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之三界-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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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跟蚀念说了很多很多，从他们第一次相见，到后来每一天的相处。他兴奋的说着，回忆着过去，也期待着未来。
　　幸福的日子，便在那日之后，戛然而止。
　　还梦林中，烛火摇曳，将整个墓穴照的昏暗恍惚。
　　允铎一手抬起，缓缓的抚摸着自己脸颊上的赤色图腾。
　　“倾竺，你知道，涅盘的火，烧在身上，有多疼么。”
　　倾竺低头，无力的盯着地面，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原以为，我只要想着蚀念，再痛再难，我也能熬过去。但是我忘了，凤凰涅盘，需得心无杂念，我心中牵着红尘事，理应死在火中的，但偏偏那个秘术让我活了下来，可烈火灼身的那种痛苦，却没有丝毫减弱。我用蚀念的名字，撑着自己的意识，可我越想他，我身上就越疼，那火烧着我，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皮肉，我的血液，一点点的化成灰烬，我想着，待我从灰烬中重生，我就能，完成那个盛世之约，我期待着我以后的日子，我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名字。。我的蚀念，我的蚀念。。”
　　他说着，走上前，挑起了倾竺的下巴，
　　“你看，我脸上的这个痕迹，就是那时留下来的。神农想杀了我，是蚀念，他去找了虫族的长老，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最后，用他的元神救了我。你说，你的大哥是不是很傻，他明明知道事有蹊跷，他当时只要说一句，我就一定会听他的，可他偏就是不说，我们曾在明月涯相约，他就真的又回到了明月涯。。”
　　允铎说话声很轻，很随意，
　　“你说，蚀念死在月泠泉的时候，有没有在最后，期待着我去找他。。完成那个约定。。”
　　“别说了！！”
　　最后的那句话，敲的他心太疼。
　　允铎却没有真的停下来。
　　“我费尽了一身力气，寻回他破碎的尸首，一点点的拼凑起来，我不忍看他的脸，斑驳至此，我想找到神尾叶和六松草，让他的容貌恢复如初。”
　　他苦笑了声，说，“其实有没有，都无所谓的，我知道蚀念也不会在意这些，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也是在这时，允铎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中闪出暗红色的光，
　　“都是因为那颗御冥神珠。我若是让神皇地皇如愿，才是真的对不起蚀念。。”
　　“允铎！”倾竺凄声叫住了他，“别再这样下去了。。”
　　话没说完，允铎忽然挡住了他的嘴。允铎闭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感受到了。。”
　　倾竺不解，挣扎着还要说话，允铎却继续道，
　　“我感受到了，神珠苏醒的力量。。”
　　倾竺挣扎的更厉害了，不断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允铎贴近了他，附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他的，他低声说，
　　“我辜负了你大哥。但是对你，我会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好好活着。。”
　　说完，他起身，走向那具棺椁，轻柔的抱起了蚀念的身体，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任凭身后倾竺如何声嘶力竭的呼唤，他也没再回头看过一眼。
　　倾竺奋力的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摆脱那红色细绳对他的束缚，而在另一边，墨涟撑着虚弱的身体赶到芜回山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祈良纵使法力高强，终究势单力薄，抵御了这么久，身上早已布满伤痕，晟渊也与他一样，满身鲜血摇摇欲坠，在最后时刻，祈良猛地提气起身攻去，及时赶到的墨涟在同时也给了他致命一击。
　　祈良的身体无力的跪了下去，口中涌出了大量鲜血。
　　墨涟被无心理会他，刚要去询问晟渊倾竺的下落，忽然感觉衣角一沉。
　　祈良用最后的力气，抓着墨涟的衣服，断断续续的说，
