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乱:西晋那时的权谋诡计-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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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隆置若罔闻,几天之后,郗隆的参军、陈留人王邃在金陵的军事重镇石头城内树立旗帜,宣告响应齐王。麾下将士纷纷弃郗隆而去,投奔王邃,郗隆派人在牛渚渡口阻拦,可是人太多,根本拦不住。
不久,扬州驻军哗变,谎称郗隆聚合远近,有割据的野心,他们奉王邃为主,将郗隆父子杀死传首许昌,响应齐王加入到勤王的行列。
扬州的反旗一树,赵王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到处旌旗林立,到处都是讨伐他的军队。
在这杀声四处的时刻,赵王等人正在洛阳做什么呢?正在内讧。
原来赵王历来无能,称帝之后朝政全部依仗孙秀,事无大小,先咨询孙秀然后实施。有时孙秀心意改变,而赵王的诏令已经写成,孙秀就毁掉诏书,重新写就,如此朝令夕改,让属下官员无所适从。
官职的任免也由孙秀说了算,朝堂之上走马换灯一样换了一拨又一拨,来去频繁。孙秀俨然已是事实上的皇帝,于是有无数趋炎附势之徒争相巴结。孙秀当时居住的相国府在曹魏时期司马昭曾住过,此时再次门庭若市。
因为大权旁落,赵王太子司马荂对孙秀十分不满。司马荂的妻舅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刘琨,刘琨和哥哥刘舆素来与孙秀不和,三人一拍即合,密谋要扳倒孙秀。
正好此时赵王的另一个心腹,卫将军张林因为争宠失败而备感失落,他此前曾要求开府,却遭孙秀拒绝,因此对孙秀怀恨在心。张林写信给司马荂,说:“孙秀专权不合众心,而功臣皆小人,扰乱朝廷,可悉诛之。”
司马荂得到张林援助,高兴坏了,他把信展示给老父亲赵王,顺带或真或假地泼孙秀脏水。
赵王此时的表现令人惊讶,他竟然坚定地站在孙秀那一方,将信交给孙秀处理。可怜的张林最终被夷三族,刘舆、刘琨兄弟也被免官。
表面上看是孙秀胜了这一局,实则是两败俱伤。他得罪的是赵王嗣子,如果赵王不垮台,终有一天司马荂会成为他的君主,到时候孙秀的结局会怎么样,这个可以参考秦国的商鞅。而孙秀是赵王伪朝廷的柱石,权势熏天,他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因此可以预料,孙秀与司马荂之间将有一场激烈的火并,无论谁笑到最后,都将给予赵王伪朝廷沉重的打击。
但是齐王的檄文阻止了矛盾的升级。成都王、齐王的勤王军队,一支从东北,一支从东南,逶迤而来,吓坏了深居洛阳的赵王与孙秀。
四、洛南洛北皆成战场
洛阳禁军号称天下精锐并非浪得虚名,只是双拳难敌四手,经不住对方人多啊。成都王在朝歌的军队号称有二十万,目前每天仍然有数以千计的零星部队赶去投靠;齐王在许昌、阳翟两地的驻军合计十数万,且人数仍然在不停攀升。沸腾了的中原大地此时就是一部开动了的战争机器,赵王等人听到了它隆隆作响的庞大引擎。
孙秀是五斗米教徒,他代替赵王行使着大脑的功能,因此赵王的应急举措充满了道教徒的色彩。
赵王先派一个叫杨珍的亲信,全天候在宣帝司马懿的别庙里祈祷,请求老父亲在天保佑。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宣帝最权威的牌位在太庙里供着,据说这才是皇帝死后的正式办公场所。赵王为什么不去太庙祈祷呢?也许是因为太庙里还供着他两个哥哥司马师、司马昭,还有侄子司马炎,赵王也知道这三位先帝对他恨之入骨吧。
杨珍在宣帝别庙里收获颇丰,据说宣帝不止一次的显灵,安慰小儿子赵王少安勿躁,“某日当破贼”。赵王听了很是欣慰,他还封了一个道士叫胡沃的为“太平将军”,每天在宫殿里开坛作法,杀敌于无形之中,杀敌于千里之外。
