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2:璇玑图密码-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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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弘志做出一脸的可怜相:“可是这事儿……被人发现了!”
“谁?”
陈弘志大大地喘了口气:“宋若茵。”
“宋若茵?就是女尚书宋若华的三妹?”
“是。”
“这女人不简单啊。”李忠言思忖着说,“我倒没怎么和她打过交道。我记得当初是她家大姐若华在大明宫里侍奉德宗皇帝。先皇为避嫌疑,和宋家姐妹一直挺疏远的……”他的目光刷地扫过陈弘志,“我怎么听说,宋若茵也死了?”
“李公公,这您也听说啦?”
李忠言冷笑:“丰陵和大明宫,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远。生与死,也不过一步之遥。”
陈弘志一凛,没敢接话。
李忠言俯下身去,凑近陈弘志的脸问:“你老实告诉我,宋若茵是不是也是你搞死的?”
陈弘志垂头不语。
“哈,我果然没看错你!”李忠言抚掌而乐,“是个厉害角色,孺子可教也。”
陈弘志哭丧着脸说:“李公公,您就别拿我开心了。我这里,真、真的撑不住了呀。”
“是让宋若茵这个女鬼缠得脱不了身吧?嗳我教你啊,你就跟她说,你是个阉人,她缠你也缠不出什么名堂来的。哈哈,说不定她就放过你了。”
“哪儿啊!”陈弘志恨道,“宋若茵那个丑女人,心肠可坏着呢。她若不是把我逼到走投无路,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啊!可万万没想到,这女人死则死矣,事情居然还没完没了!”
直到此时,李忠言似乎才真正产生了兴趣:“你慢慢说,从头讲来。”
陈弘志咽下好几口唾沫,开始说了——
陈弘志设计害死魏德才的秘密,被宋若茵窥破之后,她便以此为把柄要挟陈弘志。宋若茵悄悄制作了两个扶乩木盒,逼着陈弘志将其中之一送去给平康坊的名妓杜秋娘。
李忠言奇道:“扶乩木盒是什么东西?”
“哎呀,那玩意儿古怪着呢。我也从来没见过,不知宋若茵是怎么琢磨出来的。”陈弘志喘着粗气道,“最可怕的是,那玩意儿能杀人!”
“杀人?你说宋若茵想杀人?谁?”
“还能是谁啊?不就是那杜秋娘嘛。”
“她要杀杜秋娘?为什么?”
陈弘志的脸上突然荡起一抹淫亵的笑意,凑到李忠言的耳朵旁,道:“李公公,杜秋娘不单单是长安城的第一名妓,她还有个特别的恩客——您可也听说过?”
李忠言圆睁双目:“不会是你吧?”
“哎呀!”陈弘志又急又臊,“李公公,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一个劲消遣我,我……”他干脆抹起眼泪来了。
“哼,既然杜秋娘有这种背景,宋若茵为什么要杀她?”
“我哪儿知道?总之她就是一味逼迫我,要我把扶乩木盒送去杜秋娘宅。她也没明说这盒子有问题,是我自己不放心,设法查出来的。”
“你自己查出来的?”
“对,宋若茵做了两个木盒。其中一个下了毒,另一个是没毒的。圣上为了蛇患的事情,命宋若华在宫中扶乩,所以宋若茵做的两个木盒,没毒的那个她们自己扶乩用,有毒的那个才让我去送给杜秋娘,还教我告诉杜秋娘说,这是那位……送给她的。咳!您明白宋若茵为什么打我的主意了吧?”
李忠言皱眉道:“宋若茵想害死杜秋娘,借你之手把凶器送过去,就是为了博取杜秋娘的信任……当然,如果杜秋娘真死了,你倒也没有人能指认。”
“那怎么成!杜秋娘可不是一般的妓女,哪能随随便便就死了。李公公,您比我更清楚宫里头那位的性子,他会放过这件事?肯定查得血雨腥风,我可不信能逃得过去……”
“也对。真出了事,宋若茵绝对不会救你。而你也不敢咬出她来,因为你有害死魏德才的把柄在她手里,左右都是一个死。”
“是啊!所以我想来想去,绝对不能听宋若茵的,把有毒的木盒送给杜秋娘。”
“于是呢?”
