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药香-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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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蓉听得眉眼弯弯:“这也是你誓死追随他的理由吗?”
“是啊,摄政王虽然是我的亲伯父,可他性格暴躁异常,动不动就杀人,更是以权谋私,有益于百姓的事儿他倒没做过几件。虽然现在仗打得很艰难,但我相信民心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云书岳越说越激动,对自己的信心也更大了。筱蓉见他这样,非常欣慰,纵算是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法子,至少,他们不会自怨自艾了。
城中的青壮年男子都集合起来守城了,这种值的事儿只能交给妇女来做。筱蓉又建议云书岳去向皇上请命,下令女子都放足,这样才能干一些重体力活。
这临风国虽然不是她记忆中的任何朝代,可是这女子缠足一项,却是一脉相承下来的。筱蓉这一条,其实不仅为广大妇女们争了一口气,也为她自个儿不受荼毒做了一个铺垫。不然,到时候若是有人提出来她也得缠足,那还不得疼死啊?
就这样过了几天,云书岳已经把军中的牛皮帐篷挨家挨户地分发下去,筱蓉则抽空儿就到城中的百姓家里指点指点,怎么支起大棚架子,怎么保温,怎么种植……尽量把自己所学都交给他们。
可这些还远远不够,即使守城的士兵们冬日里能有厚实的棉衣穿,能有新鲜的蔬菜吃,能有足够的粮食供应。但是被围在这城中如同笼中之鸟的感觉,也是一个当皇帝受不了的。
云浩天频频下令,催促云书岳出城与摄政王的军队决战,打破这种被困的局面,可是云书岳就是按兵不动。
气得云浩天天天大骂,说是云书岳是不是存了狼子野心,想和摄政王暗中勾结,把他赶下皇位去?
城中的百信也是人心惶惶,唯恐这两个人闹矛盾,引来祸事。
余扬的医馆里也是纷纷说着这件事,那些小丫头、小厮们没事的时候就聚在一块儿说,唯有筱蓉从来都不插言,有了空闲就坐在那儿看医书。
余扬也曾问过她,难道她不担心吗?
筱蓉只微微一笑,答道:“世事于我如浮云,管他天地怎么变化呢?”倒让余扬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年关将近,城中百姓更是心下惊惶,纷纷传言今年这个年过不好了,摄政王的大军怕是要攻进来了。
云浩天更是一日下好几道催战令,无奈云书岳才是统兵大元帅,硬是咬紧了牙关,暗中督促士兵日夜巡逻。
落凤镇西南苍茫的群山上,摄政王坐在虎皮太师椅上,正听着部下汇报打探来的情况:“城里快要撑不住了,老百姓们都议论纷纷,说是皇上和庆王世子两个闹翻脸了。”
“听说他们一日三顿白菜帮子汤,粮食已经快没了,估计过了年就断粮了。”
“不少大户被逼着往外交粮食呢,等开了春这京城就不攻自破了,小皇帝怕是要愁白了头了吧?”
“哈哈……嘻嘻……”
大殿中弥漫着快了的气氛,连不苟言笑的摄政王肥胖的脸上也溢满了笑意。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三十四章 退敌之策(二)
摄政王那边正议论得热烈,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以为这临风国的京城指日可待,而那九五之尊的皇位也是唾手可得的。议论到最后,大家都跪地给摄政王行三跪九叩之礼,嘴里纷纷高呼“万岁!”
摄政王越发高兴,大手一挥,一桌桌上好的宴席就被抬上来,觥筹交错间,人人吃得满嘴留油。
张忠义悄悄地从席位上站起身来,默默地走了出去,一个人在外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心里翻腾不已。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小姑娘的话:“你跟着摄政王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又岂是正人君子?”
