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底(自卫队三部曲之三)-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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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这个实验结果,总部决定使用潜艇的主动式声纳来诱导海中的帝王虾群。目前航行于熊野浅滩一带的春潮级潜艇六号舰「冬潮号」正朝着横须贺航行,虽然明天早上便能抵达横须贺,但将遵照命令先于大岛近海待命,直到陆上作战结束为止。
陆上作战将于明早五时开始,预定八个小时后结束。待陆上作战告一段落之后,再开始着手歼灭海中虾群。
决定美日共同作战之后,已暂停迁移美军基地保护的一般民众。与其在帝王虾四处徘徊的情况之下迁移,不如将民众留在避难所内,先行扫荡陆地上的虾群较为安全;待铲除帝王虾之后,再开始迁移。
而「雾潮号」救援行动则等到海中虾群诱导完毕后再进行。
*
只有成功扫荡帝王虾,明天便能离开潜艇。
听了整个消息,孩子们固然欣喜,但似乎无法完全相信,因此气氛也是半冷不热。前几天他们才体验过期待落空的感觉,说来也是无可厚非;夏木等人只能苦笑以对。
孩子们在用餐时间前的餐厅齐聚一堂除了圭介以外。
引起风波的其他国中生到时露了脸。这三人在风波结束之后无精打采地前来道歉,虽然与下面等人碰面时仍显得尴尬,但和茂久倒还能聊上几句,有时也会帮他的忙。
国中生组的气氛微妙,小学生们确实无忧无虑。他们聚在一起谈天说笑,翔也融入其中。队员出声谈笑的翔,没人显得困惑;翔能说话,已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圭介呢?」
夏木询问,雅之有点心虚的回答:
「他在睡觉,还没起来。」
「那等一下你去把救援的消息告诉他。」
反正圭介应该不会来吃饭吧!夏木耸耸肩,回到在通道边倚墙而立的冬原身边。晚餐的准备工作已到了最终阶段,没有夏木与冬原出场的余地;因为需要削皮或切剁的大量材料已经处理完毕。这个阶段完成后,旁人出手帮忙,反而碍茂久的事。
自从虐待消息外传之后,司令部便只是夏木等人尽量别让孩童帮忙煮饭;若是不小心让孩童受了伤,外界又要胡乱猜疑,所以凡事需要用刀的工作,夏木与冬原都尽量自行解决。然而,茂久对此似乎相当不满;把工作交给笨拙的大人,令他难以接受。
「圭介那小子在闷头大睡。别的不会,就自会赌气!」
夏木抱怨,冬原听了笑道:
「他这个年纪的海珠都是这样。别管他,反正我们没义务也没权利说教。」
能自然地切割自己与外人,便是冬原占便宜之处。
「唉,反正他有吃早饭,没吃中餐和晚餐不至于饿倒吧!」
比起这个,我更觉得奇怪的是冬原看着帮忙端菜的望。在补给长的判断之下,望几乎碰不得锅铲。
「你们两个干嘛搞得像爱在心里口难开的国中生一样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和一个小鬼能发生什么事?」
夏木一口否决,队员冬原说自己看来也像个「国中生」感到相当不以为然。
「没办法,她一看见我就浑身僵硬啊!」
白天的风波过后,望每一与夏木四目相交,就变得格外不自然,因此彼此都避着对方的视线;这么一来,反而在任何时候都意识着对方的动向。
夏木在视野一端瞥见帮忙端菜的望即将转向自己,便反射性地将视线移向电视画面之上,转移过后又啧了一声。果不其然,冬原开始咯咯笑了起来。
不看对方却能及时避开视线,也挺厉害的冬原的调侃又令夏木大感不以为然。
晚间新闻播映着帝王虾群聚于「雾潮号」上的画面。见了仿佛化为某种生物的「雾潮号」,孩子们不安地喧哗着。
「为什么聚了这么多?」
端着自己的范畴最后入座的毛巾略感恶心地问道。
「我们傍晚Ping过,它们似乎是听了Ping声才来的。」
夏木回答,孩子们又问Ping是何意,因此夏木又简略地说明一遍。无须说明的玲一埋怨:「要Ping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去看啊!」冬原之后随口打发他。
「喂,船不会破掉吧?」
