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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卜案--大唐李淳风传奇-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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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上尤其触目。死者双手自然弯曲握紧,擦洗尸体的时候便没有将手拉直,污迹和血渍也留在了那里。

  “青苔。”

  “什么?”

  指着伤口周围的青黑污渍道:“这是青苔的痕迹。”

  “哦”

  见校尉一脸困惑,李淳风道:“尉迟没注意到么?慈恩寺塔建在山坡之上,地势本来干爽,塔又是后来重建,地面铺砌方砖,僧人日日打扫,并不曾有青苔生长。”

  尉迟方回想一下当时看到的情形,确实如此。“这又说明什么?”

  “昨日我曾说过,凶案发生处与慈恩寺塔必定距离极近,如今又知道那里极可能有青苔生长,则净修被杀地点”

  不等李淳风说完,校尉眼前一亮,恍然大悟,拊掌道:“山上!”

  8、女尸

  晨曦从树与树的缝隙间透出,将山林照得斑驳。空气湿润,仿佛能闻到露水的清凉气息。鸟鸣高低婉转,自得其乐,连早课钟声也不能打乱它们的节奏。一条溪水从山上流下来,发出淙淙声响,一直流入竹筒接成的长管之中,输送到山下,正是寺中水源。

  尉迟方在林中逡巡来往,时而俯身翻开石块,时而仰头察看树木。地上到处都是青苔,绿意森森,偶尔也能发现一些杂乱的脚印,看起来是僧鞋留下的,但却没有血迹之类预示着凶兆的痕迹。

  正要转头招呼李淳风,却看见后者袖手靠在树下,撮唇吹哨,跟树上一只白羽画眉一搭一档地打着招呼,状甚悠闲。

  “李兄?”

  “嗯?”

  校尉满怀希望地凑了过去。“发现什么了?”

  摇了摇头,懒洋洋瞥了尉迟方一眼。“有尉迟大人出马便够了,何须李某。”

  尉迟方早知这位友人性情古怪,为人随心所欲,却没想到惫懒如此,心中有些恼怒。“莫开玩笑,此事很可能关系到社稷安危!”

  “社稷安危么”那人唇边露出一丝讥诮。“也不过是李唐的家务事,与我何干?”

  “怎会不相干?今上英明神武,当年隐太子和齐王阴谋篡位,想要联手加害上皇,迫不得已才除去二人。如今这二人的余党作乱,身为大唐子民,为国除害,为天子分忧正是分内之事啊!”

  “尉迟忠义,确实令人感佩。”酒肆主人的口气似赞似嘲,听不出真实心情。“但凡事自有真相,却也不是史官能够一笔抹杀的。上皇年纪已老,一旦宾天,隐太子登基顺利成章,又何须迫不及待谋篡?且,今上那时不过是秦王,名分已定,隐太子即使再愚笨,也不至于在大局未定之前动手杀弟。不说真相,单以情理而论,谋篡的是何人,加害的又是何人,早已呼之欲出了。”

  这番话轻描淡写,却让尉迟方大惊失色,几乎想扑上去捂住李淳风的嘴,看到四面无人才定下心来。

  “李兄,你!!”

  “呵呵,不说这些。逐鹿问鼎、成王败寇,正是千年不变的戏码。今上的天下如何得来,是他自己的事,只要有这番能耐,巧取豪夺也无不可。但若要粉饰历史,把自己扮成正义一方,未免将天下人当作傻子。”

  低首敛眉,目光冷而且锐。一瞬间,惯常笑容满面的酒肆主人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可可是,”尉迟方张口结舌道:“难道你就这样袖手旁观,看刀兵再起?”

  “嗳,这顶帽子可太大,当不起。李某只是个小小生意人,既无扭转乾坤的能耐,也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沿着溪水走了两步,望着竹管拼接的水槽出神。

  “怎么了?”

  “别出声!”

  尉迟方连忙闭上嘴,顺着对方目光望去,只见那水槽一直蜿蜒到山脚,分成两股,一股绕进前山寺中,一股通向慈恩寺塔,想是为了取水方便所做的设计。泉水从竹筒中流过,发出清脆声响,偶尔有些水花溅出,阳光下呈现出五色斑斓的折光。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之处,但李淳风却双眼发亮。

  “原来”

  话未说完,突然顿住,视线落在水槽旁,那里有一样黑色的东西,散落在乱草丛中,乍一看像是一根枯枝。

  “髻针!”望着对方手中拈起之物,校尉脱口而出。一点不错,这正是一根髻针,与玄奘在塔上拾得的那根一模一样。李淳风迅速扒开覆盖在地面的草叶,动作和方才判若两人。刻意堆起的落叶之下,有新挖浮土,看情形正是最近才动过。

  “这里,将这里挖开!”

