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第4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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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正是敌营南门的方向,猜想柳下跖应该已经接应上柳下惠了。
伍封率着中军往越王勾践的大帐方向冲杀过去,临到勾践大帐数十步时,无数越人拥了过来,这些人奋不顾身,死命挡住齐军。伍封见他们抵抗甚烈,知道这就是勾践的君子之卒,是越人中最为悍勇善战的,连忙冲了上去,铁戟如飞,见到越人便刺,鲍兴挥斧狂劈,不管越军是人是车是马,见了就是一斧子劈下去。君子之卒虽勇,但无人能敌伍封和鲍兴,被伍封二人来回冲杀,直杀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刺倒了多少人,这些越人才渐渐溃散,此时伍封和鲍兴的这乘兵车几乎已经被染成红色,连铁戟上也溅得全是血,有些湿漉漉的了。
伍封用大氅擦了擦铁戟,猛见不远处勾践乘车闪过,大喝道:“勾践休走!”圉公阳连忙驱车上前,鲍兴大笑道:“勾践,吃我小兴儿一斧!”大斧早已经高举。
勾践仓惶之下,扭头看了过来,伍封见他满面惊色,笑道:“大王不如乖乖下车,随在下到齐营去,免被士卒误……”话未说完,便见颜不疑和石圃、条桑乘一车斜剌里冲过,勾践喜道:“王儿快来……”颜不疑一车早已经由勾践车旁掠过去,直往后营而走。
勾践怒道:“这个畜牲!竟然弃寡人不顾!”他咬牙喝道:“既然撞上了龙伯,寡人便与龙伯决一死战吧!寡人决不能束手就擒!”他挥着长矛,让驭者驱车迎上来,两车相交,伍封手快,未等勾践的长矛刺来,早已经一戟将那驭者刺落车下。
勾践连忙挺矛相刺,虽然他矛法精湛,但今日伍封之武技已臻化境,在他眼中,勾践之矛便如果小儿弄草一般,随手一抓,便将勾践的长矛抓住。勾践大惊,急往后拔矛,却如同拔山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伍封正想劝勾践束手,鲍兴在旁哇哇大叫,挥斧向勾践劈了下去,伍封忙道:“不可!”可鲍兴的大斧已经劈下,这人家伙的斧头向来是能发不能收,是以凶猛无匹却难留活口。这时由旁边猛地飞出一根长矛来,“叮”地一声,格住了鲍兴的斧头,可当不上鲍兴斧上的神力,一矛一斧仍往下沉落,只是减慢减弱了许多。
此时伍封的铁戟早已经伸过去,将这一矛一戟格住,此时鲍兴的这柄大斧离勾践只有四寸许,差一点便将勾践的头颅劈成两片了。再看时,那持矛者正是鹿郢。原来鹿郢由乱军之中觅来,随手捡条矛来交战,正见到鲍兴斧劈勾践,仓惶相救。其实鹿郢的武技要胜过鲍兴,只不过力气有所不如而已,再加上适才鲍兴是奋力下劈,鹿郢是仓悴之下,由旁边横插长矛来格挡,才会如此。
鹿郢弃下长矛,张开双手挡在伍封车前,道:“师父,战事是两国之事,并非王爷爷与师父的私仇,难道真的要将王爷爷杀死不成?”伍封止住鲍兴,叹道:“我并非杀害大王之心,只想请他到齐营去。”鹿郢垂泪道:“王爷爷性情刚烈,若入齐营,便不愿意生而受辱。”伍封心道:“当年他在吴国为奴,受辱甚矣,我请他到齐,以礼相待,难道他还会自杀不成?”转念又想,尽管今日之勾践与那时之勾践不同,受辱于吴时的勾践,国弱民贫,又是为王不久,年轻而有远志,才会忍辱偷生。如今这个勾践却是灭吴侵越,威震东南的大国之主,而且他年纪大了,性子也倨傲,但要说他会自杀,这个恐怕不大可能。
伍封摇头道:“公事在先,私谊在后。小鹿与我虽有师徒之情,故人相托之义,但我不会因私废公,今日事已至此,那是大王命当如此,怪不得人,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对大王以礼相待,决不会让人辱及你们祖孙。”鹿郢放声大哭,挡在伍封车前。
勾践喝道:“小鹿,不必求他,寡人宁死决不受辱。”由腰间拔出那口“属镂”剑来,横在颈上。伍封大惊,连忙按戟道:“不可。”鹿郢踉跄向勾践车上扑过去,脚下不小心,几乎被拖在地上的缰绳绊倒,他顺手抓住缰绳,上车道:“王爷爷,大局为重,我们……”伍封叹道:“大王,在下不会让人……”话未说完,便见鹿郢猛地拨过马头,勾践将长剑在马股上深刺,战马负痛嘶鸣,发足急驰,径自向后狂奔而去。
鹿郢一边驭车,一边回头道:“师父,对不住。”鲍兴愕然道:“咦,原来是想逃!嘿,这祖孙二人好生狡诈!”伍封嘿了一声,心道:“小鹿与勾践、支离益和颜不疑在一起久了,也学得如此擅于作伪。”正想追去,忽然心中一凛,便觉背后隐约有劲风袭来,暗吃一惊,急扭身相避,便听箭矢破风之声甚急,两支长矢一前一后,由身侧擦了过去。
伍封惊道:“此箭劲力非常,放箭者决非常人。”若非他神功盖世,预先有所感应,必定被这二箭射中,虽然他身上有铁甲护身,但看这箭矢之速,便知道这两支箭必能透甲而入。
鲍兴扭头后看,只见黑压压人头涌动,到处是齐兵和越兵杂在一起混战,根本看不到是何人放箭。再看勾践那乘车时,早已经消失在乱军之中。
鲍兴问道:“龙伯,要不要追?”伍封道:“算了,再追也不大容易。”鲍兴叹道:“勾践是敌军之首,今放了他,岂非是放虎归山?”
