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词-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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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回老爷,云釉过得很好。”卓云釉只低头,静静地答道,细细辨着,尽是恭敬的语气。
“我听阿莫讲了,你这几年照顾老夫人很是上心。之前寸金在那里,也是你颇为用心,你辛苦了。”
“那是云釉该做的。”卓云釉并不能辨清明严话里的意思,但是知道他应该是没有恶意,对方问,她便也只安稳回答。
“既然回来了,那便把这里当家。平日里也多出来走动走动,你年纪还小,别把自己闷坏了。”明严看似不经意地说着,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其实颇有些意味。
卓云釉不禁惊着,自己这个小丫头以后还怎么做下去。她知道因着老夫人疼爱的关系,已经很是被照顾,但是只不愿府里的下人对她另眼相看几乎是立刻地答道:“云釉陪着老夫人吃斋念佛,很是安心。”
“不好不好!”柳柳夫人见缝插针,只打断:“小姑娘过这种日子,我看着都无聊得很。现在三三不在家,你要多来陪陪我。”三三是明寸金的乳名。
说完明柳氏转头,明严点头默许,她便又迎了上来,卓云釉想着她刚刚那个像要把自己揣在荷包里带走的模样,不觉就又后退了一步,正好中间加了一个人进来。
“母亲母亲。”明崇乐背对着卓云釉,抓住柳氏伸上前的手,便往自己脸上放,“你拧我就好了,不要吓着小云釉。”
“我喜欢小姑娘。”柳氏便要上前,但是被自己高大的儿子拦着,有些小恼。明崇乐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把卓云釉往身后轻推了一下,她从善如流,顺势又退后了好几步,站到了明崇远的身边,微微舒了口气。
明崇远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也不上前,只与卓云釉并肩站着,细声对她解释道:“府里一直这样的,习惯就好。”
卓云釉点头,看着柳氏,她算是明白了明崇乐的性子怕是全是母亲给带的。正如自己像爹爹一样傲气,云陶像娘亲一样温顺,思及至此,看着明府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由地一阵羡慕。
“你是给闷坏了,都不爱讲话了。”明崇远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样子,定定地看向卓云釉,感慨着,“没事多和我母亲一起,她一定能给你掰回来。”
回来之后,不是第一个人说她性子静了,大家都觉得她温和安静,她不是有意制造这种疏离感,实在是很多话根本没有到嘴边,就已经咽了回去,觉得失去了开口的必要。
卓云釉觉得自己怕是真的成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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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苑庭中植了两株年代久远的梨花海棠,此时正是花期,粉白的花朵潇洒地开满枝桠,冰明玉润天然色。明崇乐斜倚着洞门,在银白月色下隔着模糊旖旎注视着院中那亭亭玉立的身影,双眸内神色莫辨。
卓云釉细细吹着火匣子,护住风中隐隐的火苗,把它引至蜡烛上,在踮着脚送上石烛台。老夫人喜静,别苑里面并没有安排很多的仆人,很多的事情都是阿莫和卓云釉亲自做,她们也是顺手。只不过这石柱实在是高,她送烛的时候都有些抖。身后有声音响起,没待转头,便有修长的手从她指间接过红烛,轻轻放在烛台中央。
“我来吧。”明崇乐低头对着卓云釉道,伸手便要接过火匣。
“不……不用了。”卓云釉不觉说话磕巴了一下。让堂堂的明二公子做这种事情,她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一把火烧了别苑。
明崇乐也不管她的拒绝,只从她手中抽过火匣,挑眉道:“我长高了。”这是卓云釉日里对他说的话,她一时有些语塞,也不知道如何应答。明崇乐却见好就收,自顾做起事来。
他个子真的很高,比她高出一头有余。他只将火匣伸进石柱间的缝隙,轻巧地就点燃烛焰,露在袖外的手骨节白得几乎透明。
卓云釉不禁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家。”明崇乐好像听到了一句废话,但是听到她开口,回答得便很是高兴,“倒是你,这么早就点烛?”虽然月亮已经出来了,但是天色还是明朗的。
“哦,天黑之后眼睛不大看得清。”
“你?”他倒是得到了一个大消息一样,“以前怎么没听说。”
以前么,是五年前,还是更早的十多年前?
