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上的魔术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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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这是我很熟的一个证券公司业务员,他叫大桥。我和他打过招呼了,从现在开始,你就进行实战演练吧。我已经用你的名义开了100万元的户头。钱虽然无法提1tt来,但完全可以拿它来做信用交易之用。我事先可说好了,咱们实现风险分担制,你赚到的部分,就当成是给你发的奖金,但要是你亏钱了的话,那就要相应地从你的薪水里扣的喔。”
我对此不置可否。而实际上,我早就想动手了,特别是老人提到那些操作方法之后,我都已经心痒难耐了。至于之前充对我说过的话,此刻早被那账头上的100万赶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此刻只想一脚跳到股市的大河里,全身心地感受那金黄色的水到底是冷是暖,流速是快是缓。看来,我这个人对金钱的欲望还是相当迫切的。
当然,想去操作那100万,也不仅是出于钱的考虑,更重要的是,我想通过自己的切身感受与解读,来了解这个被称为“市场”的世界,同时也试试自己到底有几分天赋和能力。20多年来,不管我在什么组织里,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公司,从来都找不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如果有个世界是属于不断反复变化、无法预测的市场,或许像我这种含糊之人,也能够找到只属于自己的天空。
我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这些心事,一边看着眼前坐着的这位瘦小老人。他是个严谨的人,就是在家里也从不把领带松开,薄薄的肩上披着羊毛衫,透过老花眼镜,认真地凝视着松叶银行的走势图。说老实话,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还真觉得他是个做作讨人厌的臭老头子,盲目自信,好管闲事,好像觉得天底下每个人都理所当然会听他的话似的。但随着相处时间
的变长,我对他的印象已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我越来越崇拜他,我觉得他已不再是那种有几个小钱的老糊涂,而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正是他这位神奇的魔术师,带领着我进入了一个与当下世界平行存在的、却又完全不同的黃金国度。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看着小塚老人的感觉,竟有些科幻的感觉。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说出来你们也许会笑话:
就像在一片海洋之中,灰色的数码波浪从地平线那边汹涌而来,朝着海岸无限迫近。在黎明的蓝色光线中,遥远的海面显得无比深邃,而那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瘦小老人,正被浪头包着脚指头,魔术师一般站在灰色的波浪上。他脚跟踏散的波浪,卷起一阵细小的数字飞沫,包住了魔术师全身。但魔术师却一点也没被弄湿,也不受波浪起伏的影响,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片压迫着我视界的广阔海面的正中央。而像笨蛋一样在海边玩着沙的我,此刻正傻傻看着海洋、波涛以及站在波浪之上的魔术师.
波浪上的魔术师。
那天,我带着前后5000天的松叶银行股价资料,兴奋地回到了自己房间。我马上就展开了深入的研究。距今15年前的日经平均指数是8500点左右,而松叶银行的股价则在300元附近徘徊,几乎没有什么变动。
6年之后,到达了泡沫经济的顶点。日经平均指数是39000点,松叶银行的股价居然也超过了4000元。此后9年,日经平均指数和松叶银行的股价都在慢慢下跌。到现在,日经平均指数是全盛期的1/3,而松叶银行的股价则减少到1/10。根据小塚老人的说法,光是股票市场这部分,在这期间就减少了逾400兆元的金融资产。政府大张旗鼓放风出来说要拿出所谓的4兆元、6兆元的经济调控基金,对于这个庞大的市场来说,根本不可能起到效果。
我把刚刚学到的箱型理论原搬硬套过来,试图通过这一手段从这前后5000天的资料上找出股价运行的规律。我认真地进行着这项工作,首先在印出来的十几张纸上,用红笔细心地连出线来,然后又拿一个本子记录高点与低点的数值。等到这一切准备妥当,我又拿出抽屉里的计算机,盘算着如果一开始就投入100万元的话,那么15年内能增值到什么程度。当然,这一切都是我在纸上谈兵,算不得数的。因为市场行情就跟小塚老人说的一样,任何人都不是圣人,并不是行情涨我们就能赚到钱的。价格波动得愈是比想像中激烈,股票的买卖就愈难做,而如果操作得对,那么即使在行情下跌的情况下(只要能顺利把股票卖出去),也是有可能赚到大钱的。我分析这15年间的价格变动,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是:股价的变动非常单纯,比如说在泡沫经济发展的前5年,股价先是暂时在箱型范围內持续波动了一阵子,然后出人意料地往上直冲。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上只要维持买入的态势,就一定能赚钱。而泡沫经济之后的10年里,情况则恰恰相反,在这个时期,只要保持卖出的理念就一准没错。
我着了魔似的计算着15年的股票收益,直到窗外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我才得出一个自认为正确的答案,拿出本子一看,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因为算出来的获利率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一获利是原有股本的5600%。即,如果一开始投入的本金是100万元的话,那么15年之后,账面上的资金将会超过5600万元。
当然,这是处于真空状态下操作股票才能做到的。我想除非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任何人都是拿到不到这份高回报的。
算完这笔账后的好几天,我一直如影随形地紧盯着松叶银行的股价.
