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妖僧[重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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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哪来人世八苦,生之不易,还是莫要强求。”
“师兄所言甚是,”梁澄倾慕一念上师佛法功德,自然无有不是,点头叹服,“世人易为表象所迷,却是人之本性,师兄能如此宽和,亦是慈悲心。”
一念看了眼目光诚挚的梁澄,淡淡一笑,不再说话,这番作态,落在梁澄眼里,自是云卷风舒,超然物外,可在安喜平眼里,却是时间最为可恶的嘴脸。
当真是诸相难破。
第17章 客栈风波
流云被叫去准备船只,还得雇上两名清白的船夫,因此时间倒不是很赶,三人坐在雅间,时不时说上一句,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听一道傲慢的男声传来,声音不见得多么的响亮,但是明显带上了内力,犹如在耳边炸响,在座之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哼,什么佛子转世,我看是灾星降世!”
当即有人怒斥道:“国师大人一心为民,你哪来的无知小儿,竟敢口出狂言!”
“正是,国师大人为民祈福,感动佛祖,才解了京畿冬旱。”
梁澄心里一沉,搁下碗筷,见安喜平又惊又怒,一副要冲下楼去的模样,轻轻地摇了摇头。重新带起帷帽,放下白纱罩面,走至窗前,掀开一侧帘帐,一眼便见到说书先生的讲台上站着一紫袍锦带的佩剑青年,生得俊朗矫健,可惜一副张狂嚣张的模样。
只见他不顾底下人的叱骂,猖狂笑道:“哈哈哈!笑掉我大牙,我且问你,自陛下登基以来,天灾不断,明元五年,国师降生,岭南雪灾,七年,黄河侵淮,洪泽大涝,千里无地,浮尸汪洋,十二年十三年,云贵接连大旱,十四年便是蝗祸,百姓木叶充饥,夫鬻其妻,弃其子,甚而骨肉相残食者亦不鲜见,若国师当真佛子转世,佛祖为何之前不托梦,解救万民于水火?”
众人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那狂生于是仗剑讥笑道:“我看是佛祖早就托梦于他,说他荧惑妖星转世,劝他早早弃位出家,可惜国师贪恋权势,不肯罢手,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流离失所,眼下京畿冬旱,他可算慌了,怕大齐天下因他而亡,这才在众人面前,演了出好戏,这下好了,虽然做不成太子,好歹捞个国师当当,还受万民敬仰供奉,可不是一桩好买卖?”
梁澄抓着帘帐的手猛地一紧,下一刻却被人握住,不由心里头一暖,不用抬头,他也知道身旁之人是一念师兄。
“这人是飞琼剑陆重台,八荒盟盟主陆惊川之子。”一念在他耳边道,闻言梁澄顿时心里有数。
他是听说过陆重台此人的,因为当今武林年轻一代的俊杰,能与孟留君相提并论的,唯独此人。
一样的年少成名,一样的用剑高手,江湖传言,二人棋逢对手,各有胜负,性情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张狂气盛,嫉恶如仇,一个温厚儒雅,风流翩翩,彼此间的摩擦不合由来已久。
这其中既有个人喜恶,又牵扯到南北武林间的龃龉,不提暗中还有朝廷的运筹把控。
自古侠以武犯禁,朝廷明面上不曾插手江湖纷争,但是暗地里的势力划分争夺从不曾息过,小帮派依附大帮派,小道场挂号大道场,各大名山水陆的势力背后一般都有朝廷的影子,如大相国寺这般,能成为中原佛门第一雄,背后就是齐皇室的供奉,而天下道统太和峰天元宫,每年开鼎第一炉,必是献于朝廷。
尤其是这水面上来往,更是朝廷之要政,前朝丞相就言“当今赋出于天下,江南居十九”,本朝太祖深以为然,这才举都东迁,东都“有通济之漕,岁致江淮米数百万斛,禁卫数十万人仰给于此,帑藏重兵皆在焉”,漕运之机要,可见一斑。
而这漕运除却官漕拿大头,走私亦是通南北之有无,诸路买卖,云屯雾集,其间巨利,怎能不动人心,五湖三江,八百水道,不知有多少水上帮派,其中最大的,莫过于淮北八荒盟,淮南流泉庄。
孟留君师从道门第一人郦道宣,背后有道统天元宫,又是江南第一庄流泉庄庄主,自淮水以南,无人敢掠其锋芒。