这些日子来,他夜里总是难以入眠,一躺下,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这句话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他琢磨了很久,也让他内心里更加矛盾,不知道自己这条路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是摄政王对他有养育之恩,让他辜负他,他真的也做不到。
漆黑的夜空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一个静静地吹着冷风,不想回到那种金迷纸醉的大堂里。
京城里,靠西南角的一处小院落里,忽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巨大的烟雾散起,那幢坚固的小楼已经灰飞烟灭,找不到踪影了。地上堆满了乱石、烧焦了的木料。
一个少年掩面从远远地一处大石头后头走出来,对那个站在面前的小女孩儿问道:“你真厉害,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不得了啊,这要是投放在人群里,怕不得炸死好多人啊。”
小女孩儿冷酷地一笑,唇角眉梢满是得意的笑:想她可是什么地方来的人啊,这点儿小伎俩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她目前正在试验,看看这炸药的配比成分怎么着才能达到最佳。
为了杀退敌人。她只能使出这些杀手锏来了,不是她心地不善良,也不是她妄想攀高,实在是她已经答应了云书岳的,况且京城这么被围下去,迟早会被攻破,到时候皇帝他们死不死的跟她没多大关系,可是她也要跟着遭殃,那几个跟她的小丫头和小厮们,个个也难逃魔掌。
为了这些人。她得层出不穷地想出点子来,直到把摄政王打退为止。
城中早就放出风去了,想来那摄政王定有探子来打探的。说不定这会子他们正高兴地吃酒作乐呢,专等着他们缺粮的时候来攻城呢。
满意地看到了爆炸的效果,筱蓉唇边浮现出一丝嗜血的笑容,老天别怪她心太狠,反正这打仗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儿。总不能让她等着敌人拎着大刀片子来削头颅吧。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她先下手为强,炸死他们再说。
云书岳见到了那等惊心动魄的爆炸势头,饶是见惯了血腥厮杀的他,也被震惊地久久地不能言语。
好半天,才听筱蓉凉凉地说道:“咱们到城东看看吧。”
少年听了。一言不发地把手指插嘴里呼哨一声,远远地马蹄踏地,漆黑的夜里。一匹雪白的骏马慢慢地靠近他们身边。云书岳不等筱蓉自己爬上去,一把就托了她瘦弱纤细的身子放到了马背上,手里的重量让他止不住皱眉:怎么的这小丫头竟然这么轻?
两个人打马疾驰,不消一刻钟就来到了城东的一处偏僻的大院子里,里头灯火通明。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声。
万籁俱寂的夜晚,这些声音格外地空洞。
下了马。守门的兵士对着二人默默地行了一礼,就让他们自行进去了。
里头俱都是低头干活的人儿,有三五个一起,合力抬木头的。有独自一人在那儿敲敲打打的……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们正在制造着一种神秘的武器,这种武器据说比他们现在用的弓箭要强上好几倍,是一个神秘的人画了一张图纸给领兵大元帅——庆王世子的,然后世子就命他们日夜不停地赶工。
为了守住这坐城池,没人愿意偷懒耍滑,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城破,就没有活路。
所以,原来就是木匠、铁匠的人,自发地站出来,撇下老婆孩子待在这里日夜做活。就算不会木匠的男人们,也都过来帮活着,或搬运木料,或扛重物。城中的男人们都动员起来,没人闲着。就连妇女们,也都日夜做棉衣棉鞋,好给守城的兵士们穿。
更挑起了种大棚的活儿,整个京城里没有一个闲人,只要能走得动的人,个个都拼了命。
云书岳激动地望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赞叹不已。他们这么拼命,筱蓉画的那种武器已经造出了一批,只能明早上拿到校场上命士兵们试试了。
看完了这一切,已经到了三更天了。望着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云书岳莫名地有些心疼,于是就拉了她的手道:“我送你回去吧,这两项都差不多了,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觉,等明儿再来看看这弩机的威力如何。”
“弩机”这个词儿还是筱蓉告诉他的,当时他问这神秘的武器叫什么,筱蓉没敢直接告诉他,而是拐弯瞎编:“就叫它弩机吧,我随便想的。”他也就信以为真了。
抱她上马,云书岳怜惜地把她裹在自己的披风里,闻着她身上散发的幽香,他心里莫名地一悸,不知不觉地自己好像已经对这个小丫头产生兴趣了?
