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妖娆-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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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林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脸色微微泛红，醉眼朦胧：
“那些陈年旧事，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我一直觉得没有这种必要，因为再多的事，也都只是我一个人的回忆。也许，是我始终没有遇到能够倾诉的人，再或者，只是我不愿意去触碰那些伤罢了。人到了这个年纪，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故事，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很多的伤疤，有的人已经忘记了当时的疼，有的人，却依然记忆犹新……”
他已经喝醉，却不肯停下。
仍是举壶就口，畅快而饮。
“你是谁？你到底，是不是赵轩……”
如果你是，可不可以告诉我，如果今时今日，是你爱上庞莞落，你可会—如既住地执着？
可会为了她，抛弃这用命换来的宁静生活？
“我是赵邵峥。”
邵峥也直接拿起酒壶，大口大口地灌着酒：
“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就算今天坐在你面前的是赵轩，你亦可以无所顾忌地畅所欲言。”
难道不是么？
难道……是么？
楼林睁大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
空无一人。
入目处，是茫茫白雪，冰冷一片。
你说你是……赵邵峥。
邵峥……
你到底，与赵轩不同。
你与我一样，胸怀担荡。
你与我相似，执着倔强。
我们跨越过二十年的恩恩怨怨，离合悲欢，坦然相对。
你的身体里，同时流淌着我仇敌与至爱的血液……
他们流淌在…起，永远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离……
你就这样坐在我面前，让我以最真实的自己面对着你。
面对你，就如同面对赵轩和吟婉。
就算面对他们，我亦可以。
谢谢你让我明白，原来，我早已不再介意。
早己经释怀。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生活告诉我，梦已经结束，可我的心，却还停留在原处。
它已疲惫，它已寂静，没有言语，没有相伴，没有怨恨，没有期盼。
有的，只是伤痕和无奈。
我把我的往事说给你听，你可以笑我懦弱，笑我无力，但你要明白，你看到的，也有可能是多年后的自己。
我把我的往事，说给你听，就请你，静静地听……
楼林。
这是一个被载入史册的名字。
史书记载：天运十四年，八月，楼章王自北关边起兵叛乱，当朝太子定其为谋反之名。
同月，章王之子，镇威将军楼林，于桥东城内逝世，是为太子妃赫吟婉亲手毙之。
“吟婉说的对，有很多时候，史书，记载的都是假象。”
那一晚，楼林对邵峥说了他生平以来最多最诚实的一次话。
他说：
“曾经我以为，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还债，我上辈子一定欠了她很多很多的爱，所以这辈子，我心甘情愿的就这样沉沦下去，放弃所有的感情和希望。我妄想如果有来世，哪怕只是如果，让我换一种方式与她相遇，不需要她为我付出任何，仅此而已。”
“那年，我离开桥东，心中仍然不舍，所以冒险回京，想要再见到她，哪怕一面。想记住她的笑容，让我今后的所有只为铭记一个微笑。我常常做梦，却想不起她的脸，心里空空荡荡，无所依傍。我终于明白，原来所有的伤悲都不可控制，从她的眼神刺进我心里面的一瞬间，我就失去了所有快乐的理由，所有的情绪被一个人的一举一动牵引，什么都还没得到，就先失了自己。”
“我以为，我所有的爱，己在一个人身上用尽，直到遇见落落，我仍不敢相信，不敢再对感情心存念想。我对落落说过，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有规律的，都是有序可循的，唯独人心不行。其实爱情亦然，它不但存有变数，还是一把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利刃，人还未死，心神已灭。”
人还未死，心神已灭……
几日后，当邵峥与莞颜谈起楼林时，他的话，仍在邵峥脑中反复回荡，久久不散。
