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留清城只为君-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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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谁又能保证每天的生活都是平顺的呢?
正月初六,康熙亲自为敦琳贺寿,宜妃也问了铃兰好多有关她的事,随后备了一份大礼就去赴宴了。
铃兰留在自己的小屋里,等了好久好久,翠吟才回来。
她一进屋,铃兰就觉得不太对劲,连看她的眼光也与往日不同。
铃兰看着她笑,“怎么了你?难道今晚又有刺客了?”
翠吟脸色仓惶一变,连忙说:“不要乱说!其实……今儿晚倒真有点儿事……”
铃兰知道她有话要说,这便接口:“怎么了,有什么事?”
翠吟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久,才低声说:“今儿……万岁爷给十四爷他们指婚了……”
铃兰愣了愣,他们?转念一想,才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像破了个大洞一样,连疼痛都来不及体会,就沉下心笑着问:“是吗?十四爷年纪也不小了,这也是早晚的事嘛……”
说着话,用手摸着往后退,将身子的重心移在那沉默不语的床铺上。
翠吟见她沉默不语,正要想着上前安慰她几句,没想到却又听她低低地问:“今儿……万岁爷指的都是正福晋吧?”
翠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想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忙劝慰着说,“铃兰,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铃兰听过,对着她来了一个笑,“好,你快梳洗吧,那我先歇着了……”
说完,自己先闭了眼。她从来没有想到,那曾让康熙昏迷几个小时的易魂香,今夜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一觉醒来,全身软绵绵的,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抬头去看翠吟,原来她早就起来了。
又躺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真觉得像是一场梦。是啊,康熙要给这些阿哥选正福晋,当然要挑大门大户的姑娘。想到这儿,不由笑。选别人当然好,不像她,是个活不久的命。皇宫若是流行灰姑娘的事,那就不是皇宫了……也许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从没有其他的幻想,连那根玉簪也从没有戴过。
见时间不早了,她正要试着从坐着的石头上站起来,这才发觉只要一动,整个身子竟比那熟透的柿子还软。下意识地揉了揉,还是挣着下了床。
刚要去洗脸,便听到韵竹在外和翠吟说话的声音:“她起了吗?娘娘说若是没有,就不要叫她了……”
铃兰一听,忙在屋里出声,“韵竹,翠吟!”
她们听她说话,都忙笑着进屋:“怎么这么早?”
铃兰笑,“什么早,还不是和平日一样吗?怎么,娘娘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韵竹笑,“娘娘说,让你到她那里去一趟。”
铃兰一愣,笑了笑道:“好的,我洗漱过去就到。”
起床是起床了,但铃兰脚下穿着那花盆底儿鞋,越往前走,越是觉得那路上所铺的全是软绵绵的棉花团,怎么也行不稳,就连整个大脑也是晕乎乎的。等感觉自己实在太累,这才扶着一根红柱坐在廊下。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身上又有了力气,这才又重新走。
宜妃昨晚回来,就叮嘱过翠吟把指婚的事说给铃兰听。转而想想非烟,还是悬了一夜心。
现在见她来,脸色一如往常,不由舒了一口气,笑说:“铃兰,来,快坐下,我正有事要对你说。”
一个人心里苦楚,却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试着对别人微笑的模样,还真是不容易。但见着宜妃,她还是忍不住笑道:“娘娘,听说您有话要对奴婢说……”
宜妃拉着她坐下,笑:“我听说元宵节是你额娘的生辰。这样吧,从明儿起我就给你放假,等过了节日你再回宫。”
铃兰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忙道:“娘娘……”
说着蹭着身子到了地上,一直低着头,像是在流泪,又像是在想心事。
宜妃看着她,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悠悠开口:“铃兰啊,世上的事总是难以预料。你呢,现在年纪还轻,经点儿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铃兰回过神儿来,慢慢点头称是。
宜妃一路看来,虽然觉着她比非烟沉稳柔静,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铃兰,宫女不比平常人家的姑娘。你啊,就是想着你额娘,也不要有什么事才好……我啊,以前非烟的事,想起来就后悔……”
铃兰见宜妃提着非烟的事,右手还像额娘平日那样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背,心里不由一阵酸,面上却含笑说,“娘娘,奴婢一定会努力记着的……”
81。…放手(上)
离家越近,铃兰越是归心似箭,真想马上就能见到额娘。
但一进家门,看着额娘欣喜的表情,她的心情忽然间又浮浮沉沉的,该放的却怎么也放不下。
但“知女莫若母”。自铃兰回家来,钱夫人就觉得女儿有些不对劲儿,陪着铃兰说了好一会儿闲话,她才将话头转向宫里的事。
“兰儿,娘娘最近还好吧?”