八荒盟原先本是武林盟,历来执武林正道之牛耳,历届盟主由众人推举而出,无不是当世武功人品之圭臬,莫说淮北势力,整个中原武林,无不拜服,甚而关外漠北邪教,亦要忌惮非常。
不过自先代盟主陆镇坤接手后,武林盟渐为陆家把控,及至陆惊川,已成陆家一言堂,后来伸手水陆镖运,收服一干势力,干脆易号八荒盟,其间血雨腥风,恩怨情仇自是不提。
且陆惊川迎娶从龙卫指挥使百里截之姊,早已是朝廷鹰犬,自然为一些名门大派所不齿,地位便不再如之前那般超然,再叫武林盟,就更是招人厌恶。
明元帝还是皇子之时,就已看中淮北水利,他无法伸手官漕,就把主意打到走私上,陆惊川就是在他的授意下逐渐收服北方四渠的水道,后来明元帝便是借着李家和水运,暗渡兵器私兵,趁先帝病重,急诏滕王回京时,围了东都,诬陷滕王谋逆,杀了先帝,放出假诏,登基为帝。
说来好笑,同样是靠女人与朝廷搭上关系,先流泉庄庄主,孟留君之父孟璋,却是得了一个好名声。
原来当年孟璋明明一个江湖名门,不去仗剑天下,却投身科举,更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是,孟璋一个粗野武夫,不但蟾宫折桂,还得了长公主青眼,道非君不嫁,先帝爱才,不但让他尚了公主,还封了个武阳候。
麒麟锦带佩吴钩,飒沓青骊跃紫骝,赚尽人间风流,盖不如是,二人自然成就一桩美谈佳话。
如此,陆重台看不惯孟留君看来也是合情合理,当年荥阳聚象武会,梁澄为了给孟留君加势,特意向父皇告假,去看了这场武会,陆重台以一招之差,输给孟留君,之后沉寂两年,才又险胜孟留君,他时机挑在孟留君祖母的寿辰上下战帖,之后又赢了对方,也算是狠狠地落了孟留君的脸面。
梁澄不是一次见陆重台,几年不见,此人一如当日,不改狂妄之行。
只是这番险恶之极的话明显别有用心,也不知是他自身所想,还是他人授意。
不等梁澄理清思路,便听到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那国师未出世之前,先帝末年至明元四年,这几年连年大荒大乱大疫,西北西南两地十室九空,可自从国师出世,虽灾祸不止,好歹未见连年之祸,这又何解?”
随之,一人玉冠锦袍,摇扇而出,正是苍水剑孟留君!
梁澄浑身一震,忍不住靠近窗口,直直望向那俊雅不凡的执扇公子,梁澄的视线太过炯然,那人似有所感,眼角扫过二楼雅间,梁澄心里一惊,往帘帐后一闪,顿时撞向身后之人怀里,一念似乎能明白他的顾忌,揽住他的腰身,运起轻功,安喜平只见眼前一道虚影飘过,两人已退出孟留君的视线。
一切不过须臾之间,孟留君视线扫到之时,只看到静止不动的帘帐边,空无一人,孟留君心里划过一丝异样,重新看向剑眉倒竖的陆重台。
“那你的意思竟是因为先帝和陛下,这才乱象频生?”
陆重台这一句当真是用心险恶,孟留君要是回答不好,那便是大不敬。
孟留君虽然仇视明元帝,却也不傻,当即冷笑回道:“自来天灾非人力所能控,不过天道运行,譬如月星,有盈有缺,这有丰年,自然就有饥岁,否则天道如何守恒,如今国师应佛转世,如自古圣人临世,必有异兆,此番京畿国师所梦应验,岂不就是异兆?”
孟留君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呼好,陆重台冷哼一声,反手一震,飞琼剑如亮光出鞘,直指孟留君,“呈嘴皮子算什么本事,有种看剑上功夫!”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明末清初正好是小冰河时期,几乎每年各地都会爆发水、旱、霜、雪、雹各种天灾,有种说法就是明朝亡于天灾,不过明朝朝廷积弊良久,也有人祸的因素。
第18章 一念受伤
飞琼剑甫一亮出,凛然剑气便如冰刺迸出,针针飞向孟留君,孟留君后退一步,指间折扇横扫,划开剑气,飞身掠出客栈,朗声道:“你我之间个人恩怨,莫要累及无辜百姓,今日若要一战,城外白芦荡见。”
“好!”陆重台往掌柜处飞出一锭白银,旋身跟出,几个飞踏,身若惊鸿,片刻不见人影。
南水北琼一战,在座许多江湖客自然不愿错过,又有几道身影闪过,原本宾客满座的芳客来,顿时只剩一些瑟瑟缩缩的平头百姓,与满地杯盘狼藉。
其中不知是谁,感叹一句,“还是孟庄主良善笃厚,若不是他引开这陆狂生,真在这儿打起来,我等到时只怕缺胳膊少腿儿,说不准小命都保不住哩。”
“是这个理,要我说这些江湖草莽整日斗个没完,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朝廷就该禁武哇!”