邵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叫楼林的男人，这个本可以是**丈夫的男人，对自己说过什么
楼林说：
命运似于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他上辈子，一定做过太多太多的坏事。这辈子，无论是什么，只要做错过一次，就再也没有了挽回的机会……
吟婉过世的那年，赵轩先是举丧不发，而后不过数日，便随她而去。
他得知这个消息，一时懵住，不知该如何反应，恰逢十凤南下贩茶晚归，他带人出海接应，出行后整整三天，沉睡在船舱内，无法醒来，直到第四日深夜，方有力气走动，便独自一人坐在船头上。
海风呼哺，浪潮涌动，四周一片灰暗。
那时候，他感觉很冷，抬头所见处，却是满天星辰闪耀明亮，像那些破碎的琉璃，深深印刻。
他心里忽然不再有任何恐惧，只觉得没有比天地之间更加安全的地方，直到如今，他依然记得那种感觉，因这感觉不会再来，即使以后会被岁月磨损覆盖，它也会是曾经照亮他的光芒。
他说：
人这一辈子就是这么短，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想象，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大起大落，繁华尘烟，最终都要归于平谈。
不想失去的东西，渐渐的被自己忘记了，爱过的人，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离开，只有清醒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心里只不过是在记挂。
仅此而已。
时光匆匆而过，似真似假，不惜一切的向前走，只是不想让自己再有机会回头。
现在想想，不过是在逃避，过惯了这样那样的生话，找一个没有人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停留的借口，然后理所当然的自暴自弃。
可是当他遇见落落，你知道吗？
他不能用落落去忘记吟婉。
因为落落是落落，吟婉是吟婉，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不能代替，不能假装当作。
他说他爱落落，会有人相信吗？
他的记忆抵达邵峥的手中，岁月已流转了二十年。
“那年，楼林贩茶回京之后，十凤运用多年来在京城稳扎稳打下的势力，安排他们入了尚未严封的帝后陵墓。”
邵峥将楼林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莞颜。
而此刻，莞颜便将这话，一字不落地讲给莞落：
“十凤知道楼林放不下吟婉，如此这般也只是为勉去日后遗憾。楼林说，只看到他们的画像和灵柩，脑中已是一片空白，那一天明明是个晴天，可他却清清楚楚的听见有哗哗的水声，水声包裹着即将严闭的墓门，通向遥不可及的尽头。直到那天，他遂渐确定认清自己的位置，穿过那些去往外面的路途，手**过埋葬心中至爱的土地，留下潮湿的灰尘泥土。空气中似乎还能威觉到她的气息，一切都非常清晰。他知道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一切，在那片寂静中，只能够叹息。”
“而后，每一年对他来说，都只觉得日子渐渐变得稀薄，难以打发，却又如雷电般迅速。荒废，一事无成，甚至没有思想。他知道，他在做着一件比一生都更为无望的事情，虽然不是内心的期许，但没有更多的选择，要么逃离，要么接受，于是他选择以商人的身份去接受生话。”
“楼林说，他是一个商人，但他没法变得实际。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无法对任何事物进行计算，甚至无法平心静气的对待他人，或是对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无意识的给自己设立了界限，要自己对一切失望，再无话可说，才可以不去计较。富贵荣华可以让人感到满足，感到安全，但是感情里面却有很多惊惧，即便如此，他仍讨厌用感情来讨价还价，也不能让别人以这种方式这样对他。”
“落落，楼林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莞颜说着，眼里已有了落寞之意，”他心里的悲伤与绝望，已不是一盏明灯可以照亮。落落，你要想清楚，爱上一个这样的人，你也会被拖进深渊，也会陷在黑暗中出不来的。”
九重宫阙 第170章 楼林（二）
莞落点头，“我知道。”
她听完所有的一切，仍然心平气和：
“所以，我从没打算过要做一盏明灯，我要做的，是可以永远照亮他的太阳。我爱他，也要他爱我。”
莞颜没想到只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莞落对人对事的态度，竟与往日截然不同，而她的性情，似乎也成熟平和了许多。