他有点儿害怕,当初他情不自禁地对海棠苑里的那个妞妞有好感,后来又对济民堂的那个“神医姑娘”有好感,不过知道了眼前的小丫头就是她,他心里的自责少了许多。
只是一想起那个也许葬身于火海的妞妞,他心里就疼得揪起来。多么灵动的一个小女孩儿,就这么没了。
想起那双温润的大眼,他的心都似要化了。不过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也有一双水润的眸子,他有点儿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了。
不知道他当初喜欢的是有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小女孩儿,还是眼前这个有些倔强可同样有着水润双眸的小丫头。
不知道为何,他内心里总觉得这两个人似乎有些瓜葛,只是他不能确定。这两个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虽然觉得见了筱蓉,他就有一股亲切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在他内心里,他一直以为海棠苑里的那个妞妞已经死了,所以,他不敢把两个人放在一块儿比,生怕得出的结果会让他失望万分。
暗黑的夜里,寂静的大街上,一匹白马慢悠悠地晃着,云书岳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想和这个小丫头就这么同乘一骑,默默地走在这难得的静谧里。
只是怀里的那个人儿好久都没有出声了,他知道她这两天怕是累极了。也就不敢打扰她。可是寂静长夜,他光想寻一个人说说话,虽然知道她还小,但是她那么老成,有那么足智多谋。他也就顺其自然地说道:“你说的那两样东西若是能把摄政王打退,将来天下太平了,你还留在京里吗?还是开药铺子坐诊行医吗?”
怀里的人儿似乎有点儿冷了,往他胳肢窝里缩了缩,觉着舒服了,索性两只手都趴在他胸前。却一句话都没说。
他低了头去看,才发现那个小人儿早就睡熟了,此刻就像是一只小壁虎一样。紧紧地箍在他的身上。
他不由得哑然失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信马由缰地走着。
美美地睡了一觉,天大亮的时候,筱蓉才勉强睁开了眼睛。昨晚上记得好像是云书岳送自己回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又是如何睡在床上的。她可不记得自己爬上床的。难道是云书岳那家伙把自己抱上来的?
虽然那小子不过一个愣头青,可那双有力的大手托举她上马的时候,还是让她感觉到了一个男人的力量。
年纪尚小,可她早就老谋深算了,又怎么会体察不到男女之间那种微妙的感觉呢?
不过她现在不想放任自己的心灵,父母之仇尚且未报,她不敢想那些有的没的。
由于孤城被围,这个年大家都没心思好好过,人人都现在愁云惨雾里。
开了春,城中的粮食越发紧张了,好在筱蓉早就运筹帷幄,种下的新鲜菜蔬已经长成,弥补了缺粮的危机,使得守城的士兵们不至于饿着肚子。
过了三月三,天儿越发暖和起来,河边的杨柳已经吐出了鲜嫩的芽儿,河里的冰也化冻了。
城中已经传出了谣言,说是庆王世子和皇上的关系已经撕破,两个人已经势同水火。就算是摄政王打过来,庆王世子也不见得再帮着皇上了。
摄政王那边的探子探听到不少信儿:城中已无多余的粮食,百姓家的粮食都征缴来供给军中了,家里只好吃青菜帮子度日了,个个面有菜色。
这中间不无夸大,他们也想在摄政王面前立功啊。
摄政王见自己等了将近半年的机会终于来了,不由大喜,大赏了手底下的将士们,在山上整顿好队伍,就杀下马去。
城中已经预备妥当了,炸药包儿、弩机、滚石车,各样新式的武器都一一试验过,正式派上用场了。
真到了兵临城下的这一天,筱蓉心里反而踏实了,是胜是败,在此一举了,自己再急也没用,除了贡献出那些点子之外,自己就只能安静地在家里等着了。
城外杀生震天,摄政王数万大军把城四周围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云书岳站在高高的城门楼子上,静静地观察着对方排兵布阵。说真的,摄政王打仗可是个行家,一点儿都不含糊,若是没有筱蓉的那些计谋,他还真的没有底。
摄政王派了张忠义做先锋,让人抬了大木头去撞城门。他现在已经不把城里的那点子队伍放在眼里了,饿了大半年了,再这么成日里惊慌着,是个人都没了劲儿了吧?
沾沾自喜地望着那些撞门的兵士们,他让人传下话去:“好好干,等本王做了皇帝,论功行赏,少不了你们的份儿!”
手底下的将士们更起劲儿了,卖力地撞着城门,眼看着那两扇陈旧的城门被撞得东倒西歪。
忽然,就听城门楼子上一片喊杀声,接着,密集如雨点般的箭镞对着城下的人射去。
城门下,正拼命撞门的士兵们就发出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如同谷个子一样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