“话可不能这么说,太祖当年收复燕云十六州,退胡于漠北千里之外,许多江湖侠士,各大门派都出了不少力,如今突厥吐蕃依旧虎视眈眈,听说那些个塞外高手年年都要来中原寻人比试,我看着分明就是试探,若是禁武,岂不因噎废食?”
“听说那些宗师高手,一人可抵千军万马,这可当真?”
“这哪还有假,当年太祖麾下慧觉大德和玄机道尊便是这样的人物!”
“禁不了武,我看朝廷不如出示明文,禁止城内械斗。”
“对对,这法子好!”
“唉,好些事还得靠这些江湖人,像我这走南闯北的皮货商,哪次能少得了镖客,现在东北边不知哪来的一伙碧眼黄毛,建了个圣衣教,自称天帝圣徒,占了靺鞨族的地盘,以往我都是从靺鞨族手里采的皮货,如今可好,说我什么异教徒,抢了我的货,要不是当时雇了些个好手,性命都要交代了,这世道难啊。”
“那圣衣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这我哪知道啊,那地界最近乱得很……”
话题不知不觉间便偏远了,而二楼雅间里,梁澄被一念揽腰后退,避过孟留君的视线之后,心神尤是不定。
在听到孟留君为他与陆重台机辩后,梁澄心里不由五味杂陈,二人自小的情谊要说全是假的,不免太过绝情,毕竟孟留君曾救过他一命,不惜性命之忧为他吸走蛇毒,但要说孟留君对他毫无利用欺瞒之心,全是真情实意,却又是自欺欺人。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一道父辈血仇,或许便是一生的兄弟与知己,然而这些早已多思无益,如今他早已不是太子,对父皇母后,亦是偿过一命,问心无愧,无论孟留君要对父皇做什么,那也是父皇的因果报应,至于济儿,有母后与李家看顾,多他一个,也无甚作用,还会招来母后的厌恶,不如就此淡过。
安喜平见一念一直抱着梁澄不放,于是跑到梁澄身边,扶住两成的手臂,怒目瞪向一念,“抱着我家少爷不撒手,你这是要作甚?”
梁澄一手按向安喜平手背,摇头道:“喜平,不得无礼,不关师兄的事,还不向上师赔礼道歉?”
一念顺势松开怀抱,侧身避过安喜平不情不愿的赔礼,淡然道:“安喜平也是护主心切。”
梁澄心里更是歉然,“方才多亏师兄,否则叫武阳候认出我来,只怕此行会另起风波。”
“举手之劳。”一念端起碗筷,“还是快些用饭,莫要耽误行程。”
经过方才一场风波,梁澄却是没了多少胃口,安喜平自觉太过冲动,心下默默告诫自己不可再乱了分寸,三人便不再说话,很快就出了客栈,来到南城外渡口。
流云早已备好船只,船上寝铺雅室、炉灶茶灶、书籍糕点一应俱全,蓬高可容一人而立,既宽敞明亮,又雅致精巧。
三人一一登船,船夫吆喝一声撑船离岸,梁澄让安喜平先进去,独自来到船头,眺目远方,巍巍城墙渐行渐远,暮烟千嶂,雪没芦岸,江天连成一片,一阵西风将帽檐边的白纱向两边吹开,眼前忽然吹来一粒雪花。
下雪了……
前路茫茫,性命垂悬,最坏不过,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恍惚间,梁澄似有所感,跏趺而坐,渐渐陷入一种空明的状态,犹如莲花不著水,亦如日月不住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遁入多少禅修穷极一生亦不得其门而入的真如之境。
而此时本在舱内打坐的一念忽然捏住袖内的囊袋,右眉一扬,身形一闪,出现在梁澄背后,听到身后传来安喜平和流云的脚步声,一念骤然出手,出其不意地飞出数道真气,一毫不差地点中安喜平和流云的周身大穴,在二人惊怒交加的瞪视下,袍袖一挥,两人顿时双双倒地,再一丝声响。
而两名船夫也早已被他转身时隔空顺手击晕。
一时之间,孤舟寒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