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相守-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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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牧叶收敛到了极致的情绪,那细微到几不可察的杀意,再想到如今平静的日子,沈澜的眉头皱得死紧。
他打开书箱,从棋盒中摸出一块棋子,掐在手中,慢慢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沈澜还是一无所获,但忽然间,马车一震,然后又平稳往前走。
应该是碰着一个小坑洼了。。。。。。
这么一个念头刚起,沈澜忽而一震,另一个念头猛地蹿入,强势占据了整个脑海。
今日竹殿主殿来了一个新的值守侍卫。。。。。。
那个侍卫他知道,是日后齐暄的人。。。。。。
梦中牧叶的死,今日他的反常。。。。。。
他掐着棋子的手无意识地用力,挤出一圈白痕,另一只搭扶着车厢的手也被挤压得失血变白。
坐在车厢外有些分神的车夫忽而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自车厢中涌出,肆无忌惮地向着四周蔓延。而唯一一个被锁在这层压力里的人,挣脱不得,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涨红了脸,便连拉车的马也都不安地躁动,停了下来,急躁地在原地踱步。
会死,一旦他有什么动作,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死,一定会死。
车夫的神经末梢史无前例地颤动不止,不断地向他发出警报。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压力渐渐向着中央收缩,最后消失不见。
车夫瘫坐在车辕上,大口大口地呼气,只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未几,车厢内传出一道声音:“怎么不走了?”
声音平静一如无风无浪的海面,但谁也不知道,在这平静的海面下,深藏了多少汹涌的暗流。
车夫不敢应话,也不敢耽误,强撑着抬起手中的马鞭,驱车前行。
日后不管谁说二公子是个好欺负的他都不会再信了。
他虽然呆笨,没有见过多少大人,可他也知道,有着刚才那样气势的人岂会是一个好欺负的?
沈澜回了府,并不在意车夫的殷勤,直接就将自己锁在了书房。
夜已三更,牧叶忽而睁开眼睛,眼中铺天盖地的怨恨、不甘、痛苦层层纠缠,汇成最深沉的黑,一如深渊。
漆黑的暗室中,有人看着他,视线冰冷,恨意深重。
“你不是想要男人吗?我给你!只要你能收受得起!”
声音怨恨,带着痛快。
而这句话之后,便是一张又一张令人生厌的面孔,一双又一双带着欲望的丑陋眼睛,一双又一双粗陋的大手,一个又一个令人作呕的身体,看着他,拉着他,压着他。。。。。。
永无止境!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坦言
沐浴着晨初清新的空气,迎着阵阵清凉的晨风,沈澜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弥漫的瑰丽朝霞,对着比往日恭敬了太多的车夫吩咐两句,背着书箱进了宫门。
路上正巧碰上了向来无视冷落他的穆谙棋和张霆,照例点点头算是见过,沈澜便转身入了自己的侧殿。
依着惯常习惯稍稍整理一二,又消磨了少许时间,沈澜才取了书箱往竹殿主殿去。
在送他出殿的时候,牧叶眼神微微一动,看着沈澜不发一言,沈澜却是仿若无事,吩咐他回去就径直往主殿去了,也不用他再送。
牧叶与周期一道转身入殿,眼睑低垂,神色却依旧平静。周期侧头看了看牧叶一眼,微皱了眉,却也不好多问些什么,只能静默。
整整一天,牧叶和周期都格外的安静。
牧叶是不想说话,能省的都省了,只不得已的时候开口说了那么一两句。周期是察觉到牧叶不对劲,但又不能提起,便只能陪着他沉默。
夜深人静,宫中众人都已熟睡,只有一些值夜巡夜的还不能休息,继续值守。
黑夜里,有人只在屋中稍稍整理一二,悄然出了院子,转过各处殿苑,走过长长的宫道,跃过高高的朱红宫墙,轻巧熟练地走出这个锁了无数人无数年的地方,入了一处府邸,摸进一个小院。
那里,有人披衣静坐相候。
夜幕遮掩了一切,唯有星光烁烁,夜风习习,虫鸣声声,屋中没有点烛,更是漆黑。黑暗中,牧叶却能将那人的眉眼看得清楚,每一丝神情变化每一个细小动作的变换也都尽收眼底。
而沈澜,却只能瞧见那么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但就只是这么一团黑影,被熟悉气息整个包裹着的他也不曾有什么担忧。
“你来了?”
