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温暖如画-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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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春日,燕子归来。绣花鞋踏着唢呐声,梁华尚八抬大轿娶了铃铃,这也算是一段,离经叛道的千古佳话。
但好景不长,华东地区战火纷飞,梁家家道中落,外公只得颠沛流离,为了活命带着外婆和梁月清,来到北都。
外公来到北都后,和外婆住在郊区的一家草房里,日子过得艰难辛酸,但二人却不离不弃,相濡以沫。战争结束后,外公做了教师,外婆则在家相夫教子,二人过着简单而幸福的柴米油盐的日子。
他三十二岁时,她生了个女孩,长得像他。他每次把她抱在怀里都撒不开手,逢人就夸:长得像妈妈,漂亮。
夜晚,小丫头哭得很厉害,他怕影响她休息,整晚都不敢睡熟,孩子一有声响便马上过去哄她。
那时家里总吃不饱饭,他只能喝些米汤,用省下的钱给孩子们买好吃的。他消瘦了很多。她总说:“你每天都那么辛苦,不能就吃这样少。”
他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大人少吃一口不碍事,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不行的。”
他三十六岁时,第二个女儿降临了。那时日子过得好了些,三女儿长得又白又胖。夏夜,他和他的大儿子一起洗澡,将浴室弄得一片狼藉,两个人被她罚去拖地。他却带儿子溜出去看戏。
“爸,以后等您老了,我也带您去听戏。”
“好小子,总算没白疼你一场。”
那时,他的大手牵着儿子的小手,他听到儿子这样说,笑得合不拢嘴。
他四十二岁时,大儿子正值青春叛逆期,整日惹事,闹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她一边打着儿子一边哭,他心疼得想要落泪。那年,儿子将同学打伤了,进了医院。他跪在对方家长的面前,求他们原谅,不要将儿子送去少管所。
他五十九岁时,他最宠爱的孙女出生了,他给她取名为楚楚。他整日将她抱在怀中,爱不释手,逗她开心,给她唱京戏,举着她摘桂花。小孙女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外公。她总是笑他:“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外公,怎么每天看见楚楚就这么开心?当心别人说你偏心啊。”
“你不觉得,这孩子长得特别像你吗?尤其是这双眼睛,你说,这孩子长大了,会不会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别,可别像我,是你说像我就嫁不出去的。”
“呦,还记着呢?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六十岁的那天晚上,她肚子疼得要命,凌晨两点,他抱着她一路跑到医院。她躺在他的臂弯里,一如当年那个雪夜。医生说,这是更年期的症状。从那天开始,她变得越来越易怒,因为一点小事便跟他吵。他总是笑呵呵的哄着她,逗她开心,从来没有恼过她,烦过她。
“我告诉你梁华尚!我要跟你离婚!”
他坐在藤椅上摘下老花镜,点点头道:“好,离开我之后你看谁受得了你那个脾气。”
“怎么没有!说得跟我离不开你似的!”