伍封道:“如果勾践被我们杀了,越人仇齐甚矣!再要谈和,只怕大有障碍,日后齐越之仇,恐怕百年难消,必使两国之民饱受兵祸,还是留他一命最好。”鲍兴点头道:“龙伯说得是。”伍封笑道:“燕军一入卫营,越人东逃琅琊之道便被隔断,勾践要逃,唯有南下徐州。我让月儿杀退越军弩卒后赶往徐州道上,只怕已经是预先到了,勾践未必逃得过月儿之手。”
虽然伍封是谋定而动,出奇不意,但越人数万精兵极擅夜战,又悍勇无畏,负隅顽抗,直到天亮时,越人才彻底溃败,战事渐歇。
伍封将兵车停在勾践的大帐之前,这时哨探消息传来,说越营一乱,晋、宋、卫三军俱无斗志,楚、燕、郑三军均是大获全胜,晋、卫、宋三国之军大败而逃,弃下营寨、辎重、兵车无数,残部皆逃往徐州而去。燕、郑两军均忙于抢掠俘获,并未追赶,唯有楚军分作三队,一队收拾俘获,另两队分左右二支南下,追逐晋人去了。
鲍兴道:“还是楚人擅战些,燕、郑远不如他。”伍封点了点头,道:“楚王有远识,决非郑燕可比。我看楚军这两队,一队固然上追击晋人,另一队恐怕是南下江淮吧。”鲍兴吃了一惊,道:“如此说来,我们是否也该派人南下江淮争地?”伍封苦笑道:“楚助齐破越,乃得江淮,这是早已经议定的事,只好由得他了。我本想派一军南下江淮,断越人归路,既然楚军先动手,我便算了。江淮本非齐地,何况以我们齐国今日之势,得江淮之地,却多了楚国这个大敌,福祸难测。”心道:“如果我是国君,自然不会让江淮之地让人唾手得去。”鲍兴默然,缓缓点头道:“也是,要说齐国得了江淮,还不如说是田氏得了江淮。”伍封拍了拍鲍兴的肩膊,赞道:“今日之小兴儿大有见识,兵法也颇熟,已非昔日之小兴儿了!”
正这么说时,果然楚惠王派了吴句卑来道:“大王见越人擅战,恐齐军难以分兵,故使得胜之师,南下江淮,为龙伯断敌归路,特令在下来告知。”伍封是诸国军卒的统帅,楚惠王自然要派人相告。伍封笑道:“既有前约,在下无话可说。大王智谋过人,的确非他人可比,楚人有此君王,实乃国之大幸。烦楚师谨守江淮,勿令越人逃过了。”吴句卑笑道:“龙伯果是信人,在下这便去禀告大王。”
这时众军打扫战场,清点俘获,同时准备早饭,楚月儿率军回来。伍封问道:“可曾擒到勾践?”楚月儿叹了口气,道:“我们埋伏杀散了越人弩卒,然而赶往徐州路上。夫君所料不错,勾践果然逃往徐州,因小鹿奋力抵抗,月儿一时心软,未下杀手,耽误了些时候,却被镇守徐州三千越军赶来,将勾践等人救走了。”伍封愕然道:“徐州不知道前方战事,怎么能赶得及派出援军?”楚月儿道:“我擒下了一二百个越卒,详细问过。原来范相国离开大营之后,曾去徐州,说越人危甚,令徐州守将小心防备,士卒和甲枕戈而眠,多派哨探,打探龙口消息,一旦有变,便引军救援。正因如此,徐州越军才会行动快捷,救走了勾践。”伍封叹道:“范相国果然智谋过人,他还在徐州么?”楚月儿摇头道:“越卒说过,范相国安排诸事之后便西去了,或是去了宋卫之境吧。”
伍封与楚月儿等人休息用饭之时,伍封告诉楚月儿楚惠王求娶鱼儿一事,楚月儿也十分高兴,这时楚、燕、郑三国之军派人来报战果。连同被楚月儿杀散的越军,此战越军阵亡两万三千余人,受伤被俘的越人、夷人、吴人各逾万余人,君子之卒和神弩之卒大半伤亡,经此一战,越军之精锐可说是十去其七。晋、宋、卫三营的伤亡俱在万人以上。楚、燕、郑三国也有三四千伤亡,齐军伤亡近万人,正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齐人所对付的是最厉害的越军,面临的抵抗也最烈,是以伤亡不小,闾邱明、恒善亡于战阵,闾申受了些伤。伍封让人将闾邱明和恒善的尸体小心装敛运回营中去,见此战伤亡极多,虽是早有预料,仍感恻然,心道:“此战或是这数十年间最为惨烈的一战吧!”
