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一条街-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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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嫣令人给胡公公和抬步撵的宫人俱赏了荷包:“天寒地冻的,辛苦诸位了。”
胡公公连忙推脱,心道接您一趟不辛苦,您不在,皇上始终沉着脸,虽然他平素也少有笑容,但近身之人还是分得出他是心有不悦了,这伺候起来,才真是提心吊胆得辛苦。
当下殷勤的扶了红嫣坐上步撵,不敢再耽搁,一径往交泰殿去。
交泰殿前立着不少人在看烟花,或是三五成群的说话,殿里头更是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红嫣未使人宣驾,留意到她重新入席的人便不多。
杨易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一边与恭维他的众人说话,一边就似不经意的侧头,看了眼红嫣。
狄秋浔在台陛之上,见她重亲入席,面容不觉间柔和了些,指着案上的酒,吩咐胡公公道:“去给蜜妃斟酒,风雪里来,让暖暖身子。”
胡公公忙捧着酒壶去了,红嫣抬头看他一眼,欠身以谢恩。
恭谨是恭谨,总有些……,狄秋浔寻思一阵,才确定这是生疏隔阂之感,当下眉头一蹙。
费太后正在同傅施同说话,命人赐酒于傅施同夫妇:“……傅卿家养了个好女儿,自皇后入宫,谨慎守礼,处事又公允大度,无愧于‘母仪天下’四字,如今更是身怀龙嗣,哀家甚慰,傅卿教养有功啊。”说到这里,又笑着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更是慧眼识珠,哀家记得,当年还是睿王的皇上,求到先帝和哀家跟前,说要迎傅家女儿为妃……他一向少有要求,先帝都不忍拒绝,不料如今看来,正当适宜。”
傅施同当年品阶不高,他的女儿要做个王妃,还是略有些勉强。
狄秋浔自己开口要傅家女儿为妃,放在寻常人家,倒要说声不合礼数,放在皇帝身上,倒要称为美谈。
众人都附合的笑了起来。
红嫣握紧了酒杯,指节有些发白。她从未想过,傅皇后是狄秋浔亲口求来的,这便证明,他对皇后不仅仅是有敬重,更是有情。
她面色略有些苍白的看了眼费太后,总觉她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当下举杯,缓缓饮下。
狄秋浔面上随着众人话语挂上了淡淡的一丝笑容,却总拿眼打量红嫣,见她闷头饮酒,心中先是莫名有些愉悦,后头又忧心起来。
正这时,胡蒙正的夫人鲁氏走了过来,低声在红嫣身侧劝道:“娘娘,酒虽好,过饮伤身。”
红嫣闻言放下了酒杯,看她一眼,鲁氏面容温婉,双目之中的担忧十分真诚。
红嫣自嘲:上回柔贵妃拿鲁氏说事,她不过为其说了两句话,这鲁氏今日便知感恩,反倒关切起她来。可是,她为狄秋浔付出一腔真心,他心里最重要的女人,却不是她。当下令鲁氏坐在自己身侧:“来说会话。”
鲁氏应命,有些拘谨的坐下。
红嫣笑看着她:“胡大人必待你很好。”
鲁氏闻言,抑不住的露出了笑容,她娘家已是没了,平素来往之人,就算奉承,她亦知道对方骨子里瞧不上她,只有蜜妃才是在拿正眼看她,不知为何,在这蜜妃面前,她有种倾诉的欲|望:“极好的,这么多年了,也没纳妾——啊,不是臣妇擅妒……”。
红嫣扑哧一笑:“我知道,我知道。”
鲁氏这才红着脸,继续道:“他也从未嫌过我。当年我不肯随他回来,就是怕有一日他变了心思,这些便全是错处,谁知他至今如一。”幸福之感,溢满她全身。
红嫣看着她,不禁有些伤感。
杨易看着,不禁酒杯置于唇边,却忘了饮下。
她面上淡淡的寂寥和忧伤过于动人,眼中更是微微泛起了水光。他自幼英武,深信自己能护住一切想护之人,就连齐国,他亦能护住。此刻却觉得,这个女人,他护不住,亦不能去护,这个认知令他无限懊恼。
红嫣拿帕子印了印眼角:“酒意竟有些上头了。”
鲁氏不出声了,略有些同情的望着她。宫妃虽尊贵,可是这般多的女人抢一个男人,谁又能真正舒心呢?若让她来说,就是吕蒙正不过是男间农夫,她跟着他,亦好过入宫。鲁氏经过风浪,阅过千人,自是看得通透的。
红嫣笑着举起杯:“鲁夫人幸得有情郎,当饮一杯!”
