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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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知道庆夫人在伍堡训练了一批身手不弱的人手,分布各处以探消息,是以临淄城中发生了事情,什么也瞒不过她。
庆夫人又道:“城中大夫富豪们得知伍封回城,恐怕免不了要过府探视,我看这几天还有些忙。”
伍封大感头痛,道:“我看那班家伙未必是来看我,多半是借机偷窥公主和月儿的花容月貌哩!唉,要我整日与那班家伙假意客套,还真是件烦恼事,有什么办法躲着他们呢?”
伍傲笑道:“公子便躲在后院,小傲就说公子服过宫医的安神宁静汤药,须静睡数日,他们无非是应应景罢了,总不敢硬闯到床边去看吧?”
府中有庆夫人和伍傲应付那班络绎不绝探病的人,伍封乐得清闲,一连数日躲在后院之中,与妙公主与楚月儿笑乐。只有田恒、晏缺和公子高来时,伍傲才将他们引至后院与伍封见面。由于身具吐纳奇术,仗着“龟息”之妙,伍封和楚月儿的伤很快便收口,若不是极剧烈的动作,也不会挣破。
经鱼口一伏,伍封知道楚月儿颇具勇力,胆量又大,日后恐怕能助自己不少,想起从家传的七招伍氏剑术领会的六种运力之法,楚月儿若用于其剑法之中,可大增其剑术的威力,遂将六种运力之诀教给楚月儿,道:“月儿,你先用熟这六诀,我们再慢慢研习,用于你的剑法之中。”
妙公主每早从宫中赶来,晚间才回宫,齐平公也是少有的乐得耳根清静,每日朝议之后,便与晏缺饮酒对弈。
伍封多番设法,想与二女“鸳鸯戏水”,都被二女以其腿伤不能下水的理由拒绝,伍封无可奈何,只好略作变通,与她们“鸳鸯戏剑”。
这日看了妙公主的剑法,伍封道:“公主这几日向月儿学剑,剑法大有长进,也算过得去了,只是身法步履大有不及,难以体会这套剑法中的精髓。”寻思:“那日在林中遇到埋伏,有一人连接我四剑,那种剑法,进攻虽略嫌不足,但用以防御,却是天下罕见的门户严谨,定是董门御派的剑术。以公主的天赋,练这种剑法正是所长。”
妙公主收剑回来,道:“你在想什么?”
伍封叹道:“有一套董门剑法,最合你练,可惜这剑法连九师父也不会。”
楚月儿道:“公子说的是那日在林中,被你放走之人的剑法吧?月儿也觉得公主练那套剑法,恐怕更易有成。”
伍封笑道:“可惜放走了那人。下次若见到,定将他揪回来将剑练来瞧瞧。”走进场中,将那日林中人的四招剑法教给了妙公主。
妙公主学会这四招,高高兴兴地在一旁练习。楚月儿道:“公子,你家传的剑诀十分厉害,月儿用于剑术之中,似乎威力增加了不少。”
伍封喜道:“你使来让我瞧瞧。”楚月儿站在场中,使开了剑术,她果然在接舆所传的剑术之中,巧妙地将伍氏剑诀融了进去,使剑上威力几乎大了一倍。伍封本拟让楚月儿练熟伍氏剑诀后,再与她共研接舆所传的剑术,将剑诀用于剑招之中,想不到楚月儿学得甚快,竟能自己将两家剑术和剑诀相融,当下又惊又喜,赞不绝口,道:“想不到月儿在武技上极有天赋,在武技上的悟性甚佳,这真是意想不到。”
楚月儿笑道:“这六式剑诀的用力之法,其实还可以用在公子的空手格击之术中。”她插剑入鞘,又使出那套伍封所教的“空手搏虎”之技,虽然她练习手足击踢木板时短,拳脚不够硬朗,但用上的伍氏剑诀后,劲力也是大增。
伍封叹道:“月儿当真聪明,我可没想到这剑诀可用在拳脚之中。”遂走下场去练习空手格击,渐渐将伍氏剑诀的运力之法融入拳脚,只觉得威力剧增,心忖:“今日才知道父亲遗下的剑诀之妙,当日父亲威震天南,绝非虚言。”
练熟之后,伍封与楚月儿又对练拆招,均觉对方的剑术和空手格击大有精进。妙公主的武技基础比楚月儿差得太远,何况伍封教她的四招剑术十分奥妙,在一旁练得十分勤力。这时,伍傲带了赵悦和蒙猎到后院来,伍封与二女才收手走回。
赵蒙二人将家眷接来后,伍傲让他二人在府中四下走动,熟悉府内人物,休息了几天。
伍傲笑道:“赵爷和蒙爷闷得发慌,不住催我给他们派差,才带来见公子。”
伍封让他们坐下,问道:“那日我听赵兄说过,与蒙兄是同乡,不知你们的家乡是在哪里?”