“落落，你真的决定了？”
“是。”
“那好吧……”
莞颜起身，替莞落掖了掖被角，柔声道：“既然这是你决定的事，三姐就一定会支持你。现在么，你就先好好的养病，至于其他的事，都等你身体恢复后再做打算。”
正想收回手，却被莞落反手握住：
“三姐……谢谢你……”
“恩？”
莞落看着莞颜，目光纯净透亮，极为认真地说：“谢谢你赞同我的感情，支持我爱下去。”
她自己心里何尝不知，若是与楼林在一起，势必会遭到很多人的竭力反对。
庞莞落就算再一意孤行，再不在乎旁人的想法，也需要姐姐们的真心支持。
她们是她在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只有她们，能够给她无限的勇气和力量。
“小傻瓜，三姐支持你是应该的。”
莞颜轻轻拍拍她的头，轻声笑道：“只要你能幸福，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说完，她又冲莞落安慰地一笑，：“好了，乖乖休息，我去楼下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莞颜原本料想这不过是落落的计策，若真是一场利用或是两人一时兴起的闹剧，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没想到如今亲眼所见，两颗飘荡不安的心，竟果真离奇般聚在了一起。
转身出了房间，暗自叹息一番，也知事实不得更改，下定了只要落落幸福，她就维护到底的决心，便朝楼下走去。
下了一半楼梯，迎面一人挡住她去路，还轻佻地用手指挑起她下巴，戏谑地问：“姑娘花容月貌，在下十分仰慕，不知姑娘可已许配了人家？若是没有，下嫁到在下家里如何？若是有，在下带姑娘私奔如何？”
“都不要。”
莞颜抬头见是邵峥，便笑着打他一下，“讨厌，又跟我胡闹。你怎么上来了？”又看到他一只手端着药碗，讶道：“你不会是特意过来给落落送药的吧？”
“谁说我是来给她送药的？”
邵峥一听这话，立马翻个白眼，随即又呵呵笑道：“我是来给你送药的，我怕你楼上楼下的跑累了，我正好又有将近一个时辰都没见到你，想你想的我这心里……就不舒服……所以，哈，就借这机会，顺便哈……”
“那我用不用好好谢谢王爷？！”
莞颜一把将药碗端过来，狠狠瞪了邵峥一眼，“油嘴滑舌，没一句正经话，不跟你说了。”
“我怎么就不是正经话了，我真是想你想的……唉，颜颜，你别急着走嘛！”
莞颜见药还温着，只想着给莞落送去，才没心思陪邵峥胡扯，端了药，就直接往回走。
邵峥跟在她身后，一路都在不停地抱怨，不满的撇着嘴。
“颜小姐。”
到了屋前，立刻有丫鬟过来接手，“我帮您端着吧！”
“不用，帮我开下门就行了。”
“是。”
“等等。”
邵峥身后，忽然多出一个人，“那个……颜颜，把药……给我吧！”
莞颜见到来人，先是一怔，复又笑开，顺从地将药递过去：
“也好，总该给你个机会。”
“就是么，楼兄一大把年纪的，容易么？”
邵峥见状，牵过莞颜的手，便往楼下走去，边走边回头道：“楼兄，我们就不耽误你大展鸿图了哈，祝你旗开得胜，满载而归，子孙满……哎呦，颜颜，你干嘛又打我……”
“什么大展鸿图乱七八糟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哪有啊？”
“再说没有！”
“好象有……”
楼林看着邵峥和莞颜走远，一路上吵吵闹闹，竟也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如果，大家都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活着，该有多好。
终日惶恐不安，愁肠难解，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他与莞落的这段缘份，之所以会彼此伤害折磨，就是因为两人都经历过太多，太了解对方。
始终，该有一个人让步的。
他不会再冒险。
莞落在房里，一直倚着靠枕坐着。
方才门外的声响，莞颜，邵峥和楼林所说的话，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唉……”
莞落轻轻闭上双眼，唇边漾起一抹苦涩的笑。
屈指幽期惟恐误。恰到春宵，明月当三五。
红影压墙花密处，花阴便是桃源路。
不谓兰诚金石固，敛袂怡声，恣把多才数……
端丽妖娆，不与前时比……一梦行云还暂阻。
幸有青鸾堪密付。良宵从此无虚度。两意相欢朝又暮……
“吱——”
意料中的推门声。
楼林踏进房内，放眼一望，正正与莞落目光撞在一起。
“你来啦……”
“恩，过来给你送药。”
“好些了。”
楼林极别扭地“恩”了一声，走到床边，将药碗放在几案上。
“落落……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