他们是，教会长老为首拜，四部郡酋长为次拜，各族群推举的社会名流，达官显贵为三拜。他们都希望能同神选照个面，在神选的心里留下印象，以便日后能得到神的保佑。三拜之后，神庙内钟鼓齐鸣，礼花绽放，广场上的人群也都同时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天神保佑！”一时之间，莫干山上欢声雷动，有如山风松涛席卷而来。
“授”：就是正式确认神选升天后，他的父母神仙眷属的身份。神选首先拜别父母双亲，感激他们的养育之恩，然后是俗世的父母叩拜天上的神卫，祈祷神仙保佑。拜别之礼完成后，教会长老将一张金色宝帖亲手交到神选父母的手中。这张宝帖是用两块镀金铜板组成的，中间用铰链将它们连在一起，像一本精装的书，十分精致。宝帖正面，印有“神眷”两个红色大字，红字四周凸印着精美的纹饰。翻开宝帖，左边印着“某年、某月、某日，某神卫之眷。”同时将神眷的姓名，籍贯，年龄等也印在上面；右边印着：“此券神授尊崇无极”八个金字。这就是一张资格证书了。有了这张证书，这一家人就是神界的近亲，凡界的贵族。这种交织着丧子之痛的荣耀，让一家人的泪水往肚里流。
“升”：这是最为血腥的一个程序。完成了以上三道程式后，神选被抬着来到广场边，在登上升天台之前，还要享受一次人间美食。教会为他准备的升天饼和玉液琼浆其实就是用各种麻醉、致幻物质掺和而成的毒品。神选吃喝之后，已经是通身麻木，处于迷蒙状态，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这个时候，主祭司穿着白色袍服来到神选的面前，他的身后跟着四个身穿黑色短衣的执事。主祭司仔细看了看神选的状况后，示意执事开始司职。四个执事动作麻利地将他脱得一丝不挂，扶着他慢慢走下椅子。主祭司神情肃穆地走在前面，四个执事架着已不能自己的青年一步步登上升天台。他们让这个青年平躺在逍遥床上，四个人分别捉住了他的四肢，这是为了防止他在临死之前本能的动弹和痉挛。一切准备就绪后，主祭司这才走到逍遥床边，拿出了打磨得十分锋利的燧石片。在姆大西洲，神选升天使用什么器具是有讲究的。必须用燧石，而不能用刀子。因为燧石是民间取火的材料，用一块铁片敲击燧石，就能引出火来。长老说：“燧石取火，光明引路。”
主祭司动作熟练地摸了摸昏沉沉躺在石床上的青年人的颈动脉，用锋利的石片割断了他两侧的主动脉，殷红的血液就随即喷涌而出。鲜血流过他的肩胛，顺着下面的凹槽一直流到脚底下的血海里。不一会儿，这个青年人就昏迷了，四肢开始剧烈抽动，正当执事们尽全力压住他的四肢时，主祭司又走到青年的身边，用手中的燧石片剖开了他的胸膛，掏出了还在勃勃跳动的心脏，跪在升天台上，双手高高捧起，奉献给天神享用。待这颗心脏完全停止了跳动以后，主祭司就将它抛进旁边熊熊燃烧的火堆中，火堆立刻腾起了一股烟尘，神选的灵魂就是踏着这股烟尘升天的。在此同时，四个执事抓住尚有余温的尸体的四肢，将它抛到小山下的山沟里，而主祭司也连忙脱下身上的白色袍服，去擦拭逍遥床上的鲜血，一件洁白的袍服很快就染成了红色。
这件血染的袍服可是宝贝了，许多有钱人争相出高价收藏它。据说五百年前第一个神选的血袍已经价值连城了。姆大西洲人认为，神卫留在人间的鲜血，附依着神的幽灵，是大吉大利之物，收藏它会给全家带来平安和运气。由此，在祭祀仪式举行之前，一场争夺血袍的竞争就早已展开，富商巨贾、豪门贵族之间的较劲和逐力为教会长老们提供了一次难得的敛财机会。
同神选的鲜血一样，他的尸体也是人们争抢的圣物。在举行活人祭的时候，已经有成百的人挤在升天台下的山沟里。他们怀着虔诚而又急切的心情，等待着神选的尸体抛下来。每人都想吃一口神肉，这叫“沾光”。当那具已经流尽了血液，掏出了心赃的躯体从天而降时，山沟里的人就像饿狼一样朝它扑了过去，他们有的拿着燧石片去切割他的皮肉，有的用石块去砸碎他的骨头，还有一些人没有合用的器具，就干脆趴在他的尸体上用嘴咬，用手撕。不多一会儿，这具尸体就被众人疯抢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颗白森森的头骨，孤零零地留在山沟里。人们说，这头骨是万万动不得的，神选升天后，他的怨恨和煞气都凝聚在头脑里，谁招惹了他谁就会倒大霉的。
分享了神选的尸体，沾上了神的福缘，人们都心满意足地离去了。这时，从神庙里走出一队祭司，下到山沟里。为首的祭司小心翼翼地将那颗白色的头骨捧到托盘上，众人护送着它来到升天台下，将这颗新鲜的头颅同那些白森森的骷髅一同摆上木架，这场祭祀就算功德圆满了。
大卫？雅尼可来自文明世界，听了麦里哀耶讲述的活人祭，已是心惊肉跳。天日昭昭，众目睽睽，竟然有这样堂而皇之的杀人游戏！这就是姆大西洲的教会，他们还敢自称信奉太阳神教，还敢自诩为太阳的子孙！