  校尉闻言摘下刀来,连刀带鞘一起挖掘。土层甚为松软,挖不了几下,便看到一只绣花鞋,鞋中那只脚泛出灰白颜色。

  “是个女人!”

  李淳风点了点头,神情凝重。校尉继续挖掘,过不多时,一具女尸已出现在二人面前。脸面朝下,发髻散乱,身边有一只蓝布包裹。翻过来看,却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子,原本并不出众的相貌此刻变得相当恐怖,大张着无神的眼,舌头微微吐出。喉间有青紫印痕,当是扼死。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淳风打开那只包裹,里面只是一些随身衣物,并无银两首饰。

  “还记得那天在桥上,玄奘遇到的中年妇人么?”

  校尉眼前浮现出那日情景。“对,她说她女儿与人私奔”

  “嗯。当天那私逃女子拉玄奘顶缸,便是用了这样的蓝布包裹。”

  “你是说,她就是那妇人的女儿?”

  “看这尸体,死去时间大致在二三日内。那妇人曾说,她在女儿柜中翻到了一串念珠,所以认定奸夫必是和尚。塔顶寻到的那根髻针也是她的,很可能偷情的二人将慈恩寺塔当作幽会地点。”叹了口气,李淳风道:“看来诱拐她出逃的僧人事后反悔,又怕事情败露,这才杀了她。”

  尉迟方义愤填膺地一击掌。“破坏清规,又夺人性命,什么佛门弟子,真是猪狗不如!”

  “不必发怒。此人现在,大约也自食其果了。”

  “你是说?”

  酒肆主人刚要答话,突然目光一凝。远远遥望,有一乘步辇进入寺门,轻纱为帘,辇旁跟随着几名侍女。

  “阿弥陀佛,郡主到来未及远迎,恕罪恕罪。”知客僧元弘诚惶诚恐地道。在他面前,一人白衣淡妆,秋水为神,正是拂云郡主本人。

  “不必客气。请问寺主可在方丈中?”

  “在,在,不过”

  “嗯?”

  “这个,昨夜寺中出了些事”

  “什么事?”

  “呃其实,其实”

  “其实是昉熙大师身体不适。”一人从殿后施施然走出,替知客僧接下话来,青衫散淡,笑容可掬,正是李淳风。拂云双眼一亮,道:“李兄,你怎会在这里?”

  “闲来无事,随尉迟大人来庙中逛逛。”酒肆主人不动声色地将身后发怔的校尉往前推了推。“大师既然不便见客,郡主也不必强人所难了。”

  “说的是。”拂云目光一转,“不过,李兄、尉迟兄,二位可愿陪我在寺中游览?”

  男子欠身一礼。“幸何如之。”

  令侍女在殿中等候,拂云郡主和两人走出门来。知客如释重负,心中甚为感激。无论如何,在佛门圣地两度发生凶杀之事,传扬出去都极为不利。尤其是面对郡主这样的贵客,自然不愿吐露。

  “发生了何事?”

  一等到走出知客僧的视线,拂云便直接问道。李淳风却不答反问:“郡主如何知道出事了?”

  眨了眨眼,拂云道:“既然二位都来到这里,那就一定有了线索。我交托给李兄的事情,想必你还记得吧。”

  “生意上的事情,李某向来不会忘记。”

  “那么,可否将情形转告于我?”

  眼前女子言笑晏晏,少了初见时那一份矜持庄肃,却多了少女的妩媚慧黠。尉迟方不禁看的呆了,不经意间,听到自己喉头传来“咕”的一声,惊觉不雅,顿时脸上通红。

  拂云却并没发觉,向青衫男子微笑道:“难道李兄怕我抢了生意,所以不想告诉我?”

  李淳风没有答话,而是从衣袖中取出那块玉佩。“认得么?”

