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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生死锁-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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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提及老人的静坐,他说: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

我提到老人的“天眼通”,他又说:“哼,不稀奇,至少有超过一万个喇嘛会这种功夫。”

我再提及老人的“神游”,他仍然道:“很多老喇嘛都会。”

可是当我再说下去,说到灵魂的由心离体,思想和灵魂的微妙关系,无形无相的灵魂,甚至可以全然不受速度的限制,真正体现了意念所在,无所不至的境地时,布平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实在是一个有识地的人在听到了这种事后的正常反应。

自然,我又提到了“转世”的情形,布平在这时,神情略见激动,但随即恢复平静。

我把经过大略说完,才总结了一句:“我能够知道那么多,全靠金维和老人的指点,我认为老人是人类中最具智慧的智者,他对于生命奥秘的了解,几乎比全世界的人所知加起来还多。”

布平低头沉吟半晌不语,一开口,却把话头岔了开去:“我听说过金维这个人,所有登山家,都不会喜欢像他那样的人。”

我不禁大是讶异:“为什么?”

布平一脸悻然之色,“哼”了一声:“这个人,几乎认识整个喜马拉雅山区的羊鹰,很多人,甚至坚决相信他懂得鹰的语言。”

我更是奇怪:“那有什么不好?”

布平的神态更是悻然:“好,有什么不好,最好他能遍体生毛,胁下长出翅膀来,只可惜他不能,他还是人,是人,遇到了高山,就应该凭人的意志,凭人的体力,一步一步攀过去,维持人的尊严,而不是弄一个网兜把自己网起来,让扁毛畜牲提过去。”

我听得他这样愤然激动地发表著他的言论,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金维,原来是金维越过崇山峻岭的方法,损及了他登山家的自尊。

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布平仍然瞪著我,我拍著他的肩:“布平,你的想法,只是原始人的想法。”布平怒不可遏,一下子伸手拍开了我的手:“我等你的解释,或是道歉。”

  神神秘秘欲吐真言

我见他认了真,倒也不便太过份:“当然,金维的办法不足取,但是就算是人类本身的能力,也不一定非一步一步,每分每秒都冒著粉身碎骨的危险去攀登一座山峰的。想想天池老人的能力,他可以在一转念间,越过地球上所有的山峰,再高的山,也挡不住人的思想和灵魂,只能阻挡人的身体。你太重视人的身体的力量,而忽略了更重要的一面。”

布平听了我的话之后,侧著头想了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从他的神情来看,他自然是同意了我的话,过了一会,他又喟叹了声:“你说得对,我曾遇到过老人一次,那次,我只觉得他的能力,对于登山时遇到的紧急情况十分有帮助,绝未曾想到那只是从人的身体著想,不错,这的确是原始人的想法。”

看到他的神情十分懊丧,我反倒安慰他:“我的话说得太重了些,应该说,那是普通人的想法。”

布平翻著眼,苦笑著在我肩头上打了一拳:“更糟糕,我宁愿做一个杰出的原始人,而不愿做一个普通的现代人。”

我也叹了一声,心情相当矛盾,我大有机会脱离普通人的行列,但正如布平第一次见到天池老人所说的那样,我有那么多事要做,怎么能?

既然放不下,那就只好注定做普通人了。

我们各自叹了几声,我才问:“言归正传,你在这里干什么?”

布平的神情,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我来找一个人,我为了找这个人,已经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发现他就在这间寺院之中。”

我没有插言,因为我听出,布平绝不是来“找一个人”那么简单,如果他是来找一个人,这个人又在寺中的话,他目的已达,还这样|奇|神神秘秘|书|作甚?所以我只是等著他说下去。

布平吸了一口气:“事情可能和天池老人有关,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到现在还不懂。”

他真是越说越叫人糊涂了,我作了一个手势,请他说得明白一点。

他迟疑了一下,才道:“大约在三年之前,有一名攀山家,在唐古喇主峰上失了踪。”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登山,失踪的机会之高,就像在纽约的地下火车遇劫一样,实在太普通了。

