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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为妃-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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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相信夏月的水平也就那么回事,繁复的伎俩想是玩不来的,下个慢毒暗算一番……倒是常见又有效。

一连过了七八日,她的药终于有了些变化。

心知御医没再给调过方子,药中那并不明显的一丁点酸味便让席兰薇生出了笑意。

淡看着思云离开,席兰薇阖上房门,把药汁尽数泼进了房中养着的一颗君子兰里。

如此又过了三五日。



御医们听得宦官的禀话惊出了一身冷汗。为席兰薇的嗓子忙了将近一年,近日来见了起色,几人都是捻须一笑长吁口气。

今日却忽然出了问题,说是从一早就疼痛不已,连带着发了高烧,不断出虚汗。而后……据说嗓子也疼得愈发厉害了。

四位御医一同往漪容苑赶,一路上,连话都顾不上说半句。

卧房中,席兰薇在霍祁怀里哭到几近晕厥。

本就发着烧身子虚,霍祁怕她哭坏了,从哄到吓皆试了一遍,就是止不住她的眼泪。

纤纤细指紧攥着他的衣襟,攥得用力以致指尖都失了血色。霍祁紧搂着她,觉得她浑身都发着烫,流下来的眼泪似乎更烫一些。

宫人们跪了一地,叩首连连,问起出了什么事却无人知道,就连清和与秋白也只能面色发白地禀说是一早起来就如此了。

从来没见席兰薇哭得如此失态过,从前见她哭,都是一副死命忍着的样子,只有眼泪安安静静地不断往下流。

眼下的失态直让霍祁对她的绝望感同身受,她存了一年的希望……也许就此就要没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眼下分明情形不好,他甚至没有勇气去劝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陛……下……”沙哑的声音从喉间避了出来,好像是什么东西撕裂开来的声音一般。霍祁心下骤紧,一时惊异于她竟然说话了。然则短短怔了一瞬后,连分毫喜悦都激不起来,低喝道,“闭嘴,等御医来。”

谁知这时候激动之下说了话,会不会再伤到嗓子。

“陛……下……”席兰薇却毫不听话地又道了一句,声音哑到刺耳、刺心,“臣妾怕……”

她哭着说。霍祁低下头,映入眸中的,是席兰薇极度的痛苦和绝望。平日里美而灵的一双明眸变得空洞失神,面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她一壁紧抓着他,一壁又下意识地死命挣着,身为贵女的仪态早被全然击溃,只剩失措。

小猫急得在旁边转圈又不敢动她,时不时地望着霍祁“喵”一声又继续转圈。半开的窗外,两只梅花鹿大是紧张地张望着,小鹿甚至站起身用两只前蹄趴着窗户,都是十分担忧的样子。

“如果……臣妾再也……说不了……话……”席兰薇逼出这句话来,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瘫软在他怀里,席兰薇双眸紧闭,好似不愿再见任何人、不愿再想任何事。只有两行眼泪仍止不住地流着,顺着脸颊流下,落在他的衣裾上,浸湿一片。

霍祁只觉一颗心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揪,攥出一阵剧痛又猛然放开。强喘了几口气,定一定神,看看怀里虚弱中分明想要躲避似的席兰薇,心中知道现在有她一个软弱就已经够难办了。

颔首一吻,霍祁抿下唇上那略微发苦的咸味,说出的话平静异常:“你若再也说不了话,方才的声音,朕便会一直记得。”

席兰薇一惊,倏尔睁开眼,惊惧交加地望着他。下意识地摇头连连,分明是不想他记得那样的声音。

“很好听。”他略微一笑,“歌喉出众的泠姬、夏月都比不过你。”他的的口吻极是诚恳,让她明明知道是假话……偏还忍不住信了三分。顿了一顿,他拇指一抚她的泪痕,笑意更添了些,“所以朕觉得……待得完全医好,必定更是惊世动听的声音。”

她在他怀中安静下来,感受着他手指抚在鬓边带来的轻微感触,听得他轻轻又说:“如此……先莫急,待得御医来看一看。不论你日后还能不能说话……都好。”

☆、第64章 假戏

霍祁没想到,第一次听到席兰薇开口说话竟会是在这样的情状之下。看着她即便是在被他哄着安静下来后;仍旧呜呜咽咽了许久;霍祁觉得一颗心愈发沉了;一直向下坠着;坠得发冷。

御医赶到后半点不敢耽搁,连忙上前问询、诊脉;多是秋白清和在答话;席兰薇虚弱得只能偶尔点头摇头而已。

几位御医都是眉头紧皱,细细地诊了半天、又低声议了许久。霍祁看着他们不住地摇头;心也悬得愈发厉害。

“如何?”忍不住地发了问;便见几位御医一怔,最后又低语了几句,转身一揖,禀得沉重:“陛下,婉华娘子这病本就难医,臣等一直摸索着……如今这般,臣等也难知缘由,只得继续尽力而为。”

话语说得含糊,虽算不得出乎意料,还是令霍祁心中一急:“那严重么?可影响日后说话?”

