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女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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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
“也许,贝克先生,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们还没吵过嘴。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吵了呢?”
“诺玛·芮斯德立克小姐是星期日晚上离开克洛斯海吉斯宅子的,还是星期天早上呢?”
“那要看了。有早班车可以搭。到伦敦十点过一点。她上班是晚了一点,不过也不会迟到太久。通常她都是星期天晚间回去的。”
“她星期天晚间离开,可是还没回到波洛登公寓。”
“应该没有。至少克劳蒂亚是这么说的。”
“这位瑞希·何兰小姐——这是她吧?——觉得奇怪呢,还是焦急呢?”
“老天,没有,她有什么好奇怪、焦急的。这些女孩子,她们也不是一天到晚老盯着彼此。”
“可是你认为她是回那里的?”
“她也没回去上班呵,她公司也已经受够她了,这我可以告诉你。”
“你,担心吗?贝克先生?”
“不。当然——我是说,嗳,我怎么晓得。我看不出我有什么理由应该担心,只是日子不多了。今天礼拜几——礼拜四?”
“她没跟你吵架吗?”
“没有。我们是不吵架的。”
“可是你在为她挂心,贝克先生?”
“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倒是没关系,不过,据我所了解,她们家有些问题。她不喜欢她的继母。”
“一点怪不得她。那个女人,真是个刁妇,像钉子般硬。她也不见得喜欢诺玛。”
“她近来身体不好,对吧?还进医院检查过呢。”
“你说的是谁呀,诺玛?”
“不是,我说的不是芮斯德立克小姐,我是在说芮斯德立克太太。”
“我想她确曾进过疗养院。真不知她去干什么,我看她像匹马一样的硬朗。”
“芮斯德立克小姐恨她的继母。”
“有时候,她心理是不大平衡,诺玛你知道,钻牛角尖。我告诉你,女孩子都恨继母的。”
“恨得继母非病不可,病得得住医院吗?”
“你到底在指什么呀?”
“也许是整理花园——或是用除草剂。”
“你提除草剂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指诺玛——她,她在盘算——她——”
“人是有嘴的,”波洛说:“闲话是会在四邻传开的。”
“你是指有人说诺玛想要把她继母毒死?荒谬。简直荒谬无稽。”
“很不可能,我同意,”波洛说:“其实,并没有人这么说呢。”
“喔,抱歉,我误会了。可是,你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亲爱的年轻人,”波洛说:你应该晓得,谣言总是有人散布的,而谣言几乎都是针对同一个人——做丈夫的。”
“什么?可怜的安德鲁?我看,太不可能了。”
“不错,是的,我看也是非常不可能。”
“那么,你去他们那儿有什么事呢?你是个侦探,是不是?”
“是的。”
“好了,那么目的何在?”
“我们的目的不尽相同,”波洛说:“我到那儿去不是去探查任何可疑或可能的下毒案子。请原谅我,有许多问题我无法回答你,这一切都还是很秘密的,你懂吧。”
“你这到底是说些什么啊?”
“我去那儿,”波洛说:“是拜访罗德立克爵士的。”
“什么,那个老家伙?他根本是个老糊涂,对不?”
“他是个拥有许多秘密的人,”波洛说:“我不是说他现在在这方面还很活跃,不过,他知道的事情很不少。他知道许多与上次大战有关的事情。他也认识过几个人。”
“那可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不错,他本人经历的事情的确都过去了。可是你难道不晓得许多事往往也很有用啊。”
“哪种事情?”
“面孔,”波洛说:“也许是个很有名的面孔,罗德立克爵士可能会认出来。面孔、动作、说话、走路的样子,或者是一种姿态。人是会记得的,你晓得。老人家,记得的不是上礼拜、上个月或去年的事,他们记得可能是发生在几乎廿年前的事。他们也许会记得有些宁可被忘记的人。他们能告诉你有过来往的某个男人或女人的一些私事——这我不能说得太清楚,你懂吧。我去看他是探听点消息。”
“你去跟他探听消息?那个老家伙?老糊涂?他给了你了吗?”
“可以这么说,我相当满意。”
大卫目不斜视地盯着他。“我现在想,”他说:“你去是看那个老头子,还是去看那个小女子呢,呃?你是不是去看看她在他们家干些什么呢?我自己有时候也会感到奇怪。你看,她要那份工作,可不可能是想从老头子那儿弄点过去的情报?”
