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 误-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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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是一个名叫尹斻的年轻人，是一个劣迹斑斑有些神经质的尹斻，而不是我，我并不是尹斻，也不仅仅只是他们看见的那个表现乖张的人，如果说从一开始我便没有将他们的所有考虑在内的话，我不在乎，不喜欢，不关心的这些人，理论上讲，我应该也是不会对此产生任何情绪的。然而那种不甘造成了我之后的愤怒和焦躁，我甚至于希望他们相信我。
但是为什么呢？
他们相信我或者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区别？
我仍是我，在任何地方都是我而已，然而他们却坚信着他们不相信或者相信着的是一个名叫尹斻的人，不是我，我谁也不是。
墨愠知道我曾经是什么，但是他也同样是不认识我的。
赵博阳从三岁起和我一起长大，二十年以后他还是不认识“我”。
文涛、墨冉、夏军……以及Aurora……
他们谁也不认识我。
唯一一个和我一样披着一张人皮的文婕，非敌非友，她也不认识我。
还有……
生命中的无数个匆匆过客，孟万里父子、萧翎、小渔、宵禁、洛琦琦……
没有一个人看见的不是“尹斻”，没有一个人真正看见的是“我”。
我意识到，如果真正的那个应该拥有这具躯壳的“尹斻”回来索回了他的人生的话，仍然什么也不会改变，也许他会活的很好，也许他会做一个好人，也许他会善良而温柔，但是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没有人会看见我，就算是能看见“本相”的墨愠和文婕也只会装作没有看见罢了。
我本就是匆匆过客，如果这一个我消失了，正主回来以后，所有人，谁也不会发现。
赵博阳不会发现，他会以为“尹斻”这个人改变了，或许变得更好，或许变得更糟……
文涛不会发现，墨冉不会发现，夏军不会发现，Aurora甚至有可能都会庆幸我的消失……
二十三年的阳间生活几乎叫我错以为自己就是“尹斻”，就是一个有着荒唐人生的人……
但是，我谁也不是，我不是人，不是任何一个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夺舍的恶鬼……
我到底是谁呢？
这些都没有意义的事情，想来想去仍然是没有意义罢了，所以不论我做什么说什么争取什么，也还是没有意义，既然是没有意义，那么我又为什么一定要逃出地狱，逃来人间？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晒一晒太阳？
我不知道，时间太长了，我除了知道我是我以外，我几乎什么都快忘了，我忘了自己的本来，忘了自己的的目的，忘了自己的罪孽，忘了自己的从前，最后，我变成了所有人眼中这个叫做尹斻的人，他们看着我的皮囊，厌恶我或者爱慕我，都无所谓，他们中有人告诉我我是一个人，但是我却知道他们这样说就是因为他们都没有看见我。
我的确是在抱怨，因为我不甘，因为我很不高兴，因为我现在真的是想要杀人了。
对面坐着的少年仍然‘咯咯咯咯’的发出一连串诡异的笑声，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他浑身都是伤，瘦弱的本就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更加的让人替他捏一把冷汗。只是现在谁也不会担心什么了，原因只有一个……
只有我能看见他。
他已经死了。
他死在了审讯室里。
不必开口说话我和他之间也是能够交流的。
他今年十九岁，是一名大一学生。
他死于刑讯逼供，就在上个月的中旬。
警方怀疑他强/奸他的女同学并且还杀了她，那个女孩子的尸体就被抛在学校教学楼后面的人工湖里。
他说他是冤枉的。
但是警方告诉他已经在该死者的体内检验到了他的DNA。
他说打他的警/察一共三个人。
他最后是头部受到重击才死的。
……
我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或者任何鬼，包括我自己，我向来是无视所谓的无辜与真相的，我向来只看我看得到的，相信我相信的。所以我并不相信面前这位少年的控诉，或者说我并不是不相信他，我其实只是不愿意搭理他罢了。就算是我看他很顺眼。
“你告诉我这些我也是没法帮你什么的。”我说。
