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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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这样的旨下去,她自己却没有勇气看。离开冷宫时,不禁暗嘲自己真是伪善。
用不着吩咐瞒着皇帝,这样的事本也瞒不住。好在霍祁在这样的事上向来想得明白,知道黑白是非,不会一味地从表面作为便觉得她心狠。
至少……在她的人从冷宫中搜了药粉出来后,霍祁就决计不会怪她了。
看看宦官呈上桌、为防误伤二人而用水打湿的浅蓝色粉末,霍祁蹙了蹙眉:“不太一样么……”
先前那是淡紫色的。
“嗯……”席兰薇点点头,细细嗅了一嗅,味道也不一样。楚宣说过,他在味道上加了剂量故而闻着更明显,这个……还真是寻不到什么气味。
。
再离开宣室殿时,宫中议论的事完全如料。
五十杖过后,柳氏已昏迷不醒,宫人们的议论则让未当场一见的人也能了解那惨状。
据说起先是惨叫阵阵,吓得一众妃嫔直往后躲,头都不敢抬;而后声音愈发虚弱下去,听上去不那么惨了,便有人壮着胆子抬头去看,映入眼帘的,便是柳氏面上已然血色全无,每一杖落下时看着都更没力气,杖起杖落间,带起一片血雾……
“别说了。”席兰薇蹙了一蹙眉头,打断了秋白的话。觑她一眼,眸中不快分明,“他们要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去,再不必拿来说给我听。”
还是会心虚,就算柳氏也算罪有应得,她也还是会心虚。一壁心虚着,一壁又按捺不住地盼望有朝一日能把那真正的幕后主使收拾了——其实尚还不知是谁,和柳氏说的那番话,只为抛砖引玉而已,相信那人总会显形的,或早或晚而已。
“让太医煎好药给她送去,不喝就灌。”她淡淡道,“过三天,再杖责五十,同样传各宫随居宫嫔去看。然后,让她死得痛快些吧。”抬了抬眸,她轻轻缓了一口气,对秋白说,“你亲自去。”
。
越辽王已经整整两日不得安眠了。
先前往祁川送了几封信,均无回音,他便觉得出了岔子。直至宫里传了话来,他才知……
这“岔子”可能大了。
皇帝行事素来谨慎,若不是全然信得过的人,议事时根本不会留在殿中。是以他的人根本难打听到什么,这回传回来的话,也和往常一样,只是听得并不算真切的一句话。
那宦官在殿外听到妍婕妤——此时的妍昭仪说:“这不是越辽王妃的八字么?”
八字!
他蓦地想到淮昱王给自己的那封信中所附的八字,确是王妃的八字。急急忙忙地寻了那封信,抽出一看,那张纸倒是还在。
但皇帝为什么会查她的八字……
心中的怀疑不停地萦绕着,又一次次地被他推翻,他不信皇帝已然察觉、且已然查到了王妃身上,如当真疑到了那般,哪还会有今日的和睦。
便在这样的矛盾中寝食难安了好几日,末了,在恐惧中……他还是不得不相信,皇帝兴许真的在查他了。
且那妍昭仪……
席兰薇!
。
楚宣得了信,马不停蹄地赶至越辽。早已有人在城门外候他,一见他来,当即牵了快马给他换上,让他更快一些赶到王府,能快一刻便是一刻。
“殿下。”楚宣一揖,见礼间气息显有些不稳。半晌无声,他抬了抬眼,看向霍祯,霍祯始终未动,静坐案前,好似入了定。
“殿下?”楚宣又唤了一声,视线凝结在霍祯的憔悴上,不知出了什么事。
“妍昭仪为什么会知道王妃的生辰八字?”霍祯终于开了口,问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让楚宣一懵:“什么?”
霍祯沉了一沉,换了个方式,又说了一遍这话:“宫中传了信回来,说妍昭仪知道王妃的生辰八字,你觉得会么?”
楚宣觉得心速骤然间紊乱,后牙狠一咬,静下神来,答得若常:“不会。”
如此的笃定有些出乎霍祯的预料,狐疑地扫他一眼,仔细思量着,口吻神色间又均寻不出什么不对,便追问道:“为何?”
