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是傻瓜by:花知否-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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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子川的手仍旧保持着刚刚向前伸出的姿势,可他什么也没能抓到,只是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之中,她的速度快到他挽留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影子奔向了雨夜之中。
慕子川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朝前走了两步,将视线投向了近乎疯狂的女子。
他从未见过世间有这样的女子,敢只身跳进乱葬岗里,独自一人面对无数的残骸腐尸。他印象中的兰儿,是个说话很爽快,胆子却很小的姑娘,时光匆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个连杀鸡都不敢直视的姑娘,却敢在无数的尸体中爬来爬去,只为了寻找着她深爱的男子。
女子的肩头很瘦弱,衣衫单薄,但那一刻却仿佛能够扛起这世间所有的重担,坚强而又无所畏惧。
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一个人产生这样天翻地覆的改变……想到这里,慕子川的拳头紧紧捏了起来,只恨自己不是快要死的那个人。
“啊——!”
司徒兰惨叫一声,飞快的朝旁边一滚,然后开始猛喘粗气,她找人找的太过专注,不小心和一个死不瞑目的女子对视了,那样的眼神在黑夜之中显得异常可怕,把她吓了个半死。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她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慢慢抬起手,发现自己掌中捏着一根森森的白骨……
天呐……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天上依旧下着小雨,周围各种腐尸的气味渐渐包围了她,司徒兰有些欲哭无泪的坐在那里,全身上下抖如筛糠,这恐怕是她这平淡的一生中做过最疯狂的事情了吧。
司徒兰心中默默道了个歉,然后颤抖着将那根白骨放回了原位,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打湿的荷包,被一具尸体压住了一大半,只露出一株清清淡淡的兰花,绣工精致而又细腻。熬了好几个晚上才赶起来的荷包,那是她再熟悉也不过的东西了。
看见那个东西,司徒兰心中狂喜,借着月色看见了底下明黄色的布料,她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抖着手将覆盖在他身上的尸体翻了过去,耳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她吓得朝前一跪,便看见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他完美无瑕的脸上,那样轻柔而又小心翼翼,像是怕惊醒了他的美梦。睫羽上几颗细小的水珠微不可闻的颤了颤,在周围一片阴森的黑暗中显得那样违和。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哪怕他躺在众人避之不及的乱葬岗里,依旧像是沉睡于天地中央。
司徒兰抖着手摸上了他的脸,从紧锁的眉头中挤出温和的微笑来,语气哽咽的听不出她原本的声音了:“寻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边的慕子川看见了这幅场景,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随意地挥了挥手,他的动作是那样疲惫而不甘心。
很快便有随从上前去接应,好几个人合力将沈寻假死的尸体搬了上来,平放到一边的空地上。即使是上了平地,司徒兰依旧跪坐在他身边,为他清理着脸上不小心蹭上的泥土,不顾他刚刚在腐尸中躺了许久,动作一如既往的轻缓。
沈寻的眼睛紧紧闭着,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雨依旧不是很大,可时间久了,终究还是会濡湿人的衣服,甚至会濡湿人的眼睛,司徒兰的手搁在他的人中,却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一时间觉得自己的指尖都有些颤抖。
即使心中知道他只是假死,却还是忍不住往坏的一面想,司徒兰刚想要说些什么,慕子川却忽然开口了:“你过来。”
她一怔,却没动。
“你在这里多耽误一刻,他就会更危险一分,是贪恋这片刻的温存,还是保他的性命要紧,你自己心里清楚。”慕子川面无表情道。
“我跟他一起去不行吗……”司徒兰抬头看着他,语气近乎哀求。
天边的清辉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蒙蒙的雾气,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他有他该去的地方,也会有人照顾他的。”慕子川翻身上马,然后反手将她捞了上来,力道之大不容半分拒绝,好像浑不在意她刚刚在尸体上爬过,“我做到了我的承诺,你也不能反悔。”
司徒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强制搂在怀里,却还是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眼神惊慌不已。
慕子川没有再多话,打了个手势便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了自己的手下,然后策马扬鞭,准备朝着原路返回。
马蹄飞扬而去,司徒兰无力反抗,仍旧飞快的转过头,绝望地大喊了一声:“寻儿——”
那一声回音飘荡在这片凄冷的天空中,清晰的传入了沈寻的耳朵,他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醒来。只是静静闭着眼睛,唇色苍白无力。
雨仍旧下着,比之前还大了几分。
☆、第57章 水闲
第五十七章江水闲
梦里梦到东宫庭院中那个荡得老高的秋千,儿时的自己笑的像个没长整齐齐的向日葵;奶娘在身后面带微笑的推着秋千;阳光斜斜地照了下来;打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面目清晰而又明亮。
梦到母后把自己抱在怀里;和父皇在含元殿前面的小道上散着步,一边聊着,一边伸手轻轻捏他的脸。
梦见兰兰抿唇一笑,高高扬起手中的那一摞纸;问道。
“背完了吗?”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而温柔;像是晨时吹来的温软清风。
似乎是迫切的想要解释自己全都背过了;沈寻眼皮微微动了动,然后轻轻睁开了眼;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金色帷帐,而是很多陌生的东西。
陌生的房梁,陌生的纱帐,陌生的……人。
面容恬静的陌生姑娘兴奋地看了过来,语气里明显很是惊喜:“哎呀,你醒啦?”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除了疑惑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说话的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可在当时已然是到了出嫁的年龄。皮肤虽然说不上有多好,一双翦水秋瞳却眨来眨去,看起来很是灵动漂亮。穿着打扮有些土里土气,与他平日里见过的人都有些不同,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沈寻活了快半辈子,对容貌却一向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没有说话。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东宫的那段日子,表情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对方没有理她,像是吃了个无形的闭门羹,那姑娘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了头,表情有些讪讪,道:“对不起啊,是我唐突了,你现在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想什么时候说话就什么时候说话吧。”说罢,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俊美如天神的面容,脸色竟然微微有些发红。
天呐……真是好看死了,她江水闲活这么大就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男人!