“我觉得,”波洛说:“谈这些事并没有什么用处。她看起来是个忠心也很细心的——我该怎么称呼她呢——秘书,对不?”
“我看是护士、秘书、随身陪伴、照顾老舅爷的混合物!的确,要给她找头衔倒也不难,是不?他真被她迷昏了头,你注意到了没有?”
“在这种情况之下,倒也没什么不寻常的。”波洛一本正经地说。
“我可以告诉你谁不喜欢她,就是我们那位玛丽。”
“那么,她或许也不喜欢玛丽·芮斯德立克了。”
“你心里正是这么想,是不是?”大卫说:“是苏妮亚不喜欢玛丽·芮斯德立克。或许你甚至在想她是去调查除草剂放在甚么地方的?胡扯,”他又说:“这一切都太胡扯了。好了。谢谢你的便车。我想我在这儿下车了。”
“呵,你就到这里了?我们离伦敦还有七哩呢。”
“我在这儿下车。再见,波洛先生。”
“再见。”
大卫把车门推上之后,波洛重又靠回到座位上。
奥立佛太太在她客厅里,来回地踱方步,她很是坐立不安。一小时之前,她把校对完了的打字文稿包装了起来。她就要寄给她的出版商,他已等得心焦,每隔三、四天就催过她一次。
“呵,你来了,”奥立佛太太对着空屋内假想的出版商说:“你来了,但愿你喜欢这个故事。我可不喜欢,我觉得糟透了!我根本不信你真知道我写的小说是好是坏。反正,我警告过你的,我告诉了你是可怕透了的。你却说:‘喔!不,不会,我一点也不相信。’”
“你等着瞧好了,”奥立佛太太恨恨地说:“你等着瞧吧。”
她开门把女仆艾蒂丝叫了进来,把包裹交给她,命她立刻到邮局寄出。
“现在,”奥立佛太太说:“我该做什么事呢?”
她又开始踱方步了。“真是,”奥立佛心中想:“我真应该把那些热带鸟的壁纸糊回去,不要这些傻里傻气的樱桃。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热带丛林中的动物,一只狮子、老虎、豹子或猩猩什么的。如今在樱桃园中除了觉得像个稻草人之外,还能像什么?”
她往四下看了看。“我应该学鸟叫才对,”她无可奈何地说:“吃樱桃真盼望现在是樱桃成熟季节,真想吃点樱桃。不知道现在——”她走到电话机前。“我给您看看,夫人。”对方电话中乔治回话说。立刻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赫邱里·波洛,在此候教,夫人。”
“你到哪儿去了?”奥立佛太太说:“你一天都不在。我猜你准是去看芮斯德立克家去了,对不?你见到罗德立克先生了吗?你探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赫邱里·波洛说。
“怎么这么差劲。”奥立佛太太说。
“并不,我倒不觉得那么差劲,没探出什么来,我才觉得很惊讶呢。”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不懂。”
“因为,”波洛说:“这显示并非没什么可探听的,而这与事实十分不合;那就是事情非常巧妙地给掩饰起来了。你看,这不就很耐人寻味了吗?喔,对了,芮斯德立克太太并不晓得那女孩失踪了。”
“你是说——她与这女孩的失踪并无牵连吗?”
“看情形是如此。我在那儿也见到那年轻人了。”
“你指的是那个人见人厌的恶劣青年吗?”
“不错,那名恶劣青年。”
“你认为他真是恶劣吗?”
“自谁的眼光来看?”
“我想当然不是从那女孩子的眼中来看了。”
“我相信:那个来找过我的女孩子一定挺喜欢他的。”
“他的长相是不是很可怕?”
“他长得很美。”赫邱里·波洛说。
“很美?”奥立佛太太说:“我想我可不喜欢很美的男人。”
“年青女孩子却是喜欢的。”波洛说:
“的确,你说的很对,她们喜欢漂亮的男人。我不是指英俊、潇洒或衣装很帅、整洁的年轻男人,我指的是复辟的时代喜剧中的那种男人,要不就是那些四处流浪的男人。”
“好像,他也不知道那女郎现在何方——”
“要不然是他不肯承认。”
“说不定。他也到那儿去了。为什么?他的确在那幢住宅里。他还费了些心机没让人看见而溜进去的。这又为什么?有什么理由?他是去找那个女郎吗?还是去找别的东西去的?”