赵悦答道:“小人们其实是卫国都城帝丘人。蒙兄自祖辈时便到了齐国,小人本是卫国宫中的侍卫,后任郎中,十四年前从卫国逃来齐国,在此地才与蒙兄相识,因为说起来是同乡,是以颇为相得。”
伍封奇道:“你在卫国是郎中之职,比齐国这城门司马职位要高得多了。十四年前,你应该只有二十多岁,正是前程远大,为何又离卫到齐国来?”
赵悦叹了口气,道:“那时是卫灵公在世时的事。卫灵公有个宠姬名叫南子,是宋国公主,美艳异常,生有一子,取名蒯瞶,被立为世子,南子也被立为君夫人。卫灵公还有个男宠,名叫子瑕,有一次子瑕将吃剩了一半的桃塞入卫灵公口中,众臣见到后十分恼怒,卫灵公反而大喜,说是子瑕因此桃味美,不忍独飨,是以与他分啖,此后卫灵公日日与子瑕一起,连夫人南子的宫中也少去。夫人南子极有手段,借此事多番发怒,卫灵公本就惧内,便设法从宋国将南子的旧情人公子朝召到卫国,陪伴南子。其时卫宫之丑声四播,一国皆知,卫灵公却不以为然。蒯瞶那时年长,还生了个儿子公子辄。蒯瞶深恨宫中丑事,派人刺杀其母南子和公子朝,结果事败而逃,到了晋国,卫灵公便立了公子辄为世子。那是十四年前的事,当时国中大乱,小人觉得心灰意冷,便到了齐国,投入军中,三年后升为城门司马。”
伍封点头道:“怪不得卫国大乱,原来有此中详情。我听说卫灵公十二年前死了,国中立了公子辄为君。晋国派兵送蒯瞶回国即位,公子辄向我齐国求救,齐国派兵相助公子辄,蒯瞶据戚城,得晋军之助,与齐兵交战数次,双方均未能胜,以致齐晋交恶。后来田恒继为右相后,才与晋暂和,相持至今,息大哥如今领兵在外,便是为此。唉,蒯瞶与公子辄为父子至亲,居然兵戎相见,也是人间惨事。”
伍傲恍然道:“这次晋国的赵鞅赴齐,说不好,也与齐晋相恶的事有关吧?”
伍封点头道:“按理说应是如此,赵老将军这些天与田相国相谈十余次,说不定也有何议定。不过,我看国君也未知道,恐怕是事关重大,赵老将军还要与晋君和智、韩、魏三家相议吧。若能成和议,息大哥也能回到临淄,无须领军在外了。”鲍息忠厚祥和,在伍封心中便如亲兄一样,久在外面,自然有些挂念。
伍封问道:“赵兄在齐国三年便升为城门司马,为何这十一年却毫无升迁呢?”
赵悦道:“小人性子不好,常与长官顶撞,又非齐人,是以再也无法升迁。小人辞了军职投奔公子,也有此中原因。”
伍封想起那日赵悦与田政顶撞,点了点头,问蒙猎道:“蒙兄祖辈为何也从卫国来了齐国呢?”
蒙猎道:“听先父说,先祖父原是卫都帝丘城外穷户,六十余年前,齐庄公攻晋卫二国,族人尽死于战祸。先祖父年幼幸免,被齐国大夫杞梁收养。当时齐国杞梁、华周二人被称为当世无双的猛将,回军时攻莒,二人单车攻城,战死于莒国。先祖父年幼,随柩到了齐国。”
伍傲道:“小傲听说杞梁、华周二人之妻哭夫之时,泪尽继血,哀痛异常。酒肆坊间,更传杞梁之妻孟姜哭夫之时,齐城崩陷数尺,从此后国俗为之一变,齐女哭夫,与列国大不相同。”
蒙猎续道:“先祖父年长之后,投入军中,被列入巡城司马手下。或是天赋异禀,先祖父对缉盗侦凶之事颇为擅长,后为巡城司马,一生擒拿要犯无数,军中戏称为‘大猎’,是说任何凶犯在他手中,便如寻常猎物一般。后来先祖父年迈,先父也入军中,同样也任巡城司马,军中称为‘小猎’。先父荐小人入军不久,退归家中,三年后,小人也升为巡城司马,先父大是奇怪,说我们蒙家莫非子子孙孙均都是巡城司马之命?大笑之下便亡故了。”
众人听他们祖孙三代均为巡城司马,大是有趣。
妙公主格格笑道:“现在军中叫你什么‘猎’呢?”