“……妍昭仪怎会知道王妃的八字?”楚宣心绪定下,转而已是理所当然的口吻,“臣至今都不知道,妍昭仪只见过王妃几面而已。”
倒也算个理由。
“等着看看吧。”霍祯缓出口气,手指在案上敲出“笃笃”声,“祁川局势不错,应是绝不会输,淮昱王应该平安。若他出了什么事……”
若他出了什么事,便意味着宫中传出来的那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诺。”楚宣颔了颔首,随口应了一句。霍祯又道:“如当真是那般……”他轻笑一声,神色发冷,“她给本王找的麻烦也不少了。”
楚宣自书房告了退,推门而出,与秋风一触,才觉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此事……
手往袖中一探,又摸到那枚锦囊,锦囊中装着薄纸一张,是一张签文,签文的内容他已熟悉得不用再看。
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翻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
想想圆信给的那十六字签解,楚宣的手不禁一握……
快了。
☆、第106章 留字
大概是因为席兰薇先前虽则得宠;在后宫中却没闹出过什么“动静”。此番对柳氏下了狠手,当真让后宫上下皆是一震。低位的妃嫔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同列九嫔的几人;见了她也都再不敢显出不恭;都是颔首福身,道一声:“昭仪娘娘。”
这话传到霍祁耳朵里,霍祁自是免不了调侃她一番,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末了轻声一笑,悠哉哉道:“瞧不出,还是个悍妇。”
悍妇……
席兰薇撇撇嘴,又切下一片苹果喂给小鹿,不咸不淡道:“这悍妇昨日还尽心尽力地备了贺礼,给旧仇家送去呢。”
越辽王妃许氏平安生产,为霍祯诞下了长女。
于此,席兰薇略有点失望。虽知稚子无辜,但一想到许氏……还是难免恨意凛然,便曾心中暗暗期盼过,若祁川战事在她临盆前妥了,淮昱王的死讯传到越辽去,许氏没准就动了胎气,逃不过这一劫呢。
不过还是生下来了,也罢,不同她计较这个。
“祁川……也差不多了吧?”她蹙了蹙眉头,发问间略有不耐,“区区赫契,有多少兵力能一直耗着?还真以为能攻下大夏不成?”
“快了。”霍祁简短一笑,手中燃着的红蜡流下,滴在信封的封口处,一滴接着一滴,盘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
印在蜡上一落,再拿起时蜡已凝结,成了封口的蜡印一枚。
信经由密使急送入沈府,沈宁接过来一看那蜡印,眉头陡然一皱。点了头,给了密使赏钱,却始终没拆那信。
这是头一次接到这样的密旨。
。
真正该接这道旨的人在后半夜到了沈府。推门入房,来人眉头皱着:“大人在城门口留的记号也太多了。”
“急事。”沈宁淡道了一句,算是解释,遂将信递了过去。那人伸手接过,目光自那蜡印上一划,便倏尔窒了息,僵了许久,他在缓缓回过神来,讶意不减:“这是……”
“是。”沈宁一点头,顿了一顿又道,“内容我不知,你照办就是。办妥后,你知道该如何回话。”
。
霍祁在十七日后接到了回信。席兰薇看了看信封上的蜡印,好像曾经见过,是一个她看不出是什么的图案。
他没有避她,她仍是自觉地想要走开,可他已将信纸抽了出来,兰薇下意识地一扫,就已无可避免地看到上面的内容了。
——一页白纸上,只有一个大且清晰的字而已:妥。
。
又过五日,前线的消息急传入长阳皇宫,恰是早朝的时候,这道消息惊得阖殿沉肃。
大军凯旋,但淮昱王姜榷在途中得了急病,虽请了当地名医去治,还是回天乏术。
立了战功,本该是有封赏无数,却传来这样的噩耗,一众朝臣皆是好一阵唏嘘,颇是悲恸。
皇帝下旨厚葬,其封地一淮昱一分为五,由其五个儿子各自继承。嫡长子所承为中间一处,最是富庶。
可又过半个月,新的消息传来,姜榷嫡长子和庶三子因悲伤过度,一个病逝一个自尽。
又引得另一阵唏嘘。
悦欣殿中,席兰薇执笔在眼前勾勒的地图上画了个红圈:“嫡长子封地最为富庶,庶三子封地与祁川相连。”
什么“病逝”、“自尽”,分明是防止五子联手造反,故而先除其二:“这两块封地,陛下必定是收回来了。”
原本皆在姜家手中的封地便这样被拆碎了,将近一半归了朝廷。他们就算有朝一日知道了父亲究竟为何而死,想要造反报仇……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挺好。”她又一笑,将那图折了一折,抬眸扫了光顾着吃酸奶压根没怎么听她说话的芈恬,一把将瓷碗夺了过来,讥讽得酸溜溜,“还吃?自你有孕至今,胖了多少了?”