孙秀也没闲着,他在家里摆满香案,每天杀猪宰羊供奉各路神仙。孙秀本人还亲自上阵,行“厌胜”之术,诅咒成都王、齐王军队溃散、身遭横祸。
当时洛阳城人心惶惶,不知所从。孙秀偷偷派某个长得很仙风道骨的亲信,日夜兼程跑到洛阳西南的嵩山,诈称自己是昔日周灵王的太子仙人王乔下凡。这位仙人在天上待得好好地,缘何下凡呢?仙人说,他是专程来安抚人心的。仙人劝百姓们不要听从成都王、齐王这些乱臣贼子的惑众妖言,赵王的帝位牢固得很,赵王的国祚是要传承万代的。
光靠神仙也许骗不住朝臣百姓,于是孙秀就伪造了一份齐王的奏折。奏折里齐王可怜兮兮地说:“不知何贼猝见攻围,臣懦弱不能自固,乞中军见救,庶得归死。”
那意思就是说,所谓的齐王反赵王是子虚乌有的事,有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坏分子蒙蔽部分不明真相的群众,冲击了许昌地方政府,并且挟持齐王造反作乱。齐王本人是立场很坚定的,很拥戴赵王政府的。
当时齐王的一兄一弟,东莱王司马蕤与北海王司马寔都在洛阳。赵王把这兄弟俩抓起来,交付廷尉,想杀了他们。这时赵王太子中庶子祖纳(就是那个日后中流击楫的民族英雄祖逖的哥哥),上书替他们求情,说了一通大道理。
祖纳旁博引证,从三代谈到秦汉,真正想说的其实是“罪不相反,恶止其身”八个字而已。这种说教式的大道理其实很没有说服力的,但是出乎意料,赵王竟然刀下留情,饶过两人的性命。
兄弟俩死里逃生,与其说是因为祖纳的仗义直言,不如说是赵王想圆谎。他刚刚假造奏折说齐王归顺伪朝廷,一转眼又杀了齐王的兄弟,这岂不是自打耳光?
神神道道只能暂时迷惑人心,赵王明白,真正想戡平叛乱还得靠真刀实枪的战争。
于是他请来最高明的巫师,选择了一个适合出征的黄道吉日,派出四路大军。
第一路:以中坚将军孙辅为上军将军,积弩将军李严为折冲将军,率领七千禁军出延寿关;
第二路:由征虏将军张泓、左军将军蔡璜、前军将军闾和等人,率领九千禁军出堮坂关;
第三路:由镇军将军司马雅、扬威将军莫原等人,率领八千禁军出洛阳东南的成皋关;
这三路是去攻讨齐王的。
第四路军由孙会任督军,士猗、许超直接领军,率领三万禁军北上渡河,去邀击成都王。
最后,赵王任命东平王司马楙为卫将军,使持节都督诸军。
洛阳、许昌之间地图
这个兵力部署表示赵王的战略是擒贼先擒王,他知道只要砍倒成都王、齐王两棵大树,其余乌合之众就会做鸟兽散,并且会重新向他表示臣服。这个思路无疑是正确的,但是在将领的任命上,赵王所托非人。《晋书》里说孙会不仅人长得丑而且能力也很差劲,是“奴仆之下者”,让他来统兵打仗有送死的嫌疑。
孙会的父亲孙秀就显得很担心,他想请赵王的儿子司马馥或司马虔代替儿子督战。但是没想到司马馥、司马虔一个都不愿意上前线,孙秀无法说动这两位公子哥,转而求助被自己免过官的刘舆。
幸好刘舆还是头脑清醒的,说服司马虔以大局为重,司马虔这才扭扭捏捏地领着八千禁军上路。
禁军的战斗力天下无敌,当年孟观提着七千兵马孤军深入,在叛乱迭起的秦凉二州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地。并且连战连胜,一举生擒氐酋齐万年,只用了数月时间,就平定了困扰数万地方军三年之久的叛乱。禁军威力之强,可见一斑。
但是,禁军强则强矣,数量毕竟有限。《晋书·赵王传》里有这么一句话,说赵王“增相府兵为二万人,与宿卫同”,这说明平时宫城内保卫皇帝的常备禁军为二万人;宫城外禁军人数不详,应该与宿卫禁军均衡,即算是宿卫禁军的两倍,那么整个洛阳禁军合计也不过六万人。即使算上太子卫率一万五千人,洛阳的军力也不会超过八万人。
对比成都王、齐王动辄十几、二十万的兵力,禁军在数量上大大处于劣势,这是赵王的致命伤。而且,这八万的禁军也不能倾巢出动,赵王得对洛阳保持威慑。洛阳的那些公卿一直在阳奉阴违,对此赵王心知肚明,在这种危急关头,更要提防有异己分子浑水摸鱼;
赵王还得提防背后的河间王落并下石。河间王的关中军也许是除禁军之外,全天下第二强盛军事力量,如果他从关中杀出来,赵王就会腹背受敌。虽然他已向赵王献诚,但是他答应提供的援军一直没有到达,防人之心不可无。
