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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雪落红炉-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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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萱这一到来,宛如春风中划过的一把剪刀,割破了屋内的安静。
  “二娘。”贺泰哲与秦若岚站起身,齐齐打着招呼。
  黄萱点点头,目光扫过桌子上吃了一半的饭菜,“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吃饭了?”
  “没有,也吃得差不多了。”秦若岚说着,挥手唤来灵儿,将剩下的食物收了下去,自己则转身为黄萱倒了一杯茶。
  贺泰哲招呼过黄萱后,像是完成了任务,又坐回到椅子上,侧目哂笑着看向黄萱,“不知二娘这时候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前几日你们三娘差了丫鬟来问,说是这个月月钱欠了些,我重又计算了一下,发现确实因最近太忙,在这上面疏忽了,所以趁着今晚有空,到各院子里转转,看还有其他问题没有。”黄萱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唉,你们也知道,咱们贺家家大业大,要管好院子里的事也不容易,我都是为了你们在外面做事能够无后顾之忧。”
  “二娘说的是。”贺泰哲很配合地应道,眉却挑了挑,带着说不出的慵懒。
  似是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黄萱看了眼秦若岚,才笑盈盈道:“若岚,我今日上街,你猜遇到了谁?”
  “若岚不清楚。”从黄萱的神色中,秦若岚又怎会不知她此番来意定不会如表面那般简单,她不动声色地低首恭顺,等候着黄萱的下文。
  “是江家小姐,她说之前与你曾就读同一个学堂,是你的同窗。”
  秦若岚在记忆中搜寻,却对黄萱所说之人并无印象,顿了片刻才答,“若岚离开学校已半年有余,以前之事记不太清了。”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你呢。”黄萱不以为意,反正这本就是她为了下面的话而杜撰出来的,“特别是你当时与那个叫作纪怀宇的恋人之间,感情甚笃,她们都为你们最终没能在一起而感到惋惜。若不是你爹出了事,恐怕就不会生生拆散了你们这对鸳鸯吧?”
  黄萱说着轻声叹息,也不管贺泰哲在场。但若仔细看去,可见她唇边还来不及掩饰起的一抹得意弧度。
  秦若岚心下一沉,没想到黄萱竟毫无预兆地提起纪怀宇之事。她不敢抬头去看贺泰哲的脸色,这件事她一直没有对贺泰哲说明。一来,觉得此事尴尬,说了不免影响两人间难得沉淀下来的宁静;二来,她不否认自己心中有些赌气,贺泰哲有事瞒着她,她自然知道,因此,她也不愿将事情全盘托出。
  黄萱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贺泰哲,之间他仍悠闲地喝着茶,并无开口的意思,便又抛下更大的炸弹,“对了,要说那纪怀宇也算对你情深意重,我听说他还为了见你,扮成咱家的下人,还挨了我的责罚。若岚啊,你可别怪我,当时你若是直说了,不就一切误会都清楚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还有何可隐瞒的?还让凝羽来为你打掩护。其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去探望旧情人,也无可厚非。”
  忽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气里响起,转眼望去,贺泰哲手中的茶盏不知何时已被他生生捏碎,茶水伴着殷红的血水,沿着他的手腕流下来,浸红了衣角。而他的两道浓眉也紧皱在一起,紧抿的唇角显示着主人此刻的心情不佳。
  “泰哲,你别太生气,若岚那些事,都是在与你成亲之前了。”黄萱假意劝道。
  贺泰哲面色不见丝毫缓和,紧绷着脸站起身,将桌上的杯盏一扫而落,杯盏在地上相碰,发出破裂的声响,“二娘,我有几句话想要问若岚,还请您先回吧。”
  “小夫妻难免磕磕碰碰,别吵架,有事好好说。”黄萱叮嘱了一句,转身离开。在她转身时,面露笑意。她就不相信,会有男人听到自己妻子在眼皮底下会旧情人,能够不生气?
  秦若岚坐在原地,心底略微感到紧张。她看着贺泰哲的侧脸,竟发觉自己在乎眼前这男人的感受,他会不会怪她的隐瞒?会不会因为纪怀宇之事生气?
  “泰哲,我……”
  “你不用和我解释。”贺泰哲重又坐下,脸上瞬间敛起方才的怒气,“既然有人希望看见我们吵架,索性就做做样子给她看便是。”
  秦若岚惊讶地望着贺泰哲,一时间从他波澜不惊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无端地,便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你不怪我?”
