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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女生十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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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转移了话题,说,“你看的是什么书?”
  我给他看封皮,还有封底的故事梗概。他笑了,拿出刚买的鱼皮花生叫我吃。
  车厢里一会儿灯暗了,列车员叫大家睡觉。我们就走到车厢中间的接口处去说话。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空气中有着潮湿的味道,这让人无端生出惆怅。
  他说他在西安交大读研究生,很快就要毕业了,工作联系到了北京的一家公司,最后一年边实习边做论文,西安北京两地跑。他的专业是机械包装,我还从没有听说过这门学科呢。不过好像,和我们的艺术设计又有相似之处。
  下火车前,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
  整整过了三天,他也没有找我。这让我心里有点着急。周五的晚上,我去翠微路见父亲的一个老朋友,他来北京开会,顺便给我带了一箱水果。在他下塌宾馆的房间里,长毛地毯发出柔和醇厚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他很正式地问我毕业后想去什么单位工作,如果回西安,他可以直接安排好。我父亲出面不大方便,所以他也需要征求我的意见。我反问他,如果我想留在北京呢?
  他有些吃惊,可能来之前,父亲和他一样,都认为我肯定会回西安的。他点了支烟,说会议还要开好几天,他等我想好了再说。
  回学校的路上,我坐在公交车上,天已经全黑了,外面的风迎面吹来,带着我以前未曾体验过的深刻的隐患和担忧。可是,我刚走进宿舍,诺华就对我说,有个男人,他说他叫张山,打了两次电话找你。
  毕业时,我被保研留在了北京,不出意外的话,将会留校。
  对父母来说,我这个突兀的选择令他们烦恼。但诺华说,不错,以后我们可以常在一起聊天。她是我的同舍好友,北京人,毕业后进了一个区里的团委,做教化人的工作。
  同宿舍的另三个女孩子,朱叶、安未和淡淡,一个毕业不久就出了国,一个去了新疆,还有一个迫不及待地回南方老家结了婚。
  我们谁也没有忘记十年后相聚的约定。出国多年的朱叶,一周前还给我们发了邮件,说机票和酒店她已经都订好。就在今年的最后一天下午,她将落地首都机场。
  她在信里这样问我们,亲爱的,你们的变化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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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朱叶:寸土必争(1)
诺华:要是你想找一个会规划自己人生的人,就请看朱叶。
  淡淡:打心眼里佩服的人,就是朱叶了。
  美里:我有点怕她,她太能干了。当然,无论怎样,她都是个好姑娘。
  安未:她呀,没有利益相争时,还算是个好伙伴。
  国航CZ8951航班上。
  空调很热。
  刚走到二十五排,就看见我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中国老人,见我走过去,他忙站起身,说希望能跟我换个座位。他和老伴的位置,没有排在一起,如果我是一个人的话,我是否可以去十四排E座呢?靠着过道呢,他说着,胳膊伸起来,指给我看。
  一个空中先生走了过来,之前他可能已经和老人家谈过了,直接向我询问,是否愿意。我订的位置,本来是靠窗的,但现在看,也无所谓了。我点点头,朝十四排走去。
  乘客们正在纷纷登机,年假期间,错过了圣诞,没想到飞机还是坐得满满的。不少是美国人,全家老小,利用假期去中国旅游。我没有托运行李,除了装衣物的小箱子外,身上背了一个小包。
  我放好行李,坐了下来。中间的两个位子还空着,另一头是个学中文的美国小伙子,回家过完圣诞又匆匆赶回北京,正在用很溜的中文跟空姐套着瓷。
  中午一点多从纽约起飞,提前两个小时我才从事务所走出来。行李是头天在家里收拾好的。
  昨天晚上,乔纳森问了我两遍,你真的只是为了去见你的大学舍友?