飞扬的剑眉,挺拔而光滑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斜斜睇着她,像是在探寻什么,又像是在透过她而看着别人。
沈寻毫无征兆地开了口,虽然就两个字,音色也是清朗的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这哪。”
姑娘很是有些委屈他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问自己是谁,但也还是为他解释道:“这是我家呀!”
这样毫无意义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沈寻很是不耐烦地皱起了眉,终于问道:“你又是谁。”
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不耐,姑娘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只默默地低下了头,在心中犹豫了片刻,方照着那些人教的话说道:“你之前昏迷在城外的树林里,是我和我爹救你回来的……你暂且就在这里住着吧,放宽心,我家吃的喝的都不缺呢。那个……我闺名叫做江水闲,你也可以叫我小闲……”
多年封闭的经历导致沈寻明显只听见了第一句话,脑子里很快回想起之前的场景,天牢,母后,毒药,事情串在了一起,就那么清晰的重现在了眼前。
既然自己是被下令毒死的,又怎么会出现在什么城外的树林里?
她的解释实在太不合乎情理,沈寻飞扬的眉毛越皱越深。
还没等他问出心中的疑惑,江水闲似乎是有些心虚,忽然慌乱地站了起来:“啊……你还没吃饭呢,还没喝药,我去给你拿,马上就好,我马上就拿过来了。”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但总算还是表达清楚了,刚一说完就立马朝外面跑了出去。
何牡丹正在院子里面晒棉花,见女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上去,小心翼翼朝里屋看了一眼,便问道:“里头那个醒了?”
江水闲肯定地点了点头,复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他看起来好凶好冷淡啊……”
何牡丹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声道:“凶也得给老娘好好伺候着,人家送过来的时候可嘱咐过了,这人原先可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呢,不过是家道中落罢了,指不定哪一天就东山再起了,还是得小心别怠慢他。你看看,那些人给了咱们这么多银子,不好好照顾可对不起人家!”
江水闲瘪了瘪嘴,小声埋汰道:“你就喜欢钱。”
何牡丹听罢顿时拎起了她的耳朵,骂道:“臭丫头,敢嫌弃你老娘了?我一泡屎一泡尿的把你喂大,就养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闺女?”
“……”江水闲脸色一红,忍不住道,“娘……你怎么老是说这些粗鄙的话,让人听见了多不好,就当给我留点面子嘛……”
何牡丹白了她一眼,好歹没继续骂她了,只道:“没办法,你就摊手这么个粗鄙的娘!咱们又不是城里的大户人家,平时种种田,养养猪,能过日子就成了,还装什么优雅!”
江水闲脸色一晒,刚想开溜,被母亲一把拎了回去。
何牡丹从衣襟里摸出一张崭新的银票,递到了她的手上,嘴里道:“那些人也真是阔气,我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你今年也一直没添置新的衣服,拿去集市上好好挑选挑选,别整天穿着旧衣服在我面前晃悠。”
江水闲接过那张银票,心中默默咽了咽口水,仍旧道:“明天再去吧……我还得给里头那位公子煎药呢。”
“也成,不过还是早点去为好,尽量在他面前留个体面的印象……也省得你这么大人了还嫁不出去!”
“娘……”江水闲尴尬地唤了一声,便再没理她了,只红着脸朝厨房去了。
昨夜下了雨,今天就已经彻底晴了,何牡丹抖了抖手中的被子,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已经年过四十,却因为常年劳作而像是五十多岁的人,掌心粗糙生茧,脸颊两处带着乡下人特有的酡红,倒有一种别样的憨实感。
说实话,她觉得昨天的事情着实有些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她们一家虽说是在乡下,离皇都广陵城也隔不了多远,可偏偏离普通村镇有些远,因为没什么街坊邻居,平日里也很少跟别人打交道。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偏安一隅的环境,才让那些人找上了门。
当时正是半夜时分,有人在被窝里坐着升官发财死老婆的美梦,有人起夜从茅房里回来,他们家里偏偏摊上一堆不速之客,几个黑衣夜行人将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年抬了进来,留下一大笔钱和几包药,交代了几句话就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
说是意外之财也再不为过,因为那数额实在是大到他们难以想象,出于对那群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的畏惧,交代的话自然都是要照做的,何况只是照顾一个人罢了,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理由不答应。
虽说这样的事情委实是有些奇怪,既然有这么多的钱,又何必拜托别人去照顾呢,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事实上,慕子川只是想让他自生自灭罢了。
何牡丹悠闲地哼着歌,脑子里想着那些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觉得今天的天气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这是一处偏僻的农户人家,即便是土墙也很是坚硬,刚一进门就能看到围得严严实实的猪圈,鸡鸣犬吠都在其次,虽说味道不是很好闻,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都已经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江水闲怀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少女之心在厨房里煎药,其实她昨天就已经煎过一次了,还记得她将碗沿轻轻搁在他的唇边喂药,睡梦中的男子却只喝了一点,便再也不愿意张口了,不知是觉得药太苦,还是嫌这不够档次的碗沿太过硌嘴。
药仍旧在煎,饭却已经熟了,她夹好一碗满满的饭菜,一脸紧张地端进了里屋,却发现沈寻已经下了床,站在某张桌子面前发着呆。
江水闲本来有些疑惑他怎么这么快就下了床,可转眼看了看他面前的东西,愈发的不解了,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桌子,用来搁置杂物和烛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他就是那么怔怔地站在那里,盯着一张桌子发呆。
那样的表情,说不出是怅然,还是怀念。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敢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