自从那天给我讲述了箱型原理之后,小塚老人再也没有传授我什么新的股票买卖技术。当然,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工作人员,对于老人家布置给我的任务,我还是会不折不扣地完成的,比如说每天从头到尾读完报纸,每天向小塚老人提一个问题。当然,现在的我跟以前相比,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热情已经高涨到不可言说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恨不得立即就上手实战。
但出于对金融市场的畏隕,我还是觉得有必要继续谦虚学习才是,所以现在对于每一天的提问机会,我都会无比珍惜。
比如现在,我就要开始发问了。我向站在沙发旁边的小塚老人问道:“如果我想深入地领会现有的经济机制,那必须回溯到多久以前才够呢?”
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小塚老人脸上明显露出了“好难”的表情,他用那只枯瘦的手按了按太阳穴,沉思了一下,然后才答道:
“要了解现代经济机制,当然没必要对经济学进行一番考古式的研究了。我跟你说,学习有关经济的历史和知识,跟实际的投资活动完全是不相干的两码事。在这个问题上你千万不要搞混了。打个比方说,那些钢琴工厂的工人,或许清楚地知道最左边白色琴键的A音钢琴线的张力是多少,也非常明白哪个国家哪座山坡上能得到上好的、适合钢琴材质的云杉木。但是,他完全可以对钢琴的渊源或历史一窍不通。了解钢琴的渊源和历史,并不一定会使他成为钢琴制造家。只有实际弹奏过、认真研究过,历经无数次失败与成功之后,那些工人才会在制造钢琴的时候得心应手。当然,这也和天分有关。不过……”
说到这儿的时候,小塚老人竟突然笑了起来。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我,顿了顿说道:
“不过,光靠技术,工人的钢琴制造技术也是无法有深度的,这一点你也应该记住。我看得出来,你有一颗向学之心,这很好。但我个人认为,要想了解现在的经济机制和状况,对经济泡沫期的膨胀与破灭进行一番研究还是有必要的。所以,如果你真想对经济规律有所了解,那就从1985年在纽约召开的G5会议开始学习吧。”
“能否简单地跟我讲讲呢?”