这一次的沈澜没有像以往一样起身点亮烛火照明,而就那样端坐在床边,也不管会不会惊醒屋中值守的侍女,只看着那一团黑影说话。
牧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沈澜不介意,他无意识地勾唇,自顾自地问:“你想来也觉得奇怪吧?为何当日你我只是初见,我便对你如此熟稔?”
不仅仅是单纯对人的态度熟稔,还对他托以前所未有的信任,信任他一如信任他自己,更对他毫无掩饰,不论是对齐暄的恨意还是对未来的熟知,统统都没有瞒过他。
他纵容他的接近,纵容他插手他的人生,纵容他一点点侵入他的生命,自然得就像他本来就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只是宫中一个小小的太监而已,身体残缺,地位卑贱,如此的优待,对于他这样一个官家子弟而言近乎天荒夜谈,便连当年他们二人最为亲近的时候,也没有到了这个程度。
所以,他一直在试探,而他明明知道,却根本就不在意,只纵容着他,一切都由着他。
这么些年来,他蓄意阻止齐暄与他亲近,他也就一直有意无意地疏远着齐暄。
要知道,他可是齐暄的伴读,齐暄可是他的主子,齐暄对他亲近和信任对他的日后很重要。
齐暄若是不能登极也就罢了,可如果最后他登上了帝位,成就一国至尊,得到齐暄信任看重的他便能平步青云。他是庶子的身份又如何,到了那时,不说沈侍郎府,就算是忠勇公府他也能有说话的地儿!
依着沈澜的本事,这一点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就是纵容了牧叶,将一生仕途任由他折腾。
为什么?
牧叶曾经想了许久,找不到答案。
但他可以性命担保,沈澜绝对不是一个目光短浅,行事无章的人。
既如此,那么原因何在?
疑问再度浮上心头,快速占据了他所有的心力,让他分心不得,只能站在那里,等着沈澜给他答案。
沈澜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察觉到那人气息的波动,有些气馁的同时也有些骄傲。
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是能这般沉稳平静,就连那么一点点细小的波澜都没有。
沈澜勾了勾唇角,笑容里有苦恼也有欢喜。
“自我记事开始,每个夜晚都会有一个梦,梦中,是一个人的一生,完完整整的一生,喜怒哀乐,全都不缺,而那个人,和我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模样,一样的出身。尔后,每日清晨,我自梦中醒来,所有的情感全部消散,就好像根本就不曾体会过,可是,那个人一生的经历,却都清清楚楚。一夜又一夜,一年又一年,我都会入梦,没有一夜例外。这样的梦,曾经令我很痛苦。我不知道梦中的一切是真是假,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我自己,我不知道,那些梦会不会在我身上成真。后来,我渐渐地知道了,其实,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开始的时候,他真的害怕,对未知恐惧是人的本能,年幼的他更甚,想要找个人细说,却心知不可以。于是一直压抑,直到后来慢慢地试探,渐渐地接受,接受梦中的一切。
梦中的那些情景,最为深刻的,便只有这么一个人。
他最深刻的爱恋,最难忘的痛恨,全都因着这个人。
爱恋因他而存在,痛恨因他的离去而蔓延。他甚至为了他,抛弃自己一生的信仰,撕毁自己自出生以来便被灌输的道德,一手推动皇室争位,逼得当朝天子吐血驾崩,毁掉自开国以来诸位帝君的努力,抹掉整个国家的兴盛,坐视百姓艰难困苦,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看着对面气息开始浮动的黑影,淡漠的声音有些欢喜。
“后来,我也证实了,那些梦,是真的。那是真正的未来。我开始利用这先知为自己谋取前程,一步一步布下棋子。。。。。。”
牧叶站在那里,已经愣怔了。
当年的他,身死后再度轮回,记忆依旧清晰深刻,痛苦仇恨依旧深刻灵魂,怨气戾气满身,得不到解脱,他以为这只是他少喝了那么一碗孟婆汤,更以为,他其实已经被天地抛弃,所以不能到奈何桥边等那个人。