  “有何可怪?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不然也不会提出什么半年的约定。”
  秦若岚心中一拧,当初在祠堂约定时,她确实有这种想法,可时至今日,她却发觉自己的想法有了一丝变化,究竟是如何变化,她也说不清。眼下半年之约已过,可贺泰哲仍旧每日睡在地上,有时还会去睡书房,始终未对她有过任何过分之举。贺泰哲怎样想,她摸不透,两人间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这件事,维持着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只是他们似乎都忘了,有些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即便是想要再扼杀于泥土里,也总有生命力旺盛的那一株,蜿蜒错节,不期然便在心底破土而出。而纪怀宇一事,便提供了养料。
  贺泰哲明白,黄萱此行目的在于挑拨,他可以隐忍着不质问,可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起,当初在街角,看到秦若岚坐在那个男人的自行车后,双手搂着那人腰间的情形。不想心痛,却忍不住有根针扎了进去。
  他压抑下有些窒闷的心境,尽量使自己的声调听起来平静淡然,“反正我也并非什么正人君子,我还有夏莲,有冷香园的姑娘们,如此一来,你我之间也公平了,我更不用觉得对不住你。”
  秦若岚的手在桌子下紧握住拳,指甲刺痛了皮肉。这般疏离的话语,让她似乎又重回到清冷的新婚之夜,贺泰哲的态度告诉她,他并不在意,所以可以无视黄萱的挑衅,不着了她的道。
  秦若岚咬着唇,手握了又松,目光触及贺泰哲放在桌子上还流着血的手,心下一软,还是起身走到柜子旁,拿出酒精和棉布,执起他的手,为他轻柔地擦拭、包扎。
  “就算是为了迷惑二娘,你也无须这样卖力气伤了自己。”
  她带着关切的话语,让贺泰哲注视她的眼眸变得柔和起来,知道方才自己那番话刺伤了她,他想要道歉,可唇张了张,终是没说出一句话来,只任由她柔软的手指在他掌中划过,所到之处,一片温暖。灯火的光芒映在秦若岚白皙的面孔上,在她秀丽的容颜上投下轻薄的阴影。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上她的黑发,她却在这时站起身,轻声道:“好了,这两天不要沾水。”
  “若岚——”
  贺泰哲唤她,她身子一僵,随即道:“刚才二娘来得突然,你还没吃饱吧,我去叫灵儿将饭再热一热端来。”说罢,也不等贺泰哲再开口,转身匆匆而去。
  贺泰哲凝视着她的背影良久,想起了素姨那句话——你动心了。
  不错,他明白,自己是动心了,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真的能轻易说拉近便拉近吗?两人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个境遇,重新相遇一回,也许,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这日一早,贺泰哲与秦若岚正在梳洗,接到下人传话,说贺峰叫他们过去。两人都不免有些诧异,自从秦若岚入门不久,便早已省去了早上请安的事宜,贺峰这么早叫他们过去,又会是何事?
  两人用过早饭,一起去往前厅,一路无语。自从黄萱来过那日后,他们之间便是这个样子,礼貌、客气,却又带着几分疏远。每日依旧在铺子中忙碌,夜晚各安一处,只是贺泰哲睡书房的时候更多了。
  来到前厅,贺峰正手拿一份早报看着,随意说道:“这杜海山也真是厉害,又打了胜仗,前些年在北方异军突起,又连连获胜,在这乱世,也算得是个人物了。看来他是打算将手伸到南方来了,听说过阵子还要到上海来征兵。”
  “爹。”
  听到贺泰哲与秦若岚的声音,贺峰才放下报纸,看了看二人,“可是打算到铺子里去了?”
  “正准备着,听说您叫我们,就赶快过来了。”贺泰哲答。
  “嗯,你们看看这个。”贺峰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这是早上贺连拿来的,司马兴设了饭局,邀我今晚去赴宴,你们两个跟我同去。”
  “老爷……”早已坐在一旁的黄萱露出不满,“您不是答应过,也要给川儿锻炼的机会?司马会长的饭局,您怎能偏心地只带泰哲去?”她早就从贺连处听说了此事,只是没想到贺峰会叫上贺泰哲和秦若岚,若早知如此,刚才她就下功夫帮自己儿子开口了,这等认识富贾的好机会,又怎能错过?