  女子好奇地侧头看了一眼,突然神色变了。下意识地想要去拿,李淳风却缩回手,将玉佩收起,低声道:“提防耳目。”

  拂云醒悟过来,表情却仍然是怔忡不宁:“这,这是”

  “昨夜寺中塔上有僧人遇害。”李淳风一双眼盯着她,慢慢道:“这玉佩便是从尸首上取来的。”

  9、机锋

  拂云脸色转为苍白。

  “死去的僧人是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三十出头,名叫元觉,自小在寺中出家。”

  感觉得出,拂云明显松了口气。“谁杀了他?”

  “不知。我与尉迟来到的时候,他已被人击中头颅。凶手”

  说到这里李淳风突然停了下来,侧过头,双唇微张,似乎想到了什么。

  “凶手怎么了?”

  “跟我来!”

  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直奔寺塔而去。剩下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跟随。刚到后山,两名僧人已经拦住了去路。

  “贵客留步,敝寺浮屠正在修缮之中,请勿入内。”

  看了和尚一眼,青衫男子沉声道:“寺庙虽是方外之地,僧侣却不是化外之民。连凶案也可以不必报官么?”

  此言一出,僧人顿时失色。尉迟方见状按刀上前,喝道:“公务在身,不得阻拦!”当先走了过去,李淳风、拂云二人紧随其后,一路行到塔下。

  依旧是风动梵铃,古木参天,空气中却似乎带着一丝淡淡血腥,有种无以名状的凶险。

  “是这里了。”转过头来,李淳风道:“尉迟可记得,那日净修大师被杀之后,元觉有什么举动?”

  “他?对了,他守在此处,不让我们上塔。”

  “嗯。净修被害不久,他也遭到毒手。两人死状相同,都是重物击中头颅,很像同一人所为。如此便有两个可能:第一,元觉本来就是凶手的目标,第二,元觉是因为发现了凶手的秘密之后被灭口。从净修死后元觉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牺牲者,第二种可能更大。”从袖中取出一枚花生果,随手抛起又接住。“那么,当天他做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表现,令凶手知道他发现了真相?”

  他抬起头,呆呆凝望天上白云,当日情景一一从脑中闪过。尉迟方见他出神,正要开口,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嘶哑佛号。

  “阿弥陀佛。”

  就在树下,侍者推着一位老僧悄然出现。僧人身形瘦小,面容干枯,若不是苍老如同树皮的皮肤包裹,随时都会散成一具骷髅。唯一充满生气的是双眼,光芒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大师。”一向落拓随意的青衫人神情端肃,深深行了一礼。来人正是昉熙,慈恩寺主。老僧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拂云郡主,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一丝慈和笑意。

  “郡主么?八年前,曾见过你。那时恰逢敝寺开光,你和公主、驸马一同来,”伸出枯干的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个头只有这么高。”

  少女眼中现出一丝怀念之色,八年前,昉熙尚未老迈如此,而自己只是个父母膝下无忧无虑的幼儿。依稀记得当年也曾来这树旁玩耍嬉戏,一转眼物是人非,父母双双辞世,只有这松柏亭亭,依旧常青。

  “拂云见过大师。”

  “郡主驾临,本该相迎;但寺中昨日有歹人潜入,些许俗务,要先行处理。”

  “哦?”李淳风明知故问道:“有歹人入寺?可曾丢了什么?”

  看了他一眼,僧人心平气和地道:“不曾。但歹徒杀了寺中僧值。”

  “哎呀,就是那位元觉大师么?”酒肆主人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惜!可惜!”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元觉勤修佛法,涅磐之后必然已登极乐,也不为可惜。”昉熙垂下双眼,合掌道:“佛家对生死,原本看得淡些。”

  “那么大师对自己的生死呢?”

  话语中暗藏机锋,竟是步步进逼。昉熙淡然道:“如日之升,如月之降;如水之行,如风之逝。”

  “好一个日升月降,风行水逝,”李淳风拊掌道:“但不知执着二字,又作何解?”

  听他语气咄咄逼人,尉迟方不禁担心,暗地里拉了拉他衣袖。昉熙脸上露出微笑:“施主这般,便可称为执着了。”

  哈哈大笑,酒肆主人躬身一礼,转头向寺外行去,另二人也即告辞。老僧端坐在椅上,双目微闭,神情淡漠,远远望去仿佛塑像。

  “为何离开?”

  “难道你有方法在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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