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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锦屏记-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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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卿染赶紧俯身扶住齐大奶奶。

“大嫂你别这样,方才过来时,四爷已经吩咐人准备了马匹。”

齐家大爷齐儒听了,对着齐攸深深一揖,“四弟,我是没用的人,你侄儿就靠你了。”

齐攸上前扶了齐儒一把,“大哥,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可还是请太医院的蒋太医来?”齐攸俯身摸了摸璋哥儿的小脸,转身征求容氏、齐大奶奶的意见。

“对,对,就是蒋太医。”容氏和齐大奶奶忙点头。

齐攸迈步往外走,正巧齐二奶奶和齐家二爷齐修也到了。

齐修送了齐攸出去,“外面现在宵禁,多亏得四弟有御前侍卫腰牌,可以畅通无阻。我就不和兄弟你客套废话了,家里这些兄弟,也只有四弟你骑的快马。”

“多带些人,多点些灯笼火把,攸儿,你要当心。”容氏拄着拐杖,跟到门口嘱咐。

“老太太放心吧。”齐攸示意荀卿染扶容氏回屋,便大步出门去。

荀卿染就扶着容氏,又坐到璋哥儿跟前。

“方才从那边过来,看着老四常人出去了,可是去请太医了?璋哥儿怎么样了?”齐家大老爷和大太太也赶了过来。

齐二老爷心绪不宁地皱着眉,也没回答他大哥的话。

“还是去请蒋太医?一般人自是不行,老四去,应该赶的及。”大老爷安慰道。

“是啊,求老天爷保佑咱们璋哥儿吧。”大太太看了璋哥儿,也跟着眼圈泛红。

“唉哟,璋哥儿怎么又病了?”齐三奶奶披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跟着齐家三爷齐俭走了进来,尖着嗓子说道。

待上前瞧见了璋哥儿的模样,齐三奶奶又尖叫了一声,“唉呦,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可请了……”

“你带进来好一股子冷风,莫在这吹坏了我的璋哥儿,还不出去!”容氏抬眼看了看齐三奶奶的形容,皱眉叱道。

齐三奶奶本想卖弄口齿,却触了霉头。她不敢顶嘴,气哼哼地让丫头脱了斗篷,站到一边去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特别慢。

外面大钟敲了十二下,院子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四爷,四爷回来了。”一个小丫头伸头往外看了看,回来禀报道。

方才听齐家大老爷和二老爷说话,若是坐马车,还得快马加鞭,从齐府到蒋太医家,也需要一个时辰。荀卿染掏出怀表算了算,齐攸这一来一回,才过半个时辰。

众人都站起身,往外看。就见门帘挑起,齐攸腋下夹着个大包裹,从天而降般出现在门口。

荀卿染一怔,容氏等人脸上却是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快,快请太医拾璋哥儿看看。”容氏站起来,急着吩咐道。

齐攸将腋下的包裹轻轻放在地上,扯开包裹的毛毯,却是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

齐攸扶住有些打晃的老者,又对着老者拱手道:“蒋老,多有得罪。”

“齐四爷,老夫一把老骨头,迟早散在你手里。”老者道,语气有些无奈,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老大人,救人要紧,改天我让他给您赔罪。”容氏道。

蒋太医忙躬身给容氏施礼,“给老封君请安。”又转身问齐攸,“四爷,药箱可拿来了?”

齐四向外招手,麦芽提着药箱急匆匆挑帘子进来。

“是唐大爷,在外面递给婢子的,要婢子交给四爷。”麦芽道。

荀卿染点点头,她让麦芽在外面打探消息。想来是唐佑年和齐攸一起去请的太医,齐攸负责带人,唐佑年就带了药箱回来。唐佑年因是外男,不方便进院子,就让麦芽把药箱送了进来。

蒋太医拿了药箱,直接到璋哥儿床塌前,诊脉检视了一番,便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羊皮包,从里面取出一套银针。

“老朽要施针,”蒋太医停顿了一下道,“老封君还是请到别处歇息歇息。”

“我不亲眼看着更要悬心,老大人别顾忌我,尽管施针就是。”

容氏、齐儒,齐大奶奶几个留了下来。齐家大爷一众男子就去了上房暖阁等候消息,大太太、齐二夫人则是到旁边梢间,燃了香,说是要请佛祖保佑璋哥儿。齐二奶奶自是要忙前忙后张罗事情。