“好好好,是我离不开你,行了吧?别生气了,乖。”
他六十五岁那年,一位知己同他妻子双双逝世,他受朋友所托,照顾那人唯一的儿子。当他第一次看见那小子打架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小子真像当年的自己,不仅是下手黑,不给自己和对方留后路,尤其是那眉目间不经意的一挑,飞扬着玩世不恭的风情与神采。
他七十二岁那年,她得了阿尔兹海摩综合症,也就是老年痴呆症。她谁都不认识了,唯独记得他。她总像个小孩子一样粘着他,一步都离不开他。她还是像年轻的那会,总因为一点小事和他吵。她总是失禁,他会细心的帮她换上尿布,替她洗干净裤子。他从未嫌弃过她,甚至比年轻时更爱她。他会拉着她出去买菜遛弯,去天桥下给她买糖人,带着她去听戏。他走到哪,便把她带到哪。许多人都很羡慕她有这么好的一个老伴。
他的心脏病一天比一天严重,但他从未告诉过自己的儿女和她,他总是这样佯装着什么事都没有,他就怕别人担心自己。
年复一年,他可以感到自己的力量被一点点的抽走,他的双腿越来越沉重,眼睛越来越模糊,他看着镜中日益衰老的自己才发现,当年那绝代芳华的梁公子已经不复存在了。慢慢地,他开始对一切事情妥协,甚至漠视,对孙男嫡女之间的争斗置若罔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同这个世界去理论了。不过唯一令他欣慰的是,他有个好儿子,叫沈上时,有个乖孙女,叫楚楚。
他临终前,她已然不认得他了。他抱紧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伺候你。”
就是这样的一介风流公子,被战争与生活磨砺成了平凡的人,他不再有珠翠华裳,不再能一掷千金,周围的邻居只晓得他是脾气好,人好,特别疼媳妇孩子的高中老师,却没有人知道,他曾是名震华东的梁华尚。
楚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是谁把她抱到外公的床上的。她在一片仿佛奔腾马蹄的夏雨声中迷迷糊糊的醒了。她坐起身,看向眼前外婆的梳妆台,镜子里映出了她颓废的模样。
须臾间,她好像出现了幻觉。那破旧的镜子的边缘竟然慢慢出现了华丽漂亮的雕刻图案。镜中有个人站在眼神呆滞的她的旁边。
那人手握一把名家山水画折扇,一袭宝石蓝的对襟长衫,手上戴着的玉扳指温润剔透。黑色短发,眉目清秀,举止优雅,轻挑的神情中有如不动泰山般的稳重。
他勾唇一笑,风流倜傥,名倾六辅。
她的耳畔,遥遥飘来戏子婉转的唱腔声: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第44章 楚楚的表白
酒精,辛辣滋味,微甘,无色透明液体,饮用过多会使人麻痹神经,进而感受不到痛楚,迷幻自己。也许可以看到已逝去的事物,却因人而异。它会对人的记忆,决断和身体反射产生影响,并能导致酒醉和昏睡,有些人饮用过多会把藏匿已久的心里话说出来,也许会危及到其性命。
楚楚喝了不知道有多少杯,事实上她从第一杯啤酒就已经喝多了。她喝酒上脸,沈上时告诉她,喝酒脸红是一种酒精中毒的表现,饮酒过量可导致酒精中毒性昏迷。
她回想着他招牌式的妖孽笑容,然后没有听进去。
“楚楚,别喝了吧。”
楚楚看向穿着一袭豹纹抹胸短裙画着烟熏妆像个熊猫一样的陈露,啊不,风筝。她真的永远也想不到,那个在学校里看起来有些天然呆的吃货风筝,竟然是个夜店尤物。几杯啤酒下肚后,楚楚竟然从她身上了看到了所谓的妩媚。
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啊。
“陈露,楚楚这是玩得起,什么别喝别喝了,不喝还玩什么啊?”一旁一个夜店小王子不高兴地发话了。
“对,对,我玩得起!”
午夜十二点,夜店里光怪陆离,充斥着暧昧的气氛,舞池上的光柱剧烈的闪烁着,橙黄深蓝不停地交错,洒下的光斑在壁纸上游走、闪烁、转动。人们在飘渺虚幻的光景里蠢蠢欲动。
六七个和楚楚年龄相仿坐在夜店的一个角落里的红色皮质大沙发上,玩着扑克游戏老k说话。这游戏最贱的地方就在于,拿着k的人可以充当一次上帝,可以作出任何放肆的要求。但可惜楚楚这货从来没有拿到过老k,她的人生,亦如此。
楚楚捏着手里的红桃二,等着老k发话。等着等着,她就想起了白二小姐。
同时,她心底有个叫“嫉妒”的小人拿着乾坤圈挥着混天绫在翻江倒海。
她对白二小姐的羡慕已经演化成为了嫉妒。
白二小姐真是人生赢家,爱情,金钱,地位,什么都有了。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上时牵着她的手,穿着华丽的礼服,粉墨登场。
在一片欢呼和祝福声,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台下,远远的望着他们。就像很久以前一样,她只敢扒着门框,远远地望着沈上时。其实那时候,她非常想跑过去对沈上时说:“小叔,教我画画好不好?”