“恩。”卓云釉忖度着,却还是淡淡的。明崇乐点完最后一盏,她便接过火匣,吹灭小心地收了起来:“多谢。”
明崇乐见卓云釉欲走,“哎”地叫一声,果真见她停下了步子,看向他,表情堪称凉淡。
“额……”他原先还打算说两句俏皮话,现在只能咽下去,挑眉道:“要走也是我先走啊……啧啧啧,不懂规矩。”他大步离开,努力表现得像她白日里转身时一样决绝,颇有些报复的意思。
他当真是以前的翻版,性格还是一样。卓云釉轻轻弯了弯嘴角,目送着幼稚的明二公子离开。抬头看着碧空中悬着的如钩冷月,还有冷月投下的似轻纱一般覆盖着院内的皎皎银辉。
无常,当真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张,有些慢热,不急不急~
☆、故地重游
所谓世事无常,你还不得不一一去适应。没了静心堂后的山景,卓云釉几乎是无事可做,索性整日窝在书斋里抄佛经——近些年墨书功底倒是增长了不少,薄纸上的簪花小楷清丽瘦洁。
阿莫进屋时,看到桌上厚厚几摞写满了字的经纸,皱了皱眉,知道她怕是抄了许久,收着要放进一旁的书箱。刚一打开,差点一口气都没提上来——怪不得现在写的都堆在了桌上,原来是整整一口大箱子全都装满了!
“你这丫头,上赶着出家么?”
“没有啊。”彼时卓云釉一句抄完,正提笔蘸墨,应得有些漫不经心。还没反应过来,紫毫便被
阿莫从手中抽走,染了一手的墨渍,她有些茫然,回头看着阿莫。
“既是没有,便给我出去。”阿莫丝毫不留情面地推着她出门,“回来竟比在山里还要安分,再让我看见你呆在这里试试瞧!”
卓云釉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当真是好些年没有正经瞧过永宁城了,这个地方,实在是装载了她太多的悲欢离合。行人来往,城街市集都能找到当年的模样,样式繁复的高楼、香车宝马伴着风流俏丽的纨绔仕女,永宁城依旧逍遥繁华。
找到阿莫口中的老铺子当真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她当年虽是常出来,但是心思全是在各个市集出名的小吃上,这种纸品铺子还真是从未在意。
她进了门,便开口道:“麻烦给我拿四尺对开的白心经纸,要半生熟的。”伙计道了声稍等,自去裁纸。卓云釉静静地环顾着店面,一眼瞧见了案上的植物,绿叶细密婆娑,风韵潇洒,好似凤尾,竹竿上端由于枝繁叶茂而更显纤细。她赞叹道:“这观音竹长得真好。”语气依旧没有波澜,眼神却一下子变得柔和。
原本在柜台后面懒洋洋算账的掌柜,闻言倒是抬起了头:“姑娘识得这个?”
“凛凛冰霜节,修修玉雪身。”卓云釉伸手抚着枝干,有些遗憾道,“我从前在山里种了几株,未能带回来。”这倒是真话,她那几株观音竹养的好,后山上种满了植物,没事的时候侍弄侍弄花草,也是她每天的一大乐事。不禁转头面向柜台,问道:“掌柜,这观音竹可卖?”
掌柜见有人识货很是欣喜,颇为慷慨:“小姑娘识得这个的可不多啊。你既喜欢,我便剪下几枝送与你,你带回去便是。”言罢便知会伙计拿来剪刀小心绞下几株,又找来一个装着水的白瓷瓶子,将竹子放了进去。给她的时候倒是为难了:“只是这瓶子,姑娘你得还来给我。”
“应该的,应该的。”卓云釉自是答应,“我便住在城东明府,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差了伙计随我一起去。”
“原来姑娘是东家的人,那便无妨了。”掌柜听后,笑了起来,大方地挥挥手,“拿去便是了,既是东家,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卓云釉心里有些明白,这铺子应该是明家的,也不多言,只道了声谢,付完银子便拿着东西出了门。
回来已有大半个月,她未曾离开过,连阿莫都怕她闷着,硬是借着买经纸的由头,几乎是把她赶了出来。天色尚早,她便索性慢悠悠地逛着。
街道上的人并不是非常多,卓云釉独自走着,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寂寥。她知道卓府的宅子如今已经易主,故地重游对她而言,除了徒增感伤,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意思。街景依旧熟悉,她漫无目的地闲晃,脑中却不自觉地想到那个她爱慕了许多年最后却被她自己放弃的人——
往往人们夸赞孩童都会讲天资聪颖、样貌大方,在卓云釉眼中,只有一人符合,那便是顾家的敏之公子。
他眼神温润,举止文雅,他脾气很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素淡得摄人心魄,他曾带着她游走于永宁的各大街道……卓云釉一度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顾敏之曾拉着她的手说,阿釉,我永远不会欺瞒你。
她现在想,那真是她听过最大的谎话。
卓云釉有些自嘲得叹息,抬头望向偌大的街道,看到随风扬着的店铺旗子。她记得这条街一直是每年正月十五最热闹的地方,幼时某一次父亲带着她和云陶赏花灯,卓奕指着一张永宁的雪景城图,问着姐弟俩,你们说我们家像什么啊。
卓云陶指着弯弯的城外溪流道这是圆月,四四方方的城郭道这是琼宫,永宁便是这天上人间——这是对于永宁城的印象最为官方的一种说法,大家都很认同,也不会出错。
卓云釉却看着那外圆内方的城廓结构,脱口而出道“像铜钱!”