荀卿染就跟了齐二夫人到梢间来,帮着燃了香。

“这里有我和大太太,你去看着点,有什么消息来告诉我。”齐二夫人吩咐荀卿染。

荀卿染答应着出来,走到璋哥儿门外,知道里面施针不得打扰,便转身在隔间坐下,让麦芽和宝珠来回传递消息。

齐三奶奶四处转了转,就跟了荀卿染身后,也进隔间坐了下来。

“人啊,不能跟命争,这才消停了几天,又闹腾起来了。弟妹你不用那么紧张,你不知道,这并不是第一回了,总会没事的。”齐三奶奶撇了撇嘴,对荀卿染道。

旁边屋里一个小孩子病的奄奄一息,就是陌生人也跟着悬心,何况这还是自家的侄子。齐三奶奶的语气和话都太过凉薄,荀卿染无论如何不能认同,却对齐三奶奶所说不是第一回起了好奇心。

“璋哥儿这样,以前有过?”荀卿染问道。

齐三奶奶见荀卿染开口询问,不觉动了谈性。

“岂止有过,还不是一回两回了!都是拣这样三更半夜的时候,也多亏四爷肯卖命,又有御赐下的汗血宝马,这么追命似地去请了太医来,才把璋哥儿的命追回来,若是别人家,璋哥儿的命早没了几次。”

荀卿染忽略齐三奶奶话里的挑拨之意,端了热茶递给齐三奶奶。

“三嫂可知道,璋哥儿到底是什么病症?这样,可就是症候发作了?”

关于璋哥儿的病,齐府的人一直讳莫如深,荀卿染几次旁敲侧击,都没得到确定的答案。

“什么病症?太医都说不清,依我看,不过是娇养出来的病!”齐三奶奶向外看了看,见没人在,才低声道,“听说大嫂怀着璋哥儿的时候,身子就不好,璋哥儿又是不足月生下来的,胎里带出来的弱病。依着我说,一般的孩子,慢慢也就长好了。偏老太太和太太把他看的太重了些,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吓着,出去风大点,都怕被风刮跑了。吃金屙银,娇惯的,不经意吃点东西,都能折腾掉半条命。我家瑁哥儿,是没人疼的,偏就长的结实,又活泼招人喜欢,这才是将来咱们国公府的指望。”

说到这,齐三奶奶的不忿越加明显,“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就是大嫂他们了。我们这样,天生天养,不给人添麻烦,反而不招人待见。”

原来是因为齐大奶奶怀孕时身体不好,璋哥儿又是早产,才身体如此虚弱。不过刚才璋哥儿的样子,可不止是弱能解释得了的。

荀卿染垂下眼帘,没有言语。

齐三奶奶又凑近荀卿染低声道,“四弟妹,我和你说,咱们这妯娌几个。从外头看着,大哥和璋哥儿都病弱,大嫂跟个菩萨似的,似乎最没的好处,二嫂却是人精霸王似的,不过我看,比起大嫂,她不过是白忙活,大嫂可是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所有好处都拿第一份。我和三爷是不用说了,只是,四弟妹,四爷可是前程远大,弟妹你要留个心眼,别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到头来都填给别人了。”

“奶奶,璋哥儿醒过来了。”麦芽进来禀报道。

荀卿染顿时一喜,站起身来,就往璋哥儿这边来。刚到门口,就见两个婆子扯着孙姨娘从屋里出来,直到外面台阶下,扶着孙姨娘跪在那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 责罚

荀卿染心下犹疑,却明白这不是询问的时侯,便依旧径自先了璋哥儿的屋子。

一个小丫头端了个痰盒住外走,到荀卿染跟前屈膝福了一福,侧身让过。荀卿染闻到一丝腥气,低头去看。原来痰盒盖子没有扣严,可以依稀看见里面紫黑的液体。

齐攸、齐儒并蒋太医都不在房内,想必是到别的房间开方子去了,只有容氏和齐大奶奶依旧守在璋哥儿的床榻前。

荀卿染走到床榻前,先看璋哥儿。璋哥儿脸色和嘴唇依旧发白,但那层淡淡的青黑色己经退去。璋哥儿睁着眼,看见荀卿染,嘴角咧开一点,有些害羞地叫了声“四婶婶”叫声细细软软,仿佛刚落地的小奶猫,让人听得不禁心里发酸。

“璋哥儿真是乖孩子。”荀卿染强笑道。

容氏坐在璋哥儿的床头,摩挲着璋哥儿的头发,又是欢喜又是心疼,齐大奶奶依旧握着璋哥儿一只小手,生怕一不注意,璋哥儿就会不见一样。

“哥儿,还疼不疼。”齐大奶奶轻声问道。

“娘,不……疼,一点……都不疼。”璋哥儿细声细气道,不过说了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停下来细微地喘着。