铃兰笑着答:“她挺好的,回家前还让兰儿问候您来着。”
钱夫人笑,“这就好,那其他人呢?”
铃兰低头,随口说,“他们都很好。额娘,您和阿玛也都好吧?”
“我们都很好。多亏你这次能回来,看来……娘娘平日对你真还不错,那额娘就放心多了……”
铃兰心里有事,并不怎么想说宫里的事。但又怕额娘担心,只好笑着摇着她的膀子撒娇:“额娘,兰儿这会儿子有点儿累,等午休过后再过去陪您好不好?”
钱夫人听过,忙起身笑着抚抚她的肩,“那你好好休息吧,反正你这次在家的日子也长……”
在宫里的时候,铃兰想着家里会好一些。现在回来了,虽然试着什么都不想,但有时还是会神情恍惚,在和家人说话时也连连失神。
就这样过了两天,钱夫人暗地里很是着急,但又不好直接问铃兰宫里有什么事。直到第三天淑姐儿悄悄来说:“夫人,外面有辆马车,说是宫里的人来找姑娘的。”
钱夫人微微一怔,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叫女儿。
在这两天内,铃兰除了愣愣发呆外,就是蒙《文》头睡觉。现见额《人》娘进来,忙笑着《书》站起身,搀了她的《屋》胳膊依着坐下来,“额娘,您什么时候去庙里啊?兰儿也想随着一起出去走走。”
钱夫人笑,“好啊。不过,这会儿外面有人找你,你要先去见见才是啊……”
外面有人找?铃兰倒是一愣,随即笑问,“是谁啊?”
钱夫人温柔地看着她答:“不知道,说是从宫里来的,你这就快去吧!”说完伸手为女儿整了整衣衫。
但铃兰却坐在梳妆台前,犹豫了好一阵儿,才又回头笑说:“额娘,兰儿在宫里时……并不是现在的模样。”
见额娘不解,她便笑着用面霜涂了面孔,然后转过头来让她看。
钱夫人一看,果然大大吃了一惊,随后却笑着说:“你这丫头!怎么也不早说一声……”
铃兰忙撒娇似的扑进她怀里,“额娘,当初兰儿也是逼不得已嘛!”
但现在外面有客,铃兰也来不及给她说这件事。等到家门外一看,她才发现车下站的是四阿哥的随从,不由一愣。
那人一见铃兰出来,忙笑着上前道:“姑娘,我们爷想要见你一面,不知姑娘这会儿可有空闲?”
铃兰笑,“好啊。你们四爷现在哪儿啊?”
那人笑,“我们爷就在不远的茶楼上!”
铃兰默然点头,回转身子给家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慢慢上车。到了地儿,抬头一看,才发现上面写着“清泉居”三字。
等铃兰进了里面的包间儿,一看见四阿哥,便笑着行了个家常礼,随后说:“四爷,新年快乐,今儿您能在这儿,应该不是太忙吧?”
他见她笑,不由也露出一丝微笑,“怎么样,这几天在家过年还好吧?”
铃兰笑着点头,“还好,这样子全家团圆,很长时间都没有过了。”
他伸手指了指,让她坐在自己对面,“你要什么茶?”
她笑,“我最近脾胃不好,就还是白开水吧。”
落座后又主动问,“碧默最近也还好吧?那盆花她喜欢吗?”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稍稍怔了怔,神色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她很喜欢,那花现在已结小果子了。”
铃兰笑:“这就好,看来她的养法很是得当。”说着,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加深,“以前我就在想,世上有哪个有福气的能寻了她去。没想到是四爷,这样真好,那我们几个就放心了……”
见她这么一副表情,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难过:“铃兰,看到别人,那……以后你呢?有什么打算?”