　　“去。。。。。去找。。。。。。女娲。。。。。。”
　　墨涟低头看他，“什么？”
　　“御冥神珠。。。。。只有女娲能。。。。能。。。。”
　　话没说完，他就没了气息。
　　墨涟心中疑惑，却也难问出个结果了，他对晟渊道，
　　“倾竺呢？”
　　晟渊无力的单膝跪地，指着一个方向道，
　　“他追着妖帝，往那边去了。”
　　墨涟一看就知他们是去了还梦林。待他赶到还梦林，找到那处墓穴以后，果真看到倾竺被困在里面。
　　倾竺见他过来，不由得一惊，
　　“你怎么。。”
　　墨涟恼恨的打了一下，“敢给我喂药！我可没那么蠢！”
　　倾竺看着他肩膀上干涸的血迹，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少看！”墨涟恶声说，“到时候我千倍百倍的在你身上讨回来！”
　　倾竺愣了一下，随后就看墨涟低头使劲扯着自己手腕上的绳子。
　　允铎有封印在先，岂是用蛮力就能扯断的。墨涟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倾竺从架子上解救下来。
　　“。。该死。”墨涟低低的喊了一句。
　　倾竺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他两句，“完了，我要死在这儿了，怎么办。”
　　墨涟猛的抬头瞪他，眼眶渐渐发红。
　　倾竺立马就心软了，“好了好了，我逗你的，别哭啊。”
　　墨涟上去就掐住他的脖子，咬着牙说，“你要是敢比我先死，我就，我就。。”
　　“就怎样？”
　　“我就。。我就杀了你！”
　　墨涟刚说完就发现自己说了句蠢话。果然，倾竺听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墨涟红着脸在他身上打了一巴掌，“别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倾竺抿了两下嘴说。
　　墨涟有些尴尬，只得低头假装为他解那解不开的绳子，倾竺默默的看着他，过了会儿，他说，
　　“墨涟，要是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你会怎么办。”
　　墨涟不假思索的回道，“那你真是够没用的。”
　　倾竺被呛了一声，“你就这回答？？”
　　“不然怎样！”
　　“那你还来找我！”
　　“我乐意！”
　　“你。。！”
　　倾竺看着墨涟梗着脖子孩子气的瞪着自己，心里忽然觉得暖洋洋的，他抬头，笑声朗朗。
　　“你又笑。。”
　　墨涟上去想抓他的衣领子，倾竺却伸过头去，抵住了他的额头。他轻声说，
　　“墨涟，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是不是。别再离开我了，就这样一直留在我的视线里，一辈子有多久，我就看你多久。”
　　墨涟的声音带着些委屈，“那你还把我一个人留在凤鸣山。。”
　　“以后不会了。让我一直看着你，好不好。”
　　墨涟伸手抱紧了他，埋首在他肩头，低低的说了句，
　　“好。。”
　　风雨前的宁静，总是带着一分压抑。
　　沐临独自走在树林间，脑子里满是哥哥和洛桀，他太乱了，他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一边是哥哥的眼睛，一边是洛桀的身份。
　　他打碎了洛桀为他煮的粥，一个人跑了出来，他想找到沐湮，可无论他如何喊他的名字，也得不到一丝回应，喉咙已经嘶哑，嘴唇已经干裂，沐临觉得自己好累，他靠在一个树旁，两腿慢慢的软了下去。
　　眼泪湿了脸，他用手抹了，扶着树又站了起来。
　　“小临。”
　　熟悉的声音响起，沐临惊了，他迅速左右环顾，大声回道，
　　“哥哥！哥哥是你吗！！你在哪儿！”
　　然而没有回应他，短暂的像是幻觉的一瞬间，沐临却坚信那声音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他大致的寻着那方向跑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处洞穴。
　　这地方，莫名的熟悉，沐临没有多想，很快就让那洞穴中的黑暗将自己包裹，走了许久后，眼前忽然开阔了起来，沐临猛地想起，这竟是他与洛桀修炼的地方！
　　“哥哥，你。。啊！”
　　从暗处不知何时爬来数道细细的藤蔓，死死的缠住了他的脚踝，沐临附身下去想要扯开，那藤蔓竟又缠住了他的双手，沐临越是挣扎，缠在身上的藤蔓就越多，那绿色的植物拉开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最后，沐临整个人都被高高的悬吊了起来。
　　这木系灵术他最熟悉不过，沐临惊慌的喊着，
　　“哥哥！！哥哥！！”
　　他怕极了，使劲的扯着自己的手腕，正当他用尽全力想要挣脱的时候，忽然看见昏暗的洞穴中，在黑色深处，有个人影慢慢的向他走了过来。