苍白的少年停止了他的控诉，喉咙间的‘咯咯’声静了下来，只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拄着手肘，手铐哗啦啦的响着，我给他看着我的处境：“因为我是一个罪犯，所以我什么也做不了。”实际上这句话不无自嘲的意味。
“你和我一样是无辜的。”这时少年突然开口了，声音嘶哑。
“不对。”我笑着摇摇头，对他道：“你不了解我，我是一个有过案底的人，我酗酒、嗑药、滥情，所以我不一定是无辜的，也许我只不过是想要再挣扎一番而已。”
“你和我一样是无辜的。”少年固执的又重复的一遍，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样子有些骇人，但是却没由头的有点好笑。
“不一定啊……”我长叹一声，趴在了桌上，皮肤接触冰凉的桌面的那一刻突然间感受到一股寒意蔓延至脖颈，抬眼一看，竟是那少年的手！
“他们用椅子砸我这里。”少年的手放在我的脊椎上，这样幽幽的说着，那只冰凉的手慢慢移动着，指着我太阳穴的位置：“还有这里。”
“他们用脚狠踹我的肚子，还扇我的耳光。”
“他们骂我是个畜生、人渣。”
“他们说方虹是我杀的。”
“但是我没有。”
“我和方虹根本就不熟。”
“我为什么要杀她？”
少年直白但不带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冷冷的刺着我，接着他的手离开了，身影开始慢慢的淡去，最后他站到了我身后的角落里。因为此时审讯室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是夏军。
一前一后，两道冰冷的目光来回穿刺着我。
“你还是不认罪？”他一开口，竟然是这句话。
我愣了愣，忽然间感到好笑，于是也就笑了，道：“夏警官啊，你不认为应该再查查吗？要是冤枉我了……”
“怎么可能！你还想狡辩！”比起已经想透彻了的我，夏军明显的濒临爆发，他现在甚至是一副恨不得马上请我吃一颗枪子儿的模样。
“哦~怎么着？你难道也想要对我逼供吗？”我想到了站在身后的那个死于刑讯逼供的少年鬼，站起身来开始鼓掌：“好啊好啊！夏警官真是人民的好警官！”
“你给我坐下！”
夏军开始有些暴躁，这炮仗一样的脾气和文涛简直是如出一辙，说到底，像夏军这种叛逆嚣张并且匪气十足的人，最后会选择当警/察，这一点实在是一直都叫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坐下来，开始仔仔细细的重新打量着他，今天他穿着的是便服，拧眉瞪眼实在是没有什么警/察样子，反倒像是一个黑/社/会……不过据我所知，那些黑/社/会又有很多反而像是警察或者书生……
这个世界疯了吧？
嘴上便宜总是从夏军这里占过不少，一时间又是一个没控制，我脱口就道：“其实吧，我早就想试试这种玩法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哎，这次正好！夏警官，你的制服呢？没有制服可不专业啊！”
夏军的脸色从青转白再转红，我知道，我这是在扒他的黑历史，作为一名警察，如果和“准罪犯”有过那么一段荒唐的话，必定是叫人不怎么舒服的，更何况从一开始再见面，他根本就是来找我报复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回避
“你想玩是吧。”夏军铁青着脸说道：“想玩我这次就好好的陪着你玩！”
话音甫一落地，钢铁般的拳头就夹带着风直袭面门！可是他却忘了，这里是审讯室，不是当初的医院，这里除了我和他以外就只有一只鬼，没有别的人！
由于对方出手太迅猛，我一个回身躲闪带过，只听“呃！”的一声卡在喉咙里的呜咽，意料之中的也是意料之外的，夏军悲鸣一声，一头磕在了桌上。
我迅速两手环上夏军的脖子紧锁，抬腿膝盖用力一顶，直击腹部最脆弱的部位。看着他倒在地上时，我总算是感受到了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意了。
“咚！”
似乎是摔得不轻。
兀自坐回原位，仍然是没有人，方才我就想过了，夏军总是单独来去，包括上一次闹了一个乌龙后被他抓住的事，也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既然已经挨过一次凑了，怎么说，这一次也该是轮到他了。
“……”我侧身过去想看看地上仍然没有起来的夏军，心道刚才那一击明明也不重啊，探头一看，这厮竟然是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喂！夏警官啊！”我叫了他一声，得到的却是对方把头一偏，干脆拒绝交流。