麦里哀耶说完后，就静静地站在神使的面前，等候神使吩咐。但大卫？雅尼可却一直没有说话。他在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问道：“你认为太阳神在哪里呢？”
“当然在天上呀！”麦里哀耶一边说一边向天空望了一眼。
“在天上的那是太阳。太阳的品格是什么呢？”
麦里哀耶看着神使，不敢吱声了。
“太阳的品格应当是：光明磊落，慷慨无私，公平正直，温和恒久。它每天都在将自己的光能、热能和灵威赐予大地上的每一个生命，抚育和呵护着他们。太阳神就是这种品格的化身。”大卫？雅尼可看着这位忠厚善良的老人，继续开导他说：“太阳神不在天上，它就在你、我、他，在所有人的心中。我们敬神，重在心诚，心诚则灵呐！上畏天道，下恤生灵是每个人的立身之本。每个人都去加强自身的道德修为，吸收太阳品格的营养，铸造自己的纯洁灵魂，即为得道成仙，自然能得到神的庇佑。看看你们的长老们，都干了些什么？拿别人的生命来显示自己的虔诚，大违神道，罪孽深重啊！”
短短几句话，就把麦里哀耶点化了，他从迷惘浑沌中看到了朗朗晴空，变得心明眼亮了。于是，壮着胆子问道：“教会还在举办神选活动，今年还会有一位神选升天，为之奈何？”
“听说你也有意角逐神眷？”
大卫？雅尼可这一问，可把麦里哀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确已经决定要让自己的三儿子参加这场死亡竞争，並且已在教会登了记。由于他是贵族世家，无须参加初选、复选，因此麦家老三並未在赛场露面，外界並不知道这个消息，神使已在南部，何以知晓此事呢？他不敢在神使面前说假话，就如实禀报说：“神使对我麦家的恩德，天高地厚，我想献上一子，报答神使。”
“我需要你家三郎的性命吗？他连命都没了，何以报我？”
已经醒悟的麦里哀耶也觉得长老们的举措太过荒唐，整整五百年了，姆大西洲人就是在这个荒唐的世界里生活着，五百个青年为这个荒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如今，这个荒唐依然在继续，连自己也加入其中，怎么办呢？他看着神使，嗫嚅地问：“现今如何是好哇？”
“此事由我来了断。切记神谕，你的古柏祭坛应弘扬太阳之德，宣示教化之义，引导信众走正道。你大老远地赶到这里来，我也不好让你空手而归呀，去看看稻南平尼吧，我有一袋种子在他那里，取些到自己的田庄里种上吧。”
第三十七章 太阳神花盛开的时候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姆大西洲已是夏天。教会主持的神选比赛进入了最后决选阶段。依据长老会的规定，最后决选同神选升天祭祀是一並进行的。也就是说，一但神选确定，就会紧接着举办升天大祭，一气呵成。因此，这最后一轮比赛只能在莫干山太阳神庙里进行。教会长老，神庙祭司，各部郡酋长，以及来自全洲各地的社会名流，等等，两百多人参与见证比赛过程，确认比赛结果。四部郡送选的优秀青年的亲属们也列席观看比赛，因为，其中一位必将成为新神选，这些亲属就是候选神眷了。
就在教会按部就班进行着自己的工作时，又一件新鲜事儿在姆大西洲掀起了波澜。南部稻南平尼和东部麦里哀耶两个家族的田地里生长着一种奇怪的植物，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这种植物属于外来物种，姆大西洲人从来没有见到过，如今却突然冒了出来，而且只生长在稻、麦两家的地里，这就是一件怪事儿。尤其是到了六月中旬，这种植物正旺盛生长，许多人都撇下神选比赛不看，而去稻、麦两家的地头看稀奇。
这种植物就是大卫？雅尼可交给稻南平尼的葵籽，是在自然时空中到处都有的向日葵。在这些葵籽生长的时候，大卫？雅尼可也到地里去看过几次。人说外来物种富有侵略性，这话一点也不假。你看那些葵禾吧，每株都是一根直杆，不枝不蔓，足有两米高。绿色叶片宽大厚实，头顶上一个大圆盘里密密实实地整齐排列着饱满的果实。圆盘的周围，那一圈金色花瓣更是好看，仿佛是绿色玛瑙盘里托着满盘的金片，璀璨夺目。更令人神奇的是，这个金色葵盘竟然有着一种趋光的灵性，白天里始终面向着太阳。上午，太阳升起的时候，它朝向东方，下午，太阳在西，它却将笑脸跟着转向了西方。
葵禾的这种奇特功能，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也赋予了人们许多遐想。春天里，太阳神使显圣东港市，亲自化解了稻、麦两家的古画纠纷，设立了古柏祭坛，已经在全洲引起了轰动。现如今又有这等奇妙植物长出来，而且竟然都长在稻、麦两家的地里。这是不是神的暗示呢？姆大西洲又将要重现麦、稻时代的太平盛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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