容氏和齐大奶奶皆转过脸,掩面而泣。

荀卿染回想方才看到的痰盒,她不知蒋太医是如何医治的。不过看这样子,想必过程很不好受。方才蒋太医让容氏回避,也应该是怕年纪大的人,心疼曾孙,受不了那个场面。

大太太、齐二夫人这时也赶了过来,少不得替璋哥儿庆幸一番,又劝慰容氏别伤了身体,还要安抚齐大奶奶。

齐大奶奶这时也顾不得应酬,只眼巴巴瞅着璋哥儿。众人知道方才的凶险,自然也不怪她。

“让她们娘俩个静一静,咱们换个地方。”容氏起身,不让人惊扰齐大奶奶。

众人拥着容氏出了厢房,到了抄手游廊上。

“老太太,奴婢冤枉。”孙姨娘跪在阶下,见容氏出来,跪爬过来喊冤。她身上没穿大衣裳,在这样的寒夜里冻的声音都变了。那两个看守的婆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原躲在避风处,这时也早忙的出来,规规矩矩地站着。

容氏冷哼了一声。

“让她跪到后面院子去,这人来人往的,像什么?”容氏吩咐道。

两个婆子就伸手来拉孙姨娘。

“老太太、太太,奴婢真的冤枉。奴婢但凡有一点歪心,就让天雷劈了奴婢,让奴婢不得好死。”

容氏并不理会,那两个婆子拖了孙姨娘到后面去了。

众人沿着抄手游席到上房来,大老爷、二老爷已经得了消息,知道璋哥儿醒了,齐齐过来安慰容氏。

“你们也是有年纪的人,明天还要上朝,就散了,各自休息去吧。”容氏道。

齐大老爷和二老爷自然不肯,便坐在容氏下首相陪。

齐二奶奶带人送了热杏仁茶,大太太和齐二夫人伺候着容氏用了一些,齐攸就和齐修一起过来,说是蒋太医已经开了方子。

“……开了方子,先吃上两剂,后天再来诊脉。”

容氏这才放心,一连声让人马上去熬了药来,又让大老爷和二老爷过去好生招待蒋太医。

“这么大晚上给请了来,他年纪也不小了,你们替我好生向他道谢。”容氏吩咐道。

大老爷、二老爷等人领命退了出去。

“老太太,太医说,璋哥儿己经无妨。还是请老太太早点回去歇着吧。老太太若不放心,我留在这里守着璋哥儿就是。”齐二夫人上并请容氏去歇息。

容氏揉了揉额头,正待起身,齐儒从外面踉跄着进来。

“老太太……”

“你过来做什么,陪着你媳妇和璋哥儿去。”容氏道。

“老太太,”齐儒又听了一声,膝盖弯了弯,似乎要跪,却最终没有跪下去,“还请老太太开恩,柳儿,她,她是冤枉的。”

容氏坐回到椅子上,用拐杖点地,“你,你气死我了。璋哥儿可是你的亲骨肉,被她害得吃了这么大的苦,差点没命。你不去担心儿子,安抚你媳妇,还来给那个狐媚子叫屈。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你,你想气死我吗?”

“是孙儿不孝,让老太太跟着担惊受累。不过,老太太明察秋毫,柳儿她,不过是喜欢孩子,她心疼璋哥儿的心,不比孙儿和倩如少。她绝不会在璋哥儿的饭菜里动手脚。”

“你这个脾气,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已问的清楚,她也承认了。晚饭,是她看着璋哥儿吃的。定是她趁着大奶奶没瞧见,给璋哥儿吃了犯忌讳的东西。”

“老太太,柳儿她,心地纯扑,她真的不是那种人,请老太太明查。这样大冷的天,她身子本来就不好……”

“她身子不好怪的谁来?”

容氏冷冷道。

“求老太太开恩。”齐儒低着头,挺直了背站在那里,脸色更加惨白。

容氏见了,叹了口气,对外吩咐道:“来人啊,把孙姨娘带上来,”又对齐儒道,“我叫她来当着你的面对质,省得你心里抱怨我。还站着做什么,坐到那去。”容氏指着旁边一张椅子。

一个机灵的小丫头将椅子挪到齐儒身边。齐儒只往旁让了让,却并不坐。

一会工夫婆子们带了孙姨娘进来。孙姨娘走路明显有些不利落,嘴唇冻的发紫。她一进门,先看见齐儒站在那,顿时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齐儒也瞧见了孙姨娘,脚下移动,张了张嘴,正待迎过去,忽地瞧见容氏的目光,就停住了。

孙姨娘抹了抹眼泪,跪在容氏跟前。

“我来问你,今个晚饭可是你伺侯璋哥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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