  “司马兴请帖上写明,要泰哲出席,若岚是他妻子,自然一起去,其他人跟着怕是不方便。”贺峰听似简单陈述,声音中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黄萱并不相信贺峰的话,可在贺泰哲与秦若岚面前,也不好失了面子发作,又找不出别的合理理由,只得隐忍下来。
  而贺泰哲和秦若岚听贺峰如此一说,心知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便应了下来。
  “今日早些从铺子里回来,好好准备。”
  贺峰又叮嘱完,才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黄萱咬了咬牙,贺泰哲几日来接连睡在书房,她早就有所耳闻。在她看来,上次一事的目的已然达到,虽然并未听他们大吵大闹,但夫妻间越发生分了是不争的事实。而贺泰哲未像以前一样踏足****,必定是铺子里忙碌,且忌惮贺峰,怕剥夺他的家产分量。看来,现下她是加快脚步,顺水推舟的时候了。
  傍晚,贺峰一行人驱车来到约定的地方,司马兴和顾长林已经到了。贺峰将贺泰哲和秦若岚介绍给二人认识之后,便纷纷落座了。才坐下,便听到门外嗒嗒的皮鞋声越来越近,直到在门前驻足,同时门也被推开。
  “爹。”
  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人已快步来到顾长林身旁,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啄了一下脸颊。这样的动作虽然开放,但顾长林却相当高兴,一脸的慈善。司马兴也笑着看着两人,仿佛习以为常。贺峰表情淡然,看不出情绪。秦若岚则微微侧首,不敢多看。反倒是贺泰哲,微笑着,因为他认得此人,正是之前在新店发难的顾思卿。
  “来来来,坐这里。”顾长林将顾思卿招呼着坐到了自己身旁,正巧另一边挨坐着秦若岚。
  顾长林关切地看着顾思卿落座之后,才转头道:“这是小女思卿,刚从外国留学回来。”
  贺峰只是点了点头,并不多言,反倒是在一旁的司马兴笑着打趣道:“老顾最疼他这宝贝女儿了,恨不得把星星摘下来给她。”说罢,惹得顾长林也随着哈哈笑了出来。
  “司马伯父真会说笑,不过我倒真想向您讨要一件呢。”说着,顾思卿侧目打量桌旁的几人,却在见到贺泰哲之后微微一怔,旋即笑容更加深了。
  “我还以为我司马兴身边的东西入不了顾大小姐的眼呢,如此甚好,快说看上你司马伯父什么东西了?”司马兴心中很是高兴,正愁不知该送顾思卿什么礼物好,没想到她自己却开了口。
  “我要……”顾思卿侧目一想,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莞尔,“我想让司马伯父帮我把月亮摘下来。”说罢,露出纯真的笑容,惹得一桌子的人都纷纷笑了起来。
  “居然跟你司马伯父打趣,也好,有了星星,有了月亮,看来你这丫头以后想让自己的丈夫帮你摘下太阳了。”司马兴笑着说道。
  顾思卿正欲开口,顾长林抢先一步道:“这丫头还太小,而且被我宠坏了,等再过几年才让她考虑婚事。”
  顾思卿听了顾长林的话,朝他微微一笑。反倒是顾长林心里有些担心,生怕司马兴又将话题扯到顾思卿的婚事上,他对司马兴的儿子可是一点也看不上的。
  “哦,你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司马兴聊,忘记介绍了,这是我常跟你提到的贺伯父,旁边的是他……”
  “我认识他。”顾思卿打断了顾长林的话语,“爹,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人,在泰福就是他招待我的。”顾思卿说着,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贺泰哲身上。
  顾长林听后,朝贺泰哲微微一笑,“之前思卿自己去了泰福,估计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回来之后,这丫头倒是对咱们中国的传统首饰工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想要跟贺兄讨教讨教。”说着,顾长林目光转向贺峰,充满了询问。
  “讨教可不敢当,令爱刚从国外回来,想必也会不少洋人的工艺,将来发展起来,定是比泰福更要红火了。”说着,贺峰应酬地一笑,倒是让顾长林微笑的脸着实一怔,脸色微暗。
  “爹,那这位呢?”
  顾思卿开口询问,目光投向贺泰哲身旁的秦若岚,然后灿烂一笑。在她看来,既然和贺峰一起来,自然是贺家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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