虽然我知道这样问会被小塚老人误解为很懒,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因为只要小塚老人能讲个梗概,那我之后看资料时,就会容易理解得多。也许小塚老人天生就是一个好老师吧。我真后悔为什么在大学时代没有碰到这样一位好老师。我有这样一种感觉,以前的那些教授,就像浮在煮面条水面上那种经过冷冻干燥处理的干虾皮,而站在我面前的这位老人就眼那皮刚被剥下来的新鲜甜虾一样,我听他讲的知识,既刺激又有乐趣。面对这样的好老师,除了把他当圣人,把自己当他的首席弟子虔敬地洗耳恭听外,我实在想不到任何别的好办法。
“现在美国是世界第一经济强国,所以一般来说,大一些的事情往往跟美国有关。我们将要说的这个事,也是从美国惹出来的。当时,里根政府正为财政与贸易的巨额赤字苦恼不已,无奈之下,他们便于1985年在纽约广场饭店举行了一次国际政策协调会,会上初步达成了美元贬值的协议。到第二年的东京峰会时,日元对美元的汇率已经一口气从1美元兑240日元,升值到1美元兑170日元了。而且,日元还在持续缓缓升值。虽然这是国际政策协调会决定的政策,但日本国内也很怕会因此而导致经济出现破坏性的不景气。不过,当时的日本经济很强势,所以即使l美元兑日元已逼近两位数,它也还是愈挫愈勇,能够挺得住,一时间,‘日本第一’成为当时非常流行的一句口号,全国人民都因为日本拥有全球最强的制造业以及出口竞争力而雀跃不已。”
小塚老人说着,又走到窗前去看了看天空,他的语气是那么淡定,就跟一个战士在回忆过往的战斗一般。从他那如黑色弹珠般的眼睛里,映照不出任何东西。悲伤、后悔、反省,似乎全都有一些,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真是个难以捉摸的老人。
“正是由于当时全国上下的一致松懈与自负,泡沫的成分已经在悄悄地越堆越高。更加不巧的是,为了防止出现区域性的经济恶化,美国率先降低了主要利率。到1987年的时候,为了维持利率上的平衡,日本也应美国政府要求,把利率降到了历史性的低点,也就是2.8%的利率。大家几乎是可以用无息一般的低利率向金融机构贷款,老百姓和机构借钱容易.便大量地把借来的钱用到买股票、土地等方面去,而大量资金的涌入也使得这些资产出现无止境的增值。虚荣的国力强盛更使得日本人沾沾自喜,他们到处叫嚷赶超欧美。就在这个时候,全球史上最大的泡沫来临了。”
说到这的时候,小塚老人像是抱着一颗大球似的举起了双手。接下来的瞬间,他浮起青筋的手掌相互用力拍了一下。
“啪!”
好像两根枯树干相撞一般。小塚老人细眯着眼睛,声音低沉地说道:
“泡泡就这样破灭了。这种爆裂可是内部爆炸,也让日本人的国民性格彻底显现出来。日本人有一种出于嫉妒的洁癖。央行总裁说,不会让任何一颗泡沫跑掉。而那些正为没有享受到泡沫经济好处而懊恼不已的大众们则全都拍手叫好,以为这样就可以赶上发财的末班车丁。大家都在追赶泡沫的脚步,浑然不知危险的临近。所以在泡沫破灭的那一瞬间,全部国民全都傻了眼,但他们的劣根性又使得国民全体一致选择了破罐破摔。更可怕的是,他们都放任金融机构不管。直到现在,有些问题都还无法强硬地从根本上解决,因为这些问题牵涉面太广了。转眼之间,自负的日本人不再自信,‘清贫’成了接下来的流行口号。当然,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感觉不到信用急速收缩的可怕。而事实上,超过1000兆的股票和土地资产全都和泡沫一起消失了。这一次泡沫破裂的影响是深远的,所以即便10年之后,我们的国家依然没有从那次‘激烈地震’的余波中缓过劲来。日本全国预算也才70兆元左右,这场‘地震’对日本的影响,就跟一个年收入700万日元的中产家庭,突然面临着1亿元的负债一样。那种惨状是可想而知的。”
我听得都有些咋舌,我想要是我老爸跟银行借了1亿元,那肯定一辈子都还不了了。既然还不了,那就只好任人拿走房子和土地,然后灰不溜秋地宣告破产了。如果要保住那点房产和土地,那就得把子孙好几代搭上,一点一点地还钱。l亿元,那还不得还上个100年呀。
看来泡沫经济的苦难十字架,还不只是老爸那一代的问题,恐陷还必须由我们这一代人来收拾残局了。一想到这么艰巨的任务要由像我这样一批整天在街头玩游戏打手机的愚蠢家伙来解决,我的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没底。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一直跟一只猎豹一样静静等着,在“市场”的丛林里,我隐身而卧,只等着心目中的猎物出现。我感觉我的学习就是在“猎豹”那快要爆发的筋肉里积蓄能量,以便我的出击准确而致命。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跟松叶银行股票的波动保持同一个频率了,这一周松叶银行的股价到达450元后,第二周就开始急速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