  这样的问话方式,并不是他的一贯风格,我知道他其实有些不高兴。
  圣诞年假,本来说好,我们俩一起去芝加哥他父母家的,却无端冒出几件事来。一是事务所一个活儿客户在催,节后要看样本。二是他的前妻将一双儿女送到了他这里,因为她要和男友去夏威夷。三是在孩子要来的那天晚上,我才告诉他十年前我和几个女友的约定,和已经订了回国的机票的事。
  结果他认为我是在有意地躲避他的孩子。
  如果他真这么想,其实也没有错。我和他的孩子处得是不大好。他们对我这样一个比他们父亲小十来岁的东方女人,总有些莫名的隔阂。而我,说老实话,也不知道怎么讨好青春期的孩子。
  乔纳森总是说,你自然点,只要和平时一样就好。他不懂我的心理,或者说是一个中国女人在这样境况中的尴尬。虽然我和乔纳森从没有谈过结婚的事情,但我心里,至少希望他的孩子们,会认为我是那个他们父亲要与之结婚的女人。
  虽然有这么多别扭,但他如果认为我是因为这个而逃避和他一起过圣诞,就又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和几个舍友的约定是很早以前就有的,从今年年初,就开始张罗了。我解释给他听,他没有再说什么。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我还主动提出,事务所的活儿,放假期间,我来处理。他可以专心腾出时间,陪两个孩子玩。
  他没有带他们回自己父母家,反而是两个老人思孙子心切,从芝加哥跑了过来。他们一起去了罗德岛他的姐姐家里,我出发的前一天,乔纳森回到了纽约,和我告别。
  和他同居的这两年里,我们一直住在我在第五大道的一幢出租的一室一厅里。房间不大,但很舒适,还有一个起居室,两个储物间。伸出去的露台,可以看见纽约最繁华的街景。当然,房租也不便宜,几乎占了我收入的一半。
  和乔纳森同居后,这笔费用,他开始跟我AA。
  这里离上班的地方很近,可以不用开车就走过去。每天早上,我总是先于他起床,洗了热水澡,在包里带好中饭,便走出门去。在街拐角处,我会买一大杯热腾腾的意大利咖啡,边走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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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朱叶:寸土必争(2)
踏上我们办公室厚厚的地毯,我的心里总是会涌上自豪的感觉。因为我是乔纳森的合伙人,而并不仅仅是他的同事或同居女友。
  事实上,在我三年前一个设计作品得了大奖后,他主动找到了我。和其他主动找我、给我工作的事务所不同,乔纳森提出我们可以合伙,而且他的公司可以给我股份。
  对这个外表颇有艺术气息的中年男人,我一开始并没有任何感觉。我更看中的是他提出的合伙的条件,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设计室了。
  中国大陆、香港、台湾,新加坡,乃至印度,卡塔尔,这些国家和地区,更为看重作品设计者的资格。签合同前,我仔细地看乔纳森列出的条款,对律师的解释,也要反复再三确认。有一个下午,我们整整谈了三个小时,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汗水已经悄悄渗在了我的额头上。乔纳森将身体向后靠去,看着我寸土必争的表情,脸上带着突然松懈的笑容,有点突兀地叫我的名字:叶!
  “WHAT?”