“你认为他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他是在那女孩子卧房中找东西的。”波洛说。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吗?”
“没有,我只看见他自楼梯走下来,不过我在诺玛房中发现一块泥巴可能是自他的鞋下掉下来的。可能是她自己请他去替她拿些什么东西的——各种可能性都有。他们家中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蛮漂亮的——他也说不定是去会她的。的确,有很多可能性。”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作?”奥立佛太太质问说。
“不怎么作。”波洛说。
“真差劲。”奥立佛太太不以为然地说。
“我也许会自我委托查询的人那方面收到一些资料;当然很可能我什么也得不到。”
“可是,你就不采取任何行动了吗?”
“得到适当的时机。”
“那么,我可要采取行动了。”奥立佛太太说。
“拜托,我求你小心点。”他央求她说。
“笑说!我会出什么岔子吗?”
“命案一出,什么事都可能接着发生的。我可以告诉你。我,波洛。”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6章
高毕先生坐在一张椅子上。他是个矮小、干巴巴的男人,相貌平凡得无从描述,简直可以说根本不存在。
他的眼睛盯在一张古董桌子爪形的桌脚上,口中在报告。他从不直接看着人说话。
“幸亏你把名字告诉我了,波洛先生,”他说:“否则,你知道,花的时间就要多了。看情形,主要的事实我都掌握到了——另外,还弄了些闲言闲语这总是有用的。我先从波洛登公寓报告起,行吧?”
波洛表示谢意地点了点头。
“那儿有很多打杂的,”高毕先生对着挂在壁炉烟筒上的大钟报告:“我从他们那儿着手的,用了一、两个不同的年轻雇员。花钱不少,倒还值得。我不愿意让人以为有人在作什么特别调查!我用姓名缩写还是用真姓名?”
“在这个房间里你可以用真姓名。”波洛说。
“克劳蒂亚·瑞希·何兰小姐被认为是个很好的小姐。父亲是议会议员,很有野心的一个男人,名字经常上报。她是他的独生女,作秘书工作。很正派的女郎,不参加疯狂聚会,不喝酒,也不跟披头类的青年鬼混,跟另两名女孩子分租一幢楼房公寓。第二名女郎在邦德街上的魏德朋画廊工作,属于艺术圈中的那一型,跟契尔西区那一帮人混在一起,到各处去安排画展或艺术展览。
“第三个女郎就是你这个女孩子,搬进去不久。一般的看法是她‘欠缺点什么’,脑袋有点不对劲。不过这也说不大清楚。其中一名打杂的是个爱谈是非的人,结他买两杯酒,什么话都会告诉你:谁是酒鬼了,谁吸毒了,谁逃税了,谁又把钞票藏在水槽后头了,他全知道。当然不是全可信的。不过,他说有一天晚上有人用左轮放了一枪。”
“用左轮放了一枪?有人受伤吗?”
“好像不太可能。据他说:一天晚上他听到一声枪响,他跑出来,看见一个女郎,就是你这个女郎,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只左轮。一脸茫然的样子。然后,另外的一个女郎——其实两个都有——跑了过来。贾莉小姐(那个搞艺术的)说:‘诺玛,你搞的甚么鬼呀?’瑞希·何兰小姐,她尖厉地说:‘住口成不成,法兰西丝。别这么蠢?’她自你那女孩子手中拿过了左轮说:‘把这个给我。’她把手枪塞进自己的手提包中之后,发觉米琪在那儿,就走过去笑起来说:‘你一定受惊了,是不?’米琪说他的确吓了一跳,她说:‘你不必担心。我们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是装了子弹的,我们在闹着玩。’之后,她又说:‘总之,若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没什么事。’然后,她又说:‘来吧,诺玛。’就扶着她的膀子到电梯间,三人都上去了。
“可是米琪说他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他就跑到天井去看了一遭。”
高毕先生将目光低视,开始照着他的记事本念:
“‘我告诉你,我找到了些东西,我真的找到了!我找到一些湿东西,真的,血迹,我用手指摸了摸。我跟你说我心里怎么想吧。有人中枪了——有个男人跑走的时候挨了一枪我跑到楼上去,跟何兰小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