她听过,脸上的笑慢慢隐了下去:“我?以后应该会好吧?听说有一只狐狸,想穿过墙洞去吃院子里的葡萄。但是墙上的洞很小,它只好在洞外斋戒七日,让身体瘦了下来。等它钻过墙洞吃够葡萄后,身体却又太肥不能出去,所以只好再斋戒七日,最终依然是一只瘦狐狸。你说,它得到了些什么呢?”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你说呢?”
她认真地想了想,“以前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想起它,忽然觉得留下的……应该是那葡萄的香甜滋味儿,留在那里好供以后回忆的吧?”
他听过,心里一动,“铃兰,十三弟的事,你已经听说了吧?”
她微微点头,随后却笑道:“听说了,这对他应该是件好事……”
他以为她是在说反语,不由开口道:“他也是身不由己,你不要怪他才是……”
她即刻辩道:“谁说我怪他了?天意不可违,不然会吃亏的。我这人心思不及你们细密,但好坏还是能分得清楚。以前,我就是自由惯了,所以现在一受束缚就难以忍受。要真说到身不由己,哼哼,以后四爷你与我们这些人相比,恐怕更是……”
话到这儿,突然意识到对他说这些实在是有些不妥,她这才忙停了前面的话头,“四爷,今儿您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他沉吟片刻,“大体上是,不过……我自己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铃兰眼里一热,忙低下头去,右手拿着手帕掩饰着贴在面上。过了一会儿,又抬头微笑:“我还好啊!今儿能见着您,也算是对他说话了。不过,还是想托您帮着带两句话……”
他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却一阵儿难过,“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她低头想了想,也不看他,只低声细语说:“就两句话。‘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因为懂得,所以感激;还有,‘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日子一久,我也会慢慢试着做到的……”
82。…放手(下)
他听过,低头看了看地面,之后又抬头问她:“铃兰,这就是你以前所谓的‘敢爱敢恨’?”
她听了这些话,心里的渺茫感也随之一点一点地扩大。要她继续等着他,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计较,等着康熙随意一指,像碧默那样做个侍妾……
这样的事,她还从没有想过呢。可是如果继续等着,那还不如岁满出宫后过一个人的逍遥日子;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妾,对她这个现代人来说,简直就像是踩在针尖上艰难行路……
他们这里的男人,哼哼,就只能想到这儿。女人的尊严,他们怕是很少或者从没有考虑过。
所以对四阿哥所提的问题,她真的无力回答。想到钱家老小,声音也成了柔和的:“四爷,可能是我性子懦弱,所以也不要恨人。我不是非烟,更何况还有这么多让我牵挂的人和事,也做不了她能做的。一直以来,我就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十年。之后的日子,随意自然,既不想大福,也不要大祸。所以,刚刚所说的,拜托了!”
铃兰起身,郑重地向他行了个礼。
他见她如此坦荡,沉默不语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你所说的,我一定带到。铃兰,你……”
她对着他笑,“四爷,其实你也知道,我这人自小在山上太过散漫,若真和人一起搭帮过日子,说不定很快就会散伙的……”
搭帮?散伙?他怔了一下,随后也笑,“哎!铃兰,我在这儿还有点儿事,今儿就不多说了,我这就让他们送你回去……”
铃兰点头:“好。四爷,那我就先走了!”
刚迈了两步,才又想起曼卿师姐的事,这便又转身,“四爷,还有一件事得请您帮忙。”
“你说吧。”
铃兰正色道:“上次我拜托他姑姑的事,您也给说一声。就说……这件事不用再操心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四阿哥在包间儿里,看她一步步离开,这才重又坐了回去……
钱佳凌兰十六岁的花季就在夏铃兰默默忍受痛楚、舔着伤口的日子里渐渐湮没了。
在又是春光灿烂的三月末期,她不禁恍然惊叹,岁月的慢慢流逝,并没有抹去她心里比青杏还酸的滋味。
这酸味总是随着每天的夕阳悄然来临,像一个滴溜溜乱转的玻璃滚球来回地在心面上打着转。以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