蒙猎道:“这一点先父是大有先见之明的。他称说先祖父为‘大猎’,自己为‘小猎’,若是小人也从此职事,岂非成了‘细猎’、‘微猎’?是以为小人起名‘蒙猎’,也就不虞有‘细猎’、‘微猎’之名了。谁知小人果然也当上了巡城司马,军中只好仍称小人为‘蒙猎’了。”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无不大笑。
伍封忽地心思一动,问道:“蒙兄祖孙三代为巡城司马,家传的缉盗擒凶本事,想来大有独到之处吧?”
蒙猎道:“那是当然。这一点小人却不是胡吹,任何盗贼犯案,小人都有办法寻出线索来。小人名字中的这个‘猎’字,岂是白叫的?”
伍封道:“若是有人潜入某府之中,偷物杀人,还放火烧屋,蒙兄又会如何去侦办呢?”
蒙猎道:“这就要到现场去看看了。天下间只要有不法之事,即便是妖魔鬼怪所为,也会有破绽露出来。纠拿盗贼凶犯的本事是否高明,其实就看搜寻蛛丝马迹的本事。譬如说偷物,定会有拔闩、撬锁、破门、钻窗等行为,拔闩撬锁多是惯偷,破门钻窗就不一定了。假如是钻窗,凭窗大小就可判断其身材是否高大,窗上都有铜钩,若挂落碎布残线,那人的身手就平常,什么都没有的话,身手还算高明。再说杀人吧,又有……”伍封见他絮絮叨叨地大有道理,摇手笑道:“先不必说了,蒙兄的本事定是非常了得,此刻我便带蒙兄去侦办一件案子。”
楚月儿道:“公子,月儿也去。你们要去相府,月儿正好去看看二小姐。”她甚是聪明,一听盗书杀人,便知伍封要带蒙猎去田恒府上。
伍封赞道:“月儿心思颇敏捷哩!那就一同去吧。”
妙公主不依,也要跟去,伍封知道她的性子,万一在相府遇到了田政,定会大加叱骂,弄得田恒面上不好看,生出事端,但又不好拒绝,心念一动,命楚月儿将那支“龙吟”玉箫拿来,交给妙公主。
伍封道:“此物是柳大哥送我的天下至宝,公主颇通音律,替我试试音色。”妙公主从小学过音律,把玩着这暗赤色的玉箫,爱不释手。
伍封哄得妙公主留下来,命伍傲、赵悦便留在府中商议府中事宜,自己带着楚月儿上了铜车,蒙猎也乘一乘马车随在后面,一起向相国府而去,他的侍卫家将半数丧于鱼口,其它人还留在画城养伤,暂未新选侍卫。
到了相国府中,田恒迎了出来,笑道:“本相早想请封大夫过府饮宴,怕封大夫伤势未愈,不便前来,不料封大夫竟带伤而来。”
伍封下车,笑道:“在下早就听说相国府上美酒无数,觊觎已久,今日不请自来,相国不会舍不得吧?”
楚月儿与蒙猎上来向田恒见礼。
田恒笑道:“月儿定是来探望小女吧?”命小婢二人将楚月儿引入内院二小姐处。本来楚月儿对相府颇熟,但此刻是伍封身边的人,身份尊贵,自不好失礼让她自己进去了。
伍封小声道:“颜不疑在相府趋行如常,大为可疑,相国可查出了什么?”
田恒叹了口气,道:“本相这些天上下彻查,未有所获。唉,若是府中真有其同党,那便十分糟糕了。”
伍封道:“在下府中有个门客,最善侦缉之术,今日特地带了他来,为相国效劳。”
田恒看着伍封身边的蒙猎,问道:“莫非就是此人?”
伍封笑道:“正是。此人名叫蒙猎,祖孙三代均为巡城司马,三代相传,有些独到之处。”
田恒道:“本相听政儿说过,国君亲下赦书所赦免的,应该就是他吧?”
伍封点头道:“此人是难得的人才,是以在下求国君赦免,正好为相国效力。”
如此小事,田恒怎会在意,笑道:“无妨,蒙猎本无死罪,政儿处罚不当,本相已大大责骂过他。只是事发多日,蒙猎侦测之时,怕有些难吧?”显是有些不信蒙猎的本事。
蒙猎道:“虽然难些,但也不是毫无措手之处。”
田恒点头道:“那就姑且一试吧!”叫来乌荼,让他带蒙猎去侦测。自己与伍封进了厢房,命人送上酒食,命四美婢在一旁侍酒。
两人饮了几杯,田恒道:“当日在城外,封大夫有赠酒之德,本相便想大摆酒宴,邀封大夫到府中一聚,谁料今日封大夫来,只好先作此小酌,日后再大宴痛饮。”
伍封叹道:“相国的美酒,在下早就想饮的,只是责恒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