鲁氏不再劝阻,当真与她对饮。
狄秋浔看着红嫣脸色变幻不定,偏两人压低声音说话,听不清半字,不免心中有些在意。
时辰到,万朵烟花齐放,众人齐伏于交泰殿内,行大礼,拜皇上万岁、太后、皇后千岁,祝愿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喜庆之声响彻宫中。
酒终人散,众人鱼贯出宫。
红嫣醉倚在步撵上,微睁开眼看看这流向宫门的人群,似乎带走了宫中的精神气儿,一瞬间,她也很想出宫,便拍着坐撵扶手,指挥抬撵的宫人:“走!一道出宫去!”
四名抬撵的宫人面面相觑,融晴忙道:“娘娘有些醉了,快些抬回碧梅轩去。”
平素发发酒疯也没什么,偏今日百官和家眷都还在场,可不能有闪失。
红嫣生气:“本宫说的话不算么?”
竟摇摇晃晃的一踩脚踏,就在步撵上站了起来。
融晴和娥眉不由惊呼一声,眼看着她从高高的步撵上就要一头栽下。
这步撵抬在人肩上,若从上摔下,以头着地,怕是要头破血流。
娥眉白着脸,下意识的抬手就揪住了红嫣的衣裳,只是下落的重力使衣料从她手中一滑而过。
时间一时都似凝滞了,旁有一人,电光火石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红嫣接了个满怀。
红嫣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酒意都吓跑了三分,不料却被人稳稳接住,睁着醉眼看去,却是杨易沉默的脸。
红嫣不知道为什么,十分想堕落,她脑中不断的有声音在嗡鸣,竟然挑起了一边长眉,举起手来,轻轻抚上杨易的脸:“哦,杨将军。”
声音轻轻的,说不出什么意味,深深的搔到了杨易心中,让他一时将身在何处都忘了。
直到有人在身侧淡淡的道:“杨将军救护有功,将蜜妃交给朕罢。”
杨易一惊,心中发寒,转头看到狄秋浔面无表情,连忙将红嫣交到他怀中,待狄秋浔伸手接过,他再退后一步,跪倒在地:“末将冒犯,罪该万死。”
红嫣轻笑:“无罪无罪,什么死啊活的?要死本宫替你死。”
一时竟为自己这话而笑不可抑。
满场寂静,只余她的笑声。
狄秋浔声音平稳:“朕都说你救护有功,怎会怪罪,杨将军勿多心,出宫去罢。”
杨易谢恩告退,四遭百官皆作视而不见模样。
狄秋浔横抱着笑而不止的红嫣,一路疾走,沉着脸直入碧梅轩,吓得两个倚在门旁喝酒的宫人跪伏在地,狄秋冷冷扫了眼地上的酒坛,怒上心来,一脚踢翻。两名宫人连连磕头请罪。狄秋浔却不再理会,抱着红嫣直入了寝室,将她扔到床上,低喝了一声:“拿凉水来!”
宫人们噤若寒蝉,端了盆水来,狄秋浔亲自绞了布巾,坐在床侧去给红嫣擦脸。
冰冷的触感让红嫣挣扎着躲避,狄秋浔抿着唇,钳住她的下巴,用力的给她擦脸。刺骨的寒和轻微的疼让红嫣清醒了些,早有人备好了醒酒汤,狄秋浔递到红嫣面前:“喝了。”
红嫣有些虚软的坐起,手指无力的抬起,狄秋浔看她这样子,铁青着脸,手臂一伸将她揽在怀中,将醒酒汤放到她唇边,一点一点灌了下去。这才松开,任她倒在床上。
他起身冷冷的看了融晴和娥眉一眼:“等她醒彻底了,再让她到书房来见朕。”
两人连忙屈膝应下。狄秋浔沉沉的盯着睁着无神双眼望着帐顶的红嫣,过了一阵,方甩袖而去。
娥眉急急的换了热水来替红嫣擦脸和手,又用清凉油涂在她太阳穴上,再唤人去煮醒酒汤。一阵忙活下来,红嫣虽觉全身乏力,胸口翻涌,但神智已是清醒了。
坐在床上,虽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疯言疯语,但经娥眉提醒,也大略想起了事情经过。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最后一丝醉意也散了。
便扶着娥眉的手下了床:“我要沐浴,再拿玫瑰露来驱驱酒味。”
几人伺候着她洗浴一番,又用布巾将她头发绞至半干。红嫣也不挽发,只穿了件艳色的常服,便往小书房去见狄秋浔。
狄秋浔正在看书,听到她进来也不抬头,就将她晾在一旁。
红嫣因知自己当众失礼,且不管原由如何,身为皇帝的妃嫔,当众与外臣搂抱,总不是好事。因此为自己即将要受到的责罚,很有点惴惴不安。不时抬眼打量狄秋浔,看的次数多了,便发现他自她进来起,便没翻过书页。
68章
看来他气得不轻,红嫣自己也觉得难堪,为何要发了这一回疯,两世加起来,她还是第一回醉酒。
如今之计,只有自请降罪,以求从轻发落了。
当即缓缓跪下:“臣妾有罪,愿受责罚。”
狄秋浔冷笑一声:“你有何罪?”