布平吸了一口气:“他的名字叫班德,是印度和锡金的混血儿,他的妻子却是丹麦人,是一个典型的北欧美女,他们是在攀登阿尔卑斯山的时候相识的──”

我有礼貌地提醒他:“你说的离题太远了。”布平略怔了一怔,现出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来,挥著手,他的这种神态,使我一看就知道,他心中有一点话要说,可是却不知如何说才好。

  高空抽刀行为怪异

这使我十分奇怪,因为布平要向我讲的事情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在内的。

他又苦笑了一下,才又道:“当时,班德率领著一个七人小组在登山,已经攀过了五千公尺,顶峰在望,那天的天气也很好,可是登山就像是在大海中航行一样,意外随时可以发生。他是领队,在一处直上直下的峭壁上,他在最上面,其余七个人,次第在他的下面,相互之间有绳索联结著。”

我又“唔”了一声:“攀登峭壁的情形我知道,你可以略过去,可以不必讲得太详细。”

布平瞪了我一眼:“突然之间,他在上攀之际,他刚才钉上去的一枚钉子松脱了,他整个人向下坠去。”

这是相当惊险的场面,可是我却不觉得怎样。钉子松脱,自然是一个登山者不可饶恕的错误,尤其是第一流的登山队,在敲进一枚钉子之前,应该先弄清楚岩石的质地如何,因为那是和自身的安危有关的事。

可是就算钉子松脱了,也不要紧,登山者是有绳子联结著的,每个人之间的距离,大约是五公尺到七公尺,第二个人也有著钉子和绳子联结著,也就是说,他掉下去,至多下坠五到七、八公尺,就会被第二枚钉子稳住身子,他可以十分从容地再使自己回到原来的地方。

所以,听到布平讲到这里,我的反应仍然十分平常。布平又瞪了我一眼:“本来,这种情形十分平常,可是班德却在他下跌到系住他的绳子,尚未拉直,也就是说,他下坠的势子,还未曾被他下面那个人的第二枚钉子阻住之际,他突然抽出刀子来,挥刀割断了他腰际的安全绳。”

听到这里,我也不禁发出了“啊”的一声。这个叫著班德的登山家的这种行为,未免太怪异了,割断了安全绳,那等于是自杀。

而且,一个人下坠五公尺左右,所需的时间极短,大约不会超过一秒钟,他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抽刀断绳,虽然我知道登山者随身所带的小刀,大都锋利无比,但是在那一刹间要作了这样的决定,而且付诸实行,那么这个人的神智,在那一刹间,一定是极度清醒的,也就是说,他一定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

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存心自杀,一是他知道跌下去,并没有危险。

我想到了第二个可能,所以道:“峭壁的下面是──”

布平道:“是一个山坪,有著极厚的积雪,可是,那山坪距离他落下去之处,有两百十六公尺的距离。”

他这样说著,向我望来,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在问我,如果我从这样的高度跌下去,是不是有生还的机会。

  出事地点勘察良久

我想了一想,才道:“积雪的厚度至少要超过两公尺,而且,还要有一些辅助的工具,例如减缓加速的设备之类,才能确保安全。”

布平道:“积雪只有五十公分到七十公分,没有设备。”

我摇了摇头:“你可以用最简单的加速度公式算一算,一个六十公斤的人,在下坠到两百公尺以上时,加速度会使冲力变得多大,七十公分的积雪,无法缓冲这股力量,而这股力量之下,几乎没有人可以生存。”

布平用心听著,等我说完,他才吁了一口气:“和我的分析完全一样,我也是这样对丹妮说的。”

我楞了一楞:“丹妮?”

布平道:“就是班德的妻子。”

我不经意地“哦”了一声:“就是那个典型的金发北欧美人?”