亮太担心地询问。他代众人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夏木笑道:
「或许外壳会有点伤痕吧!」
「可是新闻上说机动队的盾牌都被打得破破烂烂了耶!」
「别拿耐压壳和薄薄的硬铝板相提并论。假如用厨房里的剪刀就能戳出洞来,一潜进水里就稀巴烂啦!」
「对喔!潜水艇就算沉到海底也没问题嘛!」
「别用『沉』字!」
夏木虽然觉得与小孩计较太不成熟,还是订正了亮太的用字。
「潜水艇是潜,不是沉。」
亮太似乎不太明白潜与沉的差别,其实沉字只有在「击沉」的时候才会用在潜水艇上,很不吉利。
夏木回想起每当参观者使用「沉」字时,舰长也是一一加以订正。
「喂,可以潜几公尺啊?」
「这是国家机密,要是说出去会有人来暗杀,不能说。」
新闻报导了明天的作战计划、装备细目及交通管制资讯,对于白天电视台的丑态却是一笔带过,而且内容还成了「民间救难队受家长之托试图救援,但未能成功」,完全没提到电视台亦参与其中。
夏木等人原以为其他电视台会加以批判,但转台一看,依旧是只字不提。有了扫荡作战定案的大新闻,白天的事件便被当成了小事一樁,无人闻问。
国防部虽已对该电视台提出严正警告,但缺乏罚则与社会制裁的抗议对于记者而言根本是不痛不痒。
结果直到众人用餐完毕以后,圭介还是没现身。
冬原以吃过饭便早早就寝,夏木监督孩子们收完餐盘之后,便走出餐厅,一道轻快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夏木先生。」
在对方还没开口之前,夏木便已明白来者是谁了。因为她的脚步声不像其他孩童一样啪哒啪哒地响。
「怎么了?」
「呃」
望略微困扰地低下了头。「电话」
夏木皱了皱眉头。
「抱歉,目前暂时不能让你们出去,你也在电视上看到外头的状况了吧?那群虾子毫无散开的迹象。」
「啊,不是,白天冬原先生已经带我们打过电话了。」
「哦,翔打电话回家了?」
「对。」
望终于搭上话题,开始说道:
「阿姨高兴得哭了,还说翔的声音完全变了。所以」
望横下心,抬起头来。
「能不能留个电话给我?」
说着,望又低下头来,从发丝间探出的耳朵涨得通红。
「呃,阿姨说想找个机会向你道谢。多亏了你,才能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
「傻瓜。」
既然找好了理由,就表现得大方一点啊!夏木暗暗埋怨,抓了抓脑袋。不然
就是我再迟钝,也知道这是藉口。
「我并没帮上你们任何忙,是你们自己想改善和阿姨之间的关系才打电话吧?」
「可是,要不是你说了姓名的事,我们到现在还在钻牛尖。」
「但是最后决定要和阿姨重修旧好的还是你们啊!」
望仍想辩驳,夏木却抢先打住话题。
「要是你们坚持道谢,就寄份谢函到横须贺司令部吧!公关部最喜欢这类消息了。」
夏木没看望的脸便转过身去,因为他知道望的表情一定非常伤心。
茂久前来找一直窝在自己床铺中的圭介。
圭介依然趴在床上,抬眼狠狠瞪着茂久。
「你是来笑我的?」
「我不会笑你。」
茂久一本正经地回答。
「也没什么好笑的。」
这句话重新提醒了圭介,他的所作所为并不能一笑置之。这份重担令圭介恐惧不已。
「那是来说教的?」
但他说出来的话依然尖锐。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吧?所以我也不会浪费口水。」
浪费口水四个字,又撼动了圭介的新。他有种被舍弃的感受。茂久根本没资格谈什么舍不舍弃,这小子是所有人里头最蠢、最笨的,只会干些娘儿们的干的事,是我好心才让他加入我们。
然而,一旦茂久主动远离圭介,圭介又觉得害怕。
为什么?是我好心让他加入的。这种人在不在都没差,我根本无所谓。
明明无所谓,圭介的新却不安地鼓噪着。而这股鼓噪又让圭介恼怒不已,一颗心变得更加别扭。
我累了。别扭的心如此诉说着,但圭介却不知如何终结这一切。他明知道只要承认自己的错误便能解脱,却不知该如何屈服。
他知道该道歉,可是
道歉便等于认输,而输是件既难堪又窝囊的事,所以输是坏事,认输道歉自然也不是好事。承认错误,便等于沦为一只斗败的公鸡。
不知何时之间深植于心的扭曲价值观不允许圭介屈服。
我向来是个成绩优异的优等生,父母与老师也对我赞赏有加,为什么现在我得屈服?