卓奕朗声大笑,说道,那我们都是住在这钱眼里面的仙人,当真是活财神喽。来来来,便让财神爷带你们去方斋吃云片糕……
许多年前的话语仍然清晰,他们以前那么的挑嘴,便是吃一味点心,也求极致。方斋的云片糕带着玫瑰香,是别家没有的,按照卓云陶的形容那就是 “看上去雪白、拿在手里柔软,有粘性可以一片片撕开不断,闻着又有玫瑰的清香、吃到嘴里细腻香甜,真是人间极品”,简直陶醉。而今面对着这依旧林立着的几十年老店,她当真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你们怎么都停下来不走啦?”身侧传来少女的声音,活泼灵动,带着欢脱。
不低不高的声音正好传入卓云釉的耳朵里,她偏过头看了看,只见少女穿着湖青色的长裙配着珍珠白的短襦,梳着飞仙髻,灵动的水波似的大眼,眉心的那颗朱砂痣让卓云釉一下子便认出了她——陆灵犀。
琴商陆家的大小姐。
太坊三大世家之一的陆家。
卓云釉和陆灵犀从前倒并不相熟,既不是所谓的故友重逢,对于对方停留在她身上的眼神,她只不在意。不过她的眼光掠过陆灵犀身边的人,却一下子呆立当场。
身影随着光照出现在眼前,带着晕,却难掩清俊异常的脸。
有如五雷轰顶。
作者有话要说: 故地重游、故人重逢,一直是我最喜欢的梗啊~
☆、昔人如故
卓云釉着一身素面月白色裙装,只袖口用同色线微微绣了莲花,湖蓝色的细腰带安静地垂在身侧,她左手执白瓷瓶,右手一卷包成画轴般的经纸,那么独立于一方天地,冷漠而不动声色得看着对面的人。
明崇乐着月白云锦长袍,容止俊雅风流,倘若不开口,便真是一个翩翩俊郎。他比身边人显得都要悠闲坦然,毫不掩饰地用眼神打量着卓云釉,唇边带笑。
一旁的顾怀之身着蓝色常服,他比卓云釉还要年幼两岁,但是英气的风姿俨然长成了世家公子。他紧抿着嘴,黑沉沉的眸子有些幽深难测。
卓云釉曾幻想过他们的再会是个什么样子,却不曾想过会是这样的临街而立。现实与时光磨灭了她想象的能力,她前所未有的坦然。
真正的故人重逢。
顾敏之眉目英挺,身姿颀长,不再是单薄的模样,他依旧着红衣,黑色的宽腰带,衣襟处绣着几簇岁寒三友纹样。他面如冠玉,英挺轩朗,只是眉间一抹阴郁神色看得人心冷。身侧的青衣女子明眸似水,娇艳如花,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他们中间隔着一条窄窄的街道,此时却像是万丈深渊,稍一迈步,眼前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卓云釉低头,有些不自觉地轻笑,心下更是清明——这便是了,他依旧过得很好。朝着他们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默然离去。
陆灵犀早就觉出不对,她看着身侧不语的三个男子,前一刻几人还在谈笑,只是见着刚刚转身离去的那个冷淡出尘的女子后,便都沉默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她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