陈弘志抬起头来,脸上红白交替:“于是我就使了个调包计——把有毒的木盒换给了宋若茵。”
明白了。李忠言微微颔首:“宋若茵的确是你杀的。”
陈弘志没有再否认。李忠言端详着他的脸,烛光之下,这张脸看起来实在稚嫩。有谁能想象得到,这个才刚十六岁的少年人,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杀人也是会上瘾的,李忠言再清楚不过——陈弘志停不下来了。
他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残损了身体,以一辈子的幸福和尊严为代价,卖身为奴,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殊不知,大明宫要剥夺的不仅仅是这些,大明宫还要取走他们的心。
没有心是好事,那样就不会像他自己,远离大明宫整整十年了,还要日夜承受心痛的煎熬。
李忠言淡淡地笑了笑:“你说实话,还杀了什么人没有?”
“我……没,没有……”陈弘志支吾几下,终于下决心坦白,“东市有家叫‘飞云轩’的笔墨铺子,里头有个老张替宋若茵炼毒制作凶器,我把他也结果了。”
“还有呢?”
陈弘志苦着脸道:“还有……还有……将作监的学徒木匠……”
“将作监的学徒?是不是姓石?”
“是,是我的同乡,我们一起入的宫。”
“为什么要杀他?”
“宋若茵逼着我去找人做木盒。我想来想去,只有石五郎和我从小在一块儿长大,彼此知根知底的,就把他荐给了宋若茵。我和五郎说好了,万一出事,不管我们两个中谁被发现,都绝不供出对方。另外一个设法援救对方,得了任何好处,也都一块儿平分。”
李忠言冷笑道:“你是皇帝身边的新宠侍,他是将作监的下等学徒,他当然都听你的,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受到你的提携。我看这个石五郎的脑袋,也是块不开窍的石头吧。”
“唉!本来想得挺好,石五郎在将作监里身份最低,平常将作大匠连正眼都不会瞧他,所以就算查到将作监,按说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可不知怎么的,石五郎给发现了!我原来也巴望着他能熬过去……”说到这里,陈弘志的脸上才浮起一层凄凉之色,“宫里头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李公公最清楚,与其让他活受罪,还不如帮他解脱了……”
“是帮你自己解脱吧?”
陈弘志低声饮泣。
良久,李忠言道:“如此说来,宋若茵死了,这个案子中可能会威胁到你的人,也都死了。那你还怕什么呢?今天这么慌张地跑到我这里来,又是为何?”
“可是李公公,”陈弘志瞪大双眼,满脸惊恐地叫起来,“那杜秋娘还是死了,就在中和节这天!”
“什么,你不是说已经把木盒调包了?”
“是啊!扶乩木盒一个有毒,一个没毒,有毒的给了宋若茵。没毒的那个,是我亲自送去平康坊杜秋娘宅的。绝对不会错!可是,可是……杜秋娘居然因为扶乩而死了!”
“木盒呢?”
“掉到曲江里,没捞起来。”
李忠言皱起眉头,思忖着问:“……杜秋娘肯定是死于扶乩木盒?”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听说她的尸首是从曲江里捞起来的。”陈弘志战战兢兢地说,“李公公,您听我说,最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个……中和节那天,杜秋娘是跟着襄阳公主去游春的……”
“襄阳公主也在场?”李忠言手指陈弘志,声色俱厉地喝问,“公主可曾受到伤害?”
“没没没……就是受了一点点惊吓而已。”
“当真没有?”
“哎呀!”陈弘志捶胸道,“李公公你想啊,如果襄阳公主有个三长两短,照咱们圣上的脾气,还不把整个大明宫兜底翻啊!我哪里还能偷跑出来。我也不会等查到我的头上,索性先自裁算了。”
李忠言切齿道:“算你明白!襄阳公主是先皇生前最钟爱的女儿,临终前都一直在念叨……”他的声音哽住了,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又问,“好了,所以圣上正在大力追查杜秋娘的死因,对吗?你小子担心,怕躲不过去?”
陈弘志猛点头。
“圣上派了谁来处理此案?”
“正是这个蹊跷呢。”陈弘志道,“李公公还记得上回的《兰亭序》案子吧?”
“吐突承璀跟我提起过。”
“那案子最后是一个女炼师破的,叫裴玄静,是裴度相公的侄女儿。”
“这次圣上也找了她?”