一直以来收到赞赏的我才是对的,不是吗?
「这个给你。」
说着,茂久在他的枕边放了个铝箔纸包。
「我帮你做了饭团,吃吧!」
「不需要。」
「说不定待会儿你会饿啊!放着吧!夏木先生他们不准我晚上用厨房。」
「你干嘛听他们的命令啊!」
明明累了,赌气的话语却源源不绝。茂久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喂,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地盘啊!当然得照他们的规矩走。这不叫命令吧!」
又不是我向来这里的。现在的圭介已说不出这句话。白天夏木才逼他认清了自己事拜舰长之赐才能活下来,他无法再承受一次当头棒喝。
「拜拜!」
茂久举步离去之前,又回过头来说道:
「对了,我是无所谓,但你最好向雅之他们道个歉。」
你对他们这么坏,他们却这么关心你,真是太好啦!冬原那温和却冷酷的法呢歌词再次回荡于圭介耳畔。
「还有,你也该向翔道歉。你应该知道你对他做的事有多过分吧?」
说完,茂久便离开了房间。
茂久留下的这番话令圭介心头一阵骚然。他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过分。可是
母亲讨厌望与翔,对于母亲讨厌的孩子,做再过分的事也无妨。因为母亲说他们与这个社区不相配,而母亲总能判定谁是不相配的人。
那么自己对翔的所作所为呢?可是「相配」的行为?那是任何人都无法苟同的过分行径;既然如此,做出那种行径的圭介才是「不相配」,不是吗?
追本溯源,母亲为何认定他们俩不相配?
一开始被母亲判定不相配的人是望。理由是
须藤太太没办收养手续,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爸妈才刚死,居然还笑着和人打招呼,一定很无情。个性感觉上也挺刁的。
天啊!这是多么荒谬且无理的批评啊!为何没人反驳这意见?为何邻居都默默赞同母亲?
你就是这副德行,才会连恋情都被妈妈掌控。
为了防止圭介喜欢上望?不,正相反。回想起初次见到望的情景吧!为了多听望的声音而留住她,为了安慰哭泣的她而借出手帕。早在初次见到望时,圭介便已对望产生了好感。
所以母亲才排挤望,理由不过是因为一个小学生对年长女孩产生了些微憧憬。
圭介觉得毛骨悚然。至今他才发现自己受了母亲的操纵。今后只要圭介喜欢上的异性,母亲都有全数排除吗?
我想怎么做?
仔细一想,圭介似乎从未考虑过自己想怎么做。讨母亲的欢心,当个大人赞许的小孩,要乐得轻松许多。
或许我太怠惰了。
犹如欲逃避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圭介翻了个身,转向墙壁,闭上眼睛。
*
到了半夜,圭介果然如茂久所言,开始饿了。他动手拆开包着饭团的铝箔纸,到哪在夜深人静的室内,拆封声各位响亮。晚餐赌气不吃,半夜却甜甜蜜蜜地吃东西,若是被人发现,未免太过窝囊;因此圭介把饭团塞进上衣里,悄悄下床,穿越床帘尽闭的床架之间,走到外头去。
走在夜间的红色照明之下,圭介原想到附近的洗脸台去;但在简陋的洗脸台边一面喝水,一面吃饭团,未免太过寂寥,因此他最后决定到餐厅去。
正当他朝着餐厅迈进之时,却与走出转角的望撞个正着。望抱着毛巾及盥洗用品,似乎是从通道底端的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