我只不过随口这样说说,可是布平在那一刹那间,却有古怪的神色表现出来,这使我想到,其中必然有点跷蹊在。

布平咽了一口口水:“当时,那七个登山者,目击班德向下跌去,看到他先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撞了一下,撞得岩石上的积雪飞扬,然后,飞扬的积雪和那块大石,遮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视线,他们无法看到仍在下跌的班德。这七个人也算是相当有经验的登山者,可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高山的稀薄空气,本就使人的思绪呆滞,大约在一两分钟之后,他们才循著攀上来的路线落下去,当他们来到那块突出的大石上时,至少又过去了半小时。”

我小心地听他的叙述,他略停了一停:“那时他们已可以看到下面山坪上的情形,他们看到,在面临深渊处,有一个相当大的雪坑,可是不见人,那雪坑离山坪的边缘只有一公尺左右,所以最大的可能是──”

我接了上去:“最大的可能是,他整个人弹跳起来,又跌进了下面的深渊之中。”

布平缓缓点了点头:“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山渊,这一跌下去,自然更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我心中有相当多的疑问,但他却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发问,他道:“事情发生后,当地的搜查队进行搜索,没有结果,丹妮接到了噩耗之后,首先来找我,她倒不是想我去发现班德的尸体,她知道这可能性极微,但是她要知道,班德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割断自己的安全绳。”

我扬了扬眉,没有表示意见。

布平又道:“我到出事地点勘察了好久,也不得要领,后来,敲下了班德最后那枚钉子钉进去之处的岩石标本,带回去研究,把岩石剖成了许多薄片──这是我为什么要去找陈长青的原因,才知道班德为什么要割断绳子的原因。”

我试探著问:“他选择了错误的地方钉安全钉?”

  寻夫途中产生情愫

布平叹了一声:“可以这样说,那峭壁上的岩石,石质构造,相当复杂,在坚实的花岗岩之下,竟然是石灰岩,而花岗岩的厚度只有一公分左右,他一定是在他自己的钉子脱落之际那一霎间,明白了这一点,知道他一向下跌下去,第二枚安全钉,非但不能阻止他下坠的势子,而且会被他下跌的力量扯脱,令得他下面的一个人,也向下跌下去。”

我不禁“啊”地一声,事情很明白了,第二个人跌下去,会连累及第三个人,然后,第四个,第五个……所有的人,都会因为钉子的松脱而跌下去,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

而班德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霎间,当机立断,割断了绳子,那么遇难的人就只是他一个,其余七个人逃过了噩运。

他的这种行为,不能说伟大,因为他自己反正是死定的了,但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有那么样的决断和行动,这证明他是一个极其机敏的人。

布平叹了一声:“他是一个伟大的登山家,经过一年来的寻找,他的尸体并没有发现,而我和丹妮,已经竭尽所能了。”

我听一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何以我提及丹妮,布平有奇怪神情了。我想著,一年来,他们两人就在这种人迹不到的环境中生活著,虽然丹妮是来寻找她失踪的丈夫的,可是心中再明白也没有,所要寻找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在这样的情形下,一个典型的金发北欧美女,和一个出色的登山家之间,产生了若干情愫,不是十分正常、而且相当浪漫的自然发展吗?

我了解地点了点头,布平知道我明白了,也没有作什么解释,只是道:“所以,能不能找到班德……的尸体,对我和丹妮来说,十分重要。”我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失踪要经过七年之久,才能在法律上被认为死亡。

布平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们继续寻找,大约又半年之后,我下山去补充物资,却听得一个登山队说,他们前几天见过班德。班德在登山界的地位相当高,我一再追问,证明他们没有认错人,那些人说在一个小山村中见到班德,和一些十分古怪的人在一起,那些奇怪的人,可以长时期静止不动,宛若石像一样。”

听一这里,我又不禁“啊”地一声:天池老人和他身边的一些人。

布平和我对望了一会,才又道:“我上山和丹妮一说,自然改变了搜寻的方法,我一直在打听那批人的行踪,也知道就是我曾遇到过的那一批人──那时,班德显然不在其中,也知道为首的那个老人叫天池老人,但一直到前天,才知道他们的确切行踪是在这里,所以我跟踪而来,而且真的看到了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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