“每次都是你们揍人，怎么我踢你一脚你不想着踢回来，反而挺尸了？”
“你他妈的是个混蛋！”夏军毫无意义的这样吼了一嗓子，随后继续装死。
“你又不是女警官，用得着这样吗……”
我感到有些无奈，突然间回想到几年前和这小子还在J市时，他就已经是这副德行了，他揍我或者和我干架行，但是我要是单方面的揍了他或者骂他一两句，保准就会像是现在的这个鬼样子：委屈，要么就干脆跑掉……
“这和男的女的没关系！”他继续用吼的，随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瞪着我，似乎是连要继续审问都忘记了，陷入了莫名其妙的仇恨当中，而我这时却忍不住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那么你能说说为什么你打我就是可以的，我打你就是不对的吗？”
“……”夏军沉默了，显然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我很早以前就觉得很不公平了啊~”
我歪着脑袋斜了他一眼，继续泼着冷水：“你暴躁是正常，我暴躁就是变态，你揍我就是自卫，我揍你就是恶行，你上我是天经地义，我上你就是强抢民男……您，”我故意改用了尊称，直视他，“不觉得这非常！非常的！不公平吗？我就算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像你们这么理所当然的占据着一切有利条件吧？”
“……”夏军还是不说话，眼神从愤怒变成了诧异。
“诶~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就是忽然间开窍了罢了，你们这些…人！都他妈的是一个德行！”
我慢条斯理却也不无激动道：“我算是看透了，好！你们不是不信我吗？不信我就不信我呗~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我开始自暴自弃的抱怨着，这些话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所以此时更是如同一泓苦水一般倾泻出来，我不爽，你们至少也该被隔应一下才对！
“……尹斻。”夏军突然叫我。
“干什么？！”我讨厌他打断我的宣泄。
“你，吃错药了吧？”他说，并且面部表情十分正经。
“去你妈的！你们全都吃错药了！我好得很！我不过就是突然间想明白了！”
是的，我想明白了，明白过来，其实你们认识的、看见的都不过是尹斻而不是我，而我却又为什么明明不是一个好人，却偏偏还要坚守着不做一个坏人的这个标准？
“老子要是想要女人老子用得着那么变态吗？！一大票的人排着队在那里等着和老子滚床单老子都还应付不过来呢！你们才都他妈的吃错药了呢！”
这一刻我孟万里附身，竭力的嘶吼，似乎是只要喊出来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一般，不过，最后的效果也差不多……
夏军等我喊完就呆呆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随后默默的转身，开门。
审讯室门外这时走过来一个小女警，冲着里面看了我一眼，似乎是问了一句“交待了没有。”夏军摇摇头没有回答，但是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有一句话却正好，好死不死地落入了我的耳朵里。
………“嫌疑犯疯了。”
夏军这么说。
“你们才都疯了！”
我骂道，回头却发现始终靠着墙角站着的少年鬼，已经不再是一副冷冷的表情了，他似乎也是认为我已经疯了……
这有什么问题？我不过就是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罢了，难道永远只能是一边挨揍一边占点儿嘴上便宜才正常？呸！这才是不正常的吧！
……但是这的确不是我的作风，但是就算是这样，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拾收不回来了，信任这个东西既然已经打了水漂，让我吼两嗓子抱怨也好发泄情绪也好，总还是不算亏的。
五月十三日。
我站在拘留所的铁门之外，阳光明媚，天气很好，心情也很好。夏军到底还是没能把我送进监狱，这倒不是说证据不足，而是另有隐情。
此刻，他也在这里，似乎是正等着我出来一样，怒气冲冲的。
“你都做了什么？！”他质问道。
“合理利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