此次进军东南攻打齐王的禁军合计两万四千人,进军东北攻打成都王的禁军合计三万八千人,赵王已动用了总兵力的八成。随着战事的扩大,他将越来越捉襟见肘。
开战初期,禁军无往不胜。
在南部战场,张泓、孙辅、司马雅三路大军探照灯似边搜索,边向豫州进发。一路上,不时有小股乌合之众阻拦去路,但都是一触即溃,讨厌的是这些人马上又会重新纠合在一起,阴魂不散不停反扑。
孙辅、司马雅两路打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胜仗,可是这些胜仗全都胜之不武,丝毫不能增加军人的荣誉感。而传说中齐王的主力,一直潜伏在某处,不曾露面。
张泓一路比较幸运,他南下出堮坂关,途中虽有骚扰,但他还是很快抵达了阳翟,那有齐王的前锋部队。张泓在阳翟城南截获了齐王军队的辎重,押送辎重的数千齐王军队被消灭。阳翟的齐王守军也没有顶住攻击,阳翟失守。
当时齐王的后继部队在阳翟以东四十里外的颍阴。颍阴与阳翟相隔一条颍水。齐王军凭借数量上的优势,分兵多方位强渡颍水,颍水是渡过了,但是上岸后齐王军队随即又被打得溃不成军。
张泓率领麾下九千士卒连战皆捷,士气空前旺盛,又把齐王军一步步逼回颍水北岸。随后两军划水而治,禁军临颍水结营,齐王军多次冲击,禁军兵来将挡,岿然不动。
在北部战场。成都王的军队在黄河以北,滔滔黄河激流澎湃,自古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险。在武帝朝,司马炎委命时任度支尚书的杜预在洛阳北部的孟津渡口建了一座浮桥,从此变激流为坦途,往来黄河两岸畅通无碍,孟津也改名为“富平津”。
孙会领三万禁军从洛阳北上,由富平津渡过黄河,然后折道向东逶迤而行,此时成都王的军队在朝歌修整完毕,正擂鼓西进。
禁军与成都王的前锋部队在朝歌西南的黄桥遭遇,两军大战,成都王的前锋部队惨败,死者八千余人,伤者上万。先锋赵骧、石超丢盔弃甲逃回成都王军营,“士众震骇”,全军上下都陷入恐慌之中,成都王甚至想把部队后撤,固守朝歌。
就在赵王情势大好,胜利似乎指日可待的时候,发生了一起乌龙事件,引起全线崩溃。
乌龙事件的主角是南讨齐王的主力之一、上军将军孙辅。他比较不幸,领着麾下七千人在豫州游弋许久,始终没撞上齐王主力,倒不时从斜刺里杀出小股小股的游兵散卒,放几支冷箭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辅的部队军老师疲、士气低落,听说张泓在阳翟,孙辅于是向阳翟开拔,试图与张泓合军。结果走在半路上,不知如何传出谣言,说张泓部已被齐王歼灭。这个谣言击溃了禁军的心理防线,孙辅的部队无故惊变,七千人一夜解体。
孙辅狼狈不堪地逃回洛阳,对赵王报告说:“齐王军盛,不可当,泓等已没。”
这个晴天霹雳把赵王震傻了,他第一反应是让孙辅保持缄默,以免引起京师震动,随即赵王下诏让在河北作战的孙会、司马虔火速回师保卫洛阳。
传达诏书的黄门郎马不停蹄,六百里加急冲到前线。孙会、司马虔一听说后院起火,仓皇撤军。
孙会一撤军,成都王就捡了便宜。
黄桥的惨败原本已让成都王心生惧意,他甚至产生了退兵固守的想法。幸亏有左长史卢志及时劝阻,卢志说:“如今我军失利,敌方新得胜,必然对我有轻敌之心。我方军队大多是招募而来的义军,如果我方停兵不进,三军士气低落,恐怕会不战自溃。胜败及兵家常事,不如更选精兵,星夜倍道而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成都王采纳了卢志的建议,他拨给赵骧八万兵卒(八万啊,赵王如果知道对手出手这么阔绰,估计得吐血),重新任命赵骧与王彦为前锋,领军向西挺进。
此时孙会正好受命全军后撤,赵骧等人气势汹汹地冲进禁军营帐,却发现早已人去营空。
赵王在发出回师诏书后好几天,张泓在阳翟大败齐王的露布(注:不缄封的军旅文书)才传到洛阳。赵王拿着捷报露布哭笑不得,此时孙会、司马虔救主心切,已经班师抵达洛阳城效的“庾仓”,即京师粮仓。
赵王赶忙让孙会调头回前线,三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