　　仅仅是个模糊的轮廓，沐临都不会认错，这个一向喜欢依赖别人的孩子根本无法自己从这一连串的打击中走出来，他拼命向前挺着身子，想要离沐湮更近一些。
　　随着沐湮一步步的走近，洞穴中暗淡的光逐渐为他清晰了身形。
　　待他终于看清哥哥的样子的时候，心中那一点点的希望也被浇灭了。他曾希望墨涟和洛桀说的都不是真的，他曾希望自己与母亲的那短短重逢真的不过只是梦境而已。
　　可现实偏不叫他如愿。
　　沐湮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曾经漆黑的瞳色如今已经变成浅浅的灰。
　　沐临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
　　他默默的看着沐湮缓缓的向他走来，然后飞身而起，垂立在他面前。
　　他伸手，抚摸上弟弟的脸颊，静静的叫着他的名字，
　　“小临。。”
　　沐湮的眼睛左右闪动着，似是要努力看清眼前人，徒劳过后，他终于还是伸出双手，慢慢的用手指抚摸着弟弟的眉眼唇鼻。
　　手指被温热的液体濡湿后，沐湮浅浅的笑了，
　　“小临，别哭，哥哥看得见。”
　　那温热液体越流越多，顺着他的手指划过手背。
　　“对不起。”沐湮轻轻的摇着头，笑中带着苦，“哥哥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
　　沐临哭着，眼泪早已聚成小溪。他真想伸手抱紧了他，埋首在他胸前，就像曾经那样。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他颤抖着说，“把我的眼睛给你，把我的眼睛给你。。”
　　沐湮捧着弟弟的脸，灰色的眼眸中，依旧带着曾经的温柔与宠溺。
　　“小临，对不起，哥哥是注定不能陪你走到最后的，所以，所以我一直想，用尽自己的力气，把一切好的都给你。”
　　沐临愣住了，他呆滞着，那双无助的眼睛写满了惊慌。
　　“哥，你说什么呢。。我，我不懂。”
　　“我们的出生，仅仅是母亲爱着父亲的证据。”沐湮抚着弟弟的头发，说话声轻轻柔柔的，“小临，御冥神珠本是一体的，母亲将他一分为二，不过就是为父亲，为我们争取时间罢了。。”
　　沐临害怕了，他从没这么害怕过，他又开始挣扎，他像挣脱那绿色藤蔓对他的束缚，他哭泣着，乞求着，
　　“哥。。我求你，放开我，放开我。。”
　　沐湮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继续说着，
　　“小临，不要难过，你经历的所有事，都是注定会发生的，只是连我都没想到，一切竟来的这么快。。说到底，哥哥是自私的，因为哥哥，真的撑不下去了。”
　　真正的悲伤，不是声嘶力竭的大喊，沐湮的声音太淡，每个字滴在水里，都激不出一点涟漪，
　　“孤独太苦，太苦了，哥哥明明知道，却总是辜负他。为了你，哥哥不后悔，可是，可是如今，哥哥想在最后，为自己活一回。。”
　　沐临失声片刻，才问了出来，“是，成曦。。”
　　“对。”沐湮应到此处，仍是带着浅笑，“小临，你是哥哥的命，而他，却是我的魂。。”
　　“哥。。哥。。”沐临摇着头，泣不成声，“哥，我求你，别这样，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
　　沐湮用拥抱堵住了弟弟的话，
　　“小临，是哥哥对不起你。御冥神珠本应是一体，我们，也本应是一体的，是哥哥占了你的，”说到此处，沐湮笑了笑，“就当是哥哥占了你的，如今，哥哥都还给你。”
　　他侧过脸去，亲吻着弟弟脸上的泪痕，最后，慢慢的吻上了他的双唇。
　　沐临猛的瞪大了眼睛，他想挣扎，可却浑身无力，甚至连甩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眼泪自眼眶绝了堤。
　　哥哥的嘴唇很凉，很软，冰冷的气息灌入喉咙。
　　那强大的力量融进身体，沐临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眼睁睁的看着沐湮的身体慢慢泛起微光。
　　那光亮逐渐增强，直到将这黑暗洞穴照的亮如白昼。
　　一吻过后，那强烈的白光刺入沐临的眼底，他怔怔的看着沐湮的身体，缓缓的浮向高处，然后一点点的在那光亮中，灰飞烟灭。
　　“小临。一个人的时候，可要学会坚强啊。。”
　　缠紧四肢的藤蔓最后将他缓缓的放在了地上，沐临伸手，却握不住那光亮。
　　待到一切恢复安静，沐临愣愣的站在那里，表情木讷，呆滞。
　　片刻的宁静没有持续太久，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
　　“哟，真快啊。”允铎走进洞穴，对沐临说，“沐湮做事真是利索，我还以为他要跟你说上好久的话呢。。”
　　沐临呆呆的，像是没听见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