  “今天暂时结束吧,我请你去喝一杯。”
  我们在49街找了家很小的咖啡馆坐下来。我的律师要赶着去接幼儿园的儿子,匆匆走了。咖啡馆不大,光线幽暗,弥漫着浓烈的咖啡、起司、香水的味道。我们找了一张火车座椅坐下,我突然感到肚子饿了。
  咖啡馆有简餐。那时在心里,我已经基本接受了他的工作邀请。知道从此以后的几年里,或许会和这个男人一起共事。我们聊起工作以外的私事来,知道他的祖先是从牙买加来到美国的。难怪他有一头黑色的卷发,皮肤也有点黑。他替我说出了我心里的猜测:很多人都以为他是意大利的移民。
  YA,我点点头,我也这样想的。
  他说,好几百年了,要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一点意大利的血液,那也说不清。
  我说,等你退休了,你可以花点时间查一查。
  菜上来了,一点烤肉,一点生菜沙拉,面包烤得很香,皮儿焦脆。我跟他说这东西很像中国的烤馒头,他一边向盘子里倒着番茄酱,一边对我说,以后也许会有很多机会,听你讲中国的故事。
  吃完饭,又续了一杯咖啡。我们各自付账。然后挥手拜拜,在微黑的街道分道扬镳。
  他去不远的火车站,赶回在白原的家。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已离婚,一双儿女和房子,都在前妻那里。一个月一半的收入,要付孩子和妻子的生活费。而在白原租房,要比在纽约便宜得多。
  当然,错误肯定在他。否则,他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
  一个月后,我正式与他签了合同。在事务所,我有了一个自己的设计室,有两个工程师,一个纽约城市大学的实习生。我们的主要业务,是面对亚洲和发展中国家。乔纳森是聪明人,他知道我在中国有大量可以利用的人际关系。
  我在我的办公室里挂起了中国字画,大幅的篆书,桌上,放着一尊铜奔马。
  我们每天都会见面,也会聊聊天气,说说时事。半年后,我去韩国为一幢大楼做楼标设计,一天早上,收到他发给我的邮件,告诉我第二天首尔的气温,说会很热,注意身体。
  我从首尔回纽约时,给他带了韩国的年糕。他当然不会吃,于是在某个周末,我邀请他来我的住地,我说做给他吃。为了这次晚饭,我专门去买了一本韩国食谱,又去百老汇街的韩国店里买齐了调料。
第五章 朱叶:寸土必争(3)
他来的时候,拿着一盒巧克力,还有花。我刚切了辣椒,手上还有味道。
  我用脚将门勾着关上。我们互相亲了一下脸颊。这个动作,和我们往日在办公室的寒暄玩笑感觉都不同,但如果你说它只是一种美国方式的礼貌,也未尝不可。
  我占着手,请他将放在冰箱上的花瓶拿下来,注了水,插进花去。他猛不丁地朝我的卧室探了下头。这个动作被我看到了,他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膀,我笑了起来。
  日落时分,大窗户上射进阳光。他问我是否可以帮我做点什么,我将苹果拿给他,让我帮我削。四个炉灶全用起来时,厨房就显得小了。我伸出胳膊取意大利面时,几乎要被他满满地搂在怀里。
  我用清淡的法国式调味汁蒸鱼,起司拌意大利面,还做了炸鸡块和烤土豆。最后的压轴菜是韩国辣菜炒年糕。为了让厨房宽展些,我将水壶和烤面包机放在了外面的桌子上。
  当年糕下锅时,乔纳森就在那个堆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有我做了一半的作品设计的桌子上,开着红葡萄酒。
  瓶塞发出“啵”的一声。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乔纳森已经准备好了热咖啡,还买了新鲜的热的甜面包圈。他将头天晚上的杯盘狼藉已经收拾干净了,正在厨房做着煎鸡蛋。
  “你这里没有白脱油?”听到我的脚步声,他问我:“都是中国油?”
  “还有牛油,”我说,“但我很少会吃。”
  “你还是中国的生活方式。”
  我说是的。顺便问他,他或是他的父母家里,是否还留有一点牙买加的点点滴滴。
  他很认真地放了锅铲,仔细冥想。没有,摇头,似乎真的没有了。如果你将能吃豆子也算的话,也许能加上一条。
  和他说着话,我去洗手间洗脸刷牙。在盥洗台上,我看见了他刚拆封的刮胡刀。我想象着他走在大街上,在某个面包店里买到咖啡和面包。又去某个二十四小时店,买来洗漱用品。他进门的时候,我还睡着,两腿伸到了被子外面,枕头抱在怀里。百叶窗挡住了外面渐渐浓烈的阳光。他开始收拾桌子,拿起我的设计时,会仔细看一会儿。
  他还买了一份报纸,却没有来得及打开看。他打开冰箱,没有见到腊肠,幸好还有鸡蛋。他拿起鸡蛋,进了厨房。在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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