“明明已经瘦回去不少了。”芈恬不甘示弱,淡睇她一眼又道,“别嫉妒,你这么天天满腹心事的,想吃还没胃口呢。”
“……”席兰薇大觉败了,悻悻地把碗递了回去,又着意往前推了一推,意思分明:您吃、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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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过得很让人心安,于公,赫契之事已料理妥当;于私……楚宣近来没再出现。
虽则他们早有防备,不怕他听去什么,但二人相处时有个人在暗处听着总也别扭。
第一场大雪飘落后,席兰薇温着果酒坐在廊下,笑吟吟地看着简小霜堆雪人。
堆雪人并不好笑,好笑的是她每次堆到一半,在一旁睡觉的小鹿就要过去捣乱。在雪人圆滚滚的身子上一脚踹出个窟窿说是索性抬起前蹄三两下踩碎,弄得小霜一边想哭一边又咬牙切齿地跟它较劲到底。
知道席兰薇在旁边看热闹之后,一人一鹿就更锲而不舍了,非要让对方先服输不可。
“你烦人!”简小霜气急了,搓了个雪团砸过去,小鹿一低头,雪团砸在后面的树干上。小鹿扭过头看了看,转回头时发出了冷傲的一声“哼”,抬腿就又在雪人上踹了一脚。
席兰薇终于被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发颤便惊动了正在膝头熟睡的小猫,小猫甩甩头,睡眼惺忪地看过去,眼底皆是对小霜和小鹿的不满。
“小霜,来。”她笑唤了一声,简小霜应声过去前不忘怒瞪小鹿一眼,行到她跟前一福:“娘娘吩咐。”
“去小厨房看看汤好了没有,若是好了便盛出来晾着吧,陛下一会儿也该醒了。”
许是因为前阵子操心的事太多,霍祁近几日一歇下来,竟开始睡午觉了……在她悦欣殿一睡就是一个时辰,而后下午便又精神抖擞到半夜。
“折腾”得她夜里难以安睡。
简小霜应了声“诺”,刚退开半步,抬眼一瞧便拜了下去:“陛下大安。”
“嗯……”霍祁缓着睡意一点头示意免礼,继而看向扭过头来笑看着自己的席兰薇,被看得不自在,低头瞧了瞧自己衣着无错,淡声问道,“怎么了?”
“陛下今日少睡了一刻。”她拖着下巴道。
“……哦。”霍祁应了一声,觉得她还有下文。
“所以陛下下午是不是多一刻的空闲时间?”她问他。
这么问了显是有事要用这“空闲时间”,哪由得他说不是?霍祁想得很明白地一点头:“是。”
“臣妾想去含章殿看雪。”她抿起笑容,明眸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
“……好。”
霍祁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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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帝王起居所用的宣室殿不同,含章殿与永延殿皆远离后宫,不是她自己能去的地方,所以只好“借他一用”。
看她一脸的愉悦,霍祁在旁淡瞧着,越瞧越觉得自己被利用得很是透彻。
含章殿前被大雪覆得彻底,每一处都是白的,让霍祁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的一件事。睃她一眼,他不作声地一笑,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行去,看她能如何。
“……”席兰薇被脚底沁入的凉意弄得不敢再走了,抬头看看他,他已经走了很远了。
于是她就一点点往前挪着,也不让清和扶她——清和分明也走得不稳,再相互搀扶,明摆着是要一起摔。
注意力全在脚下,她小心翼翼地走着,走得咬牙切齿。
一阵凉意迎面袭来,弄得席兰薇陡然紧闭双目,觉出雪花在面上融化成水的冰凉,又忿然睁眼。
几步开外,霍祁负手而立,衔笑淡睇着她,悠哉哉道:“你太慢了,这么走下去,还没上长阶,一刻便早过了。”
打了个哈欠,他望了望周围,感慨道:“雪景当真不错,你慢慢走着,朕先看去。”
“……”席兰薇切齿切得更狠,见他当真就此便转过头去继续走了,心下一怒,冒着险拎裙便向前追去。
背上被人一压,霍祁不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脚下定住,他冷着脸道:“干什么?”
“挂”在他背上的人没动静。
“……下来!”他喝道。
“挂”在他背上的人还是没动静。
“……”霍祁闷了一阵子,终于说,“下来,朕抱你走。”
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