“对,就是她。连宋若茵的案子也一并交给她了。”
“一个女子,会有什么能耐?”
“看不出来,柔柔弱弱的,就是人长得特别美。也不知圣上是不是因为这点……连她修道的金仙观,都是圣上特别安排的。”
李忠言悚然变色:“金仙观!”
“是啊,金仙观怎么啦?”
李忠言不作声,陷入了沉思。陈弘志耐着性子等了很久,就快憋不住时,李忠言长叹一声,悠悠道:“来啦,时候总算快到啦……”
“您说什么?什么时候快到了?”
李忠言微笑:“小子,你知道世上什么最难吗?”
陈弘志摇了摇头。
“最难的就是——等。”
“等?”
“不是吗?我让你等,可你连几个月都等不住。等待,需要最多的力气和最大的耐性。这个道理,还是先皇教给我的……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该回去了。”
“啊!”陈弘志大惊,“李公公,你还没教我该如何脱身呢?”
“既然裴炼师那么有本事,又深得圣上信任,我看你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陈弘志往李忠言跟前一扑,“李公公救我!您要是不救,我也不回去了,再不回去了!反正回去也是个死,呜呜呜……”
李忠言俯视痛哭流涕的陈弘志,不,这个人不能死。天生的狡诈和少年人少有的冷酷,都使他成为一个最难得的人选。自己等待了这么久,耗尽十年的光阴,不就是为了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为了——复仇。
最近李忠言正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时机迫近了。
必须保下陈弘志的性命,他将成为李忠言手中最锋利的凶器。
“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有有!”陈弘志赶紧回答,“李公公所料不错,吐突中尉去广州,根本就不是为了运什么蛟龙。”
“哼,就算南海真捕到蛟龙,哪里用得着吐突承璀亲自出马。”
“我偷听到的,吐突中尉是去找一个叫卢眉娘的人。”
“卢眉娘?”李忠言的身体突然晃了晃。
“李公公,你……”
李忠言定了定神:“他们是怎么说的?”
“我也是从宋若茵那里打听来的。广州献上一幅刺绣,圣上让宋若茵去帮着验看,确准了是曾在宫中绣过《法华经》的卢眉娘所绣。”
“真的是她……”李忠言喃喃,神情无限凄楚。
陈弘志连大气都不敢出,良久,才听到李忠言哑着喉咙道:“你的命,只有一个人能救。”
“求李公公指一条生路。”陈弘志“咕咚”磕了个响头。
“你得去投靠一个人。”
“谁?”
“你附耳过来。”李忠言在陈弘志凑过来的耳朵边说了三个字。
陈弘志惊叫出来:“郭贵妃?”
“正是。”
“可郭贵妃为什么要帮我呀?”
“很简单,你就告诉郭贵妃说,宋若茵借你之手杀了杜秋娘,还要栽赃在她的头上。”
“这……”陈弘志紧张地思索着,“我倒是知道郭贵妃素来看不惯宋若茵,也厌恶杜秋娘……”
“此案的关键在于,就算查出石五郎制木盒,你送木盒,联手毒死了杜秋娘,但你二人均与杜秋娘无冤无仇,凭什么要杀她?圣上肯定会想,你二人,甚至包括宋若茵,都是受人指使的。那么从圣上的角度看,谁最恨杜秋娘呢?谁又最有能力来安排这一切呢?”
陈弘志的眼睛一亮:“绝对是……郭贵妃!”
“所以你的这套说辞,她不敢不当真。”李忠言点头道,“另外,魏德才是郭贵妃收买的人,你知道吧?”
“知道。可我把他给弄死了呀。”
“那么你说,郭贵妃现在最想做什么?”
“……查清楚是谁干的,替魏德才报仇?”
“哼,那魏德才就是一条狗,你听说过有为狗寻仇的吗?”李忠言冷笑,“郭贵妃现在最想要的,是找到另外一条狗。而你,就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
“但……她怎么能相信我呢?”
“她永远不会相信你,她只要能够控制你。控制一个奴才,无非恩威并施。对魏德才,她用的是钱财;对你,她可以用你的罪行和劣迹。道理都是一样的。总而言之,郭贵妃一定会设法帮你从此案中脱身的,你按计行事即可。”
陈弘志频频点头,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