田盘兴冲冲跑来道:“龙伯,我们是否乘胜追击,一举攻下徐州?”伍封叹了口气,道:“穷寇莫追,徐州城高池深,我军新创,强要攻城或能攻下,但伤亡必然比今日更盛。齐国饱受战祸,元气大伤,实在不宜再战。”田盘默然退下。
伍封留下鲍琴清点战场,自己一众先回伍堡,向齐平公报捷。齐平公喜不自胜,大笑道:“甚好,越军终败矣!封儿功勋盖世,几比仲父,寡人一定要厚加封赏、厚加封赏。”伍封摇头道:“虽然击退越军,但我军伤亡不小,唉。”姬介和盘丁也向伍封道贺,伍封道:“日后之事,便要天使多多费心了。等在下收拾士卒南下徐州,成威逼之势后,太子便可入城说和。”他颇为细心,提醒齐平公派个使者赶回临淄,向田恒报捷,如此大事不派专人去报,田恒日后必然不悦。齐平公会意,派了个使臣往临淄报捷不提。
这时,柳下惠、柳下跖兄弟率众到大营来,原来柳下惠等人在营中放火之后,藏身一旁,等柳下跖的铁骑冲破越军,接应上后,便一齐出了越营,饶道淄水之旁,赶了回来。兄弟二人与伍封和楚月儿见面,自然是十分亲热。
柳下跖道:“兄弟,我们回来途中遇见一人由越营逃出,随手擒来,你道是谁?原来是司马豹。”伍封道:“田豹?原来他投奔了越人。”柳下惠道:“这人好丑是田氏的人,大哥怕龙伯与田氏生隙,便让二弟将田豹在淄水边上斩首了。二弟也正好除掉了这个搅乱中山的贼子,派人将田豹首级送回中山去了。”伍封道:“这个田豹早就该死了,杀得好!”
午饭后楚惠王、郑声公和姬克都赶了来,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伍封小声问楚惠王道:“大王,江淮之地颇为要紧,你竟然放心而来,究竟派何人为将去收江淮?”楚惠王笑道:“寡人让司马子宽为将,此人晓勇擅战,精通兵法,必能成功。”伍封愕然道:“原来子宽也来了,为何我没见到?”楚惠王笑道:“实不相瞒,寡人怕战事万一不顺,楚军无退身之处,是以早让子宽密领一军,藏于山中,万一战事不谐,可来接迎大军,故而不这寡人营中,无法引见。非是寡人信不过龙伯的本事,而是战场之事瞬息万变,难以预料成败,龙伯不可怪寡人多心。”伍封怔了怔,才知道自己仍是小瞧了这个楚惠王,忍不住赞道:“大王用兵如此谨慎细致,实在难得!鱼儿得你为婿,诚为幸事。”
晚间齐营广设酒宴,犒赏三军,庆贺大捷。虽然此战伤亡极多,但这些年列国争战厮杀,见惯了伤亡,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自古皆然,人人都知道经此一役,单是所擒东夷之人便有三万余人,吴地之人也上万,越军自然已经无法整戈再战了,因此众人并不因己方有伤亡而减了喜庆之意。篝火堆堆,鼎缶处处,齐平公等人也将酒宴设在帐外,与士卒同乐。
中间用长干围出的大席之上,齐平公、田貂儿、伍封、楚月儿、田盘、鲍琴、鲍笛乃至鲍兴、石朗、石芸、赵悦、蒙猎、闾申等人均列主人席上,连圉公阳、庖丁刀、旋波也有席位,客人席上有姬介、楚惠王、郑声公、姬克、柳下惠、柳下跖、盘丁、游参、吴句卑、招来等人,鱼儿此时未嫁,自然不能坐在楚人席间,便坐在伍封和楚月儿身旁。
此次大战,双方动兵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