可是她不敢,直到现在,她依旧不敢说出那句话。
小叔,教我画画好不好?
这次是neil拿到了老k,他中气十足道“二号!”
这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眼手中的牌,然后松了一口气。
“谁是二啊?谁是啊?”
“不是我啊,我是五。”
“楚楚,楚楚是二啊!”
楚楚终于从神游中缓过神来,眼前的红桃2格外硕大而亮丽。
“啊?怎么了?我二,咋了!”
“噗,我们都知道你二……”
neil凑了过去:“二号,要给最近通话列表里的第二个人,打电话!”
楚楚一把抄起黑色大理石桌子上的手机,鄙视的白了一眼neil:“这有什么难的呀?”
他展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然后跟他表白。”
楚楚按键的手指在第三个号码上停住了,刹那间,她的脑海也空白了一瞬。
那个号,是沈上时的新号。
不,这不科学,她一定被neil给坑了,否则怎么会有这种巧合呢?
“我可以……不说么?”她嘴角抽搐着道。
“楚楚你是开始玩不起了么?”旁边有人起哄道。
她的拇指悬在那儿没法动。周围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把楚楚推到风口浪尖。
突然间,neil点了一下楚楚的手机屏幕,电话立马打了出去。
楚楚瞪大了双眼看着幸灾乐祸的neil:“快说,快说嘛!”
她想挂断,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沈上时的声音从手机里刺耳的传了出来:“喂?”
她咬着唇瓣,没有说话。
“喂?楚楚啊?”
楚楚身边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都两眼放光的看着楚楚,在等一个巨大的悲剧砸下来。
“楚楚,你在哪啊,怎么那么吵——”
“沈上时我喜欢你!”这句话的语速非常快,好像只要稍微一犹豫,她就会放弃说出口。
据多年后沈上时自己口述,他这辈子只有两件事让他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惊喜”,那种将他波澜不惊的心境彻底搅乱的惊喜——一个是当他怀抱着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宝宝时,还有一个,就是听到楚楚对他说的那句“我喜欢你”时。
原本,楚楚应该是立马挂断电话的,可是她没有。这时酒劲儿上来了,令她脑浆子一热。她想,就算是假戏真做吧,她要把自己的话说给他听,哪怕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可她得给自己一个交待,因为她听到了他的声音,那声音就像魔咒般,只要一进入她的耳朵,淬进她的心里,她便再也无法控制住所谓的理智。
“我祝福你和白晓涵,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些话。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但是如果我不现在说,我以后就更没机会说了,我会后悔一辈子。沈上时,其实我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你了。可我那时候还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我想暂时让这件事放一放。当初,我有十足的信心知道你不会走。可你还是走了。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呢?”
“楚楚你在哪儿?”
她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道:“我以前梦见你要和一个女人结婚了,然后他把我丢在公园的小山坡上,让我自己回家。现在,我终于知道梦里那个白衣服的女人是谁了。”
“可是我是路痴啊,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泪水,“哗啦”一下流在了她的脸颊上。她被自己的话感动了。“你知道吗?我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说这句的时候,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眼泪滑了下来,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说完,她瞬间挂断了电话,然后无力地瘫倒在柔软的沙发里。她突然觉得,当她说完这句话后,自己用尽一生所积攒的所有的勇气和力气,都在这一刻被耗尽了。
音乐变得很安静,歌手的嗓音细腻轻柔,歌声凄楚,像在诉说一个有关离别的故事,很是应景。坐在楚楚周围的人都傻了,完全傻了。
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躺在桌子上声嘶力竭地震动着,屏幕一亮,一暗,一亮,一暗。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坐起身,拿起手机,然后按下接听键了。而说话对她来讲,更是一件非常艰难且要命的事儿。
“楚楚,快接啊!他在给你打电话!”
最终是风筝接听了那通电话:“沈老师?”她怔了半饷,可能她这辈子都想不到,楚楚暗恋的对象是沈上时,然后她理清了思绪,继续道:“我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