红嫣垂着头:“臣妾不该酗酒撒疯。”
狄秋浔将书拍在桌面:“你关起门来,要喝多少都无妨,偏偏当着百官不思自制。你让朝臣如何看你?你让两宫太后如何看你?皇后嫔妃如何看你?”
声音冷冷的,有股难抑的怒气。
红嫣低声道:“臣妾知罪……”
狄秋浔走到她身侧,俯身,探出手去钳着她的下巴,使她高高的仰头,盯着她的眼睛,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道:“你不知罪,你落入外臣的怀抱,还恬不知耻、举止轻佻的伸手去抚摸他的脸。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以为是临河街么?”
红嫣的心抽了一下,默了一阵才道:“臣妾当时醉了。”
狄秋浔见她虽是认错,依然透着些疏离冷漠,不由刻薄的道:“不过是藉酒装疯,说到底,还是骨头轻贱,枉费朕看重。”
话一说出口,便见红嫣满脸的不可置信。
狄秋浔抿住唇,收回了手,声音略放低了些,仍是冷硬:“若不罚你,不足以服人心,明日自去皇后宫中请罪,她作何决定,你都好生受着。”
红嫣抬手抱住了他的腿,将脸贴在了他冰冷的衣料上,低低的道:“皇上。”
见她这般亲呢的举动,狄秋浔面色稍缓,将手放在她发顶,轻轻的揉了揉。
红嫣却柔声道:“皇上,臣妾出身低贱,品性卑劣。在宫中,实在有辱皇家威仪。臣妾自打入宫,其实并未有甚作用,只有对皇上一片忠心。今日臣妾犯下此事,自知死罪,但求皇上看在臣妾一片忠心的份上,从轻发落。不如明日便对外道臣妾暴毙,暗中将臣妾放出宫去。臣妾必会远走高飞,一世蒙着面目,永不再回燕京。如此,即无损皇上颜面,亦是皇上对臣妾的宽仁大度。”
狄秋浔俯身握住她双臂,将她拉了起来,与他对面:“你说什么?”平静之间隐藏着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红嫣面色苍白的笑了笑:“臣妾是说,不奉陪了。”一语出,狄秋浔凤目微睁。
红嫣自嘲,不过是众妃之一,她能忍,知道他是皇帝,计较就是自寻烦恼。
不是最被重视的人,她虽伤心,亦能理解,她不是宇宙第一好,会有人比她更得他的心。收起残缺的情份,平淡相处,努力将他视为上司去敬重顺从,不是不可以。
但是被他鄙夷,她却受不了,那怕是嫁个毫无感情的丈夫,他也必需看得起她!一瞬间心中情感崩塌,红嫣用尖利的刺武装起自己。
“臣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皇上成全。”
狄秋浔用力握紧她的臂:“你说过要陪朕,永远。”
红嫣脸上的苍白退去,反而泛起一阵有些异样的红来,似乎有些亢奋过度:“不错,说过!只是那时,臣妾并没有发觉皇上自始至终,仍将臣妾视作一名娼|妓。女人都是擅变的,娼|妓尤是如此,皇上不觉得么?”
狄秋浔眼神十分可怕,紧盯着她:“从你真正成为朕的女人那一日起,就永生都妄想离宫,死,也要在宫里。”
“失了身子的,是我。我都不计较了,皇上做什么还揪着不放?而且,娼|妓都是迎来送往的。”说着她轻佻的伸手摸了摸他苍白的脸:“皇上,怎么办?我已经厌了你呢。”连自称都变了,像是要与他断个干净。
狄秋浔一把将她惯在地上,头也不回了走了出去,只对守在外头的宫人冷声道:“不许她出碧梅轩半步!”
红嫣伏在地上,冬日里穿得厚实,倒不如何疼痛,只是心中难受,半日都未起身。直到娥眉闯了进来,忙去扶她,却见她的泪在地上洇成了一团。连忙抱住了她:“红嫣姐,怎么了?”
红嫣回抱住她:“怎么办,连累了你,你要是没入宫来,就好了。”
娥眉莫名心酸:“说的什么话,跟着红嫣姐享了富贵,受难时就后悔了不成?且还不知是不是难呢,快些起来,睡上一觉醒来,指不定就好了。红嫣姐教过我的,要自我宽慰。”
红嫣就着她的搀扶起身,两人一道走出书房,她眼泪落个不停,所幸宫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