他直接轮回了,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没有他的世界里。
曾有一度,他无所适从。
那是一个自由但又束缚的世界。
那里的人拥有着远超上一辈子的武力,但又被江湖所束缚,依旧为了名利争斗不休。
他费尽力气将所有的一切记忆掩埋,替自己带上一个带笑的面具,设定一个逍遥洒脱毫无拘束的性子,行走天下,他极力行善,积累功德,尽力忘记一切怨恨凶戾,做一个善人。所有人都以为,那就是真实的他。他骗了天下,也骗过了自己。
但真正的他,只是一具没有了心脏的躯壳而已。他以为的将一切埋葬,其实是将所有强行从心中剜去,但他又寻不到东西往里填,便只能由着它一直那么空着。。。。。。
他一切作为,也只求上天怜悯,让他回到他的身边。
“后来,我在宫中见了你。明明不是梦中昭示你我见面的时候,但见到你,我还是很欢喜。那时,我其实并不知道,为何就会那么欢喜。你不知道,见着你,我整个心瞬间就填满了,踏实了,便就开始觉得,我其实是个真实存在着的人。”
沈澜依旧在那边不住地说,此时,他已经不在意牧叶是否在认真的听。
但牧叶确实是认认真真的听着,尽管他总在一旁想着自己的当年。
后来,他身死,本来觉得,那样也不错,总算可以到地府,去那奈何桥边寻沈澜,或者去那儿等他。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又在这个宫里醒来。
那一刻,他恨不得跪谢满天神灵,感谢他们送他归来。感谢他们将他送回一切尚未开始之时,他还有机会重来。他更有实力为自己争取一个与他相守一生的机会。
清净但并不荒凉的清凉殿,其实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地方。
在那里,他磨掉了孩童的纯净,蜕变成宫里一个不太及格但又不太糟糕的小太监。
而在那痛苦的蜕变期里,他碰到了他。。。。。。
在那个有着高高宫墙森森规矩的宫廷里,一个四处碰壁受人磋磨的最低等无品小太监,一个受嫡母压制得殿下好意却又被其他同伴排挤漠视的庶子伴读,就那样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他们每一日都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在一起玩,相互鼓励提点着一起摸索往前走。
于是,他开始在众多小太监中出头,他开始在先生面前留下印象,他们一起努力,相互扶持。而在这些日子里,他们的感情不断加深,然后,酿成了他们心底最烈的酒。。。。。。
“而每日的梦境,也开始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生,而只是一个个片段,片段里,都是我,还有你。”
沈澜略一停顿,有些空茫的视线渐渐凝实:“更令我震惊的是,我在梦中所经历的一切,所感受到的欢喜、难过、困惑等等,一应俱在。它们并没有因为我脱离了梦境就全数消去。我开始想,这些梦境,会不会根本就是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因为都是我经历过的,所以我统统都记得?但早先,为什么就,都忘记了呢?”
他的视线中,透出了疑惑,但依旧一一陈述:“但尽管我那样混乱着,对你,还是信任着。”
他闭了闭眼:“我信任你,也开始不自觉地远离齐暄,我知道,他会伤害你。。。。。。”
听到这里,牧叶浑身一个激灵,昨夜的梦境再度浮现,他想阻止沈澜继续说下去,但他根本不能作声,但幸好,这个屋子里充满了沈澜的气息,让他不至于窒息。
也许环境真的可以影响人。
当年他刚刚投胎,虽然依旧无法摆脱梦靥,戾气满身,但毕竟不像如今这般难以挣脱,深陷其中。
“因为在梦里,就是他对你下的手。他将你带走,不让我见你,然后,将我锁在了他的身边,折辱我。。。。。。”
那个词乍然入耳,就像平地一声惊雷,炸得牧叶整个人都混乱了,再顾不上自己的那些事,恨不得齐暄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百般折磨。被刻意遗忘和压抑的恨意翻滚,直逼得他双眼发红,最后又是一丝鲜血溢出唇角,还未痊愈的经脉再受重创。
这些事情,牧叶根本就不知道。他早早地就被齐暄关到暗牢里去了,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