御医们对望一眼,犹是方才禀事那人颔首,硬着头皮道:“臣不知。”

本来便是头一次医这因药致哑的病症,一年来御医们都是提心吊胆,突然出现发热、疼痛的症状,谁也不敢说个准话。

皇帝默了良久,沉然一声悠长喟叹,未再多语,转身回了卧房去。

陪了席兰薇一个多时辰,她始终神情恍惚,泰半的时间便是霍祁在没话找话。从梅花鹿说到小猫、再从小猫说回梅花鹿,到最后,连编都再编不出话茬来,面上的笑容也愈发难以支撑。

“臣妾无事。”席兰薇扯起一抹微笑,在他手心里写道,“已好多了。”

“喵——”在她枕边蹲了半天的小猫细声细气地叫着,跳上她的肩头,又走到她小腹上,缩成一个小团,歪着脑袋看着她,担忧不减。

“别闹。”霍祁笑意干涩,抱起小猫要挪到一边去,席兰薇伸出手来,他犹豫一瞬,任由她把猫接过去。她翻了个身侧躺着,被她搂着的小猫便乖巧地蹭进她的怀里,往被子里钻了一钻,又露出头来。

霍祁看着她面带浅笑的样子,好像已经什么都不担心了,环住小猫的双臂却还分明发着抖,将心中的几分恐惧暴露无遗。霍祁静了静神,探手一边抚着卧在她臂弯里要睡的小猫,一边似是轻松道:“御医说了没有大碍,你不用太紧张。”

席兰薇羽睫轻轻一颤继而覆下,显是不信。

若当真是这样,他方才早就同她说了,何必闲聊了这么久才突然而然地来一句。

接着俱是无声,直待宦官禀说户部尚书求见,他才不得不离开。踏出房门前好一番叮嘱,末了,席兰薇听到他压了声对清和说:“有任何事,直接禀到宣室殿来。”



随来的御前宫人们自然一并离开,漪容苑顿时安静下来许多。席兰薇又躺了半刻,撑坐起身来,一阵头疼让她捂了额头。

嗓子疼痛是假的,发烧可还是真的呢。

“娘子。”秋白上前一福,笑意浅抿,“可是该走下一步了?”

席兰薇颔首莞尔,秋白躬身告退。



片刻之后,阖目静歇的席兰薇听着院中低语衔起笑意。秋白不冷不热的口气听着当真有些森然:“娘子身子不适,日后的药都有御药房的医女来煎,用不着你了。倒是秋日里落叶多,娘子看着心烦,你把院子打扫干净便是。”

思云轻轻应了声“诺”,微微颤抖的声音好像没有太多的惊慌或是不肯,秋白补上的下一句话则直接让她哑口无言了:“笤帚扫着声音大,别扰了娘子休息,用手捡吧。”

不用看都知道思云会是怎样的神情。

既然有这种安排,往日负责洒扫的宦官自然也会被叮嘱不必插手。席兰薇静歇了一下午,虽仍是病得发虚,但好歹能偷个懒不去昏定,觉得不算很亏。

到了傍晚,清和呈了清淡的晚膳来服侍她用了,兰薇便多了些力气,披了件褙子,想到院中走走。

在廊下驻了足,抬头一望,见半边院落仍飘着落叶,登时眉心紧蹙,转身回房。

都知道席兰薇病着,心情不好很是正常,于是一众宫人都屏着息劝也不敢劝,听秋白清和吩咐他们退下,均是如蒙大赦。

思云很快被传了进来,颤颤巍巍地一叩首,跪地不言。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传你来。”席兰薇动着口、清和说着话,二人配合着才能说出的话没由来地添了几分压迫感,思云缩了一缩,支支吾吾地解释说:“婉华娘子,院子太大了,奴婢……”

“谁在乎院子怎样?”席兰薇无声冷笑,徐徐缓出一口气来,“在我药里动手脚的,是不是你?”

思云怔住。死寂之下,面上的血色一点点地退去,不可置信地望向席兰薇:“奴婢……”

“你可以承认也可以不承认。”席兰薇淡看着她,根本无所谓她给出的答案如何,“我要你的命一点用也没有——并且我也知道,就算把你押去了陛下那儿,你也不会供出夏月,是不是?”

“与夏才人何干……”思云脱口而出,席兰薇听得轻笑:“你看,我就说你不会承认。”

轻揉着太阳穴,席兰薇不忘对一直替自己说着话、且口吻十分到位清和颔首浅笑、算作道谢,转而又对思云说:“送你进了宫正司,我的人脉大抵比不过吴家。她们要着人安排什么……或是直接杀你灭口,我都拦不住。”

遂是一笑:“所以啊……就把你扣在这儿好了,我什么也不说,也不去查那药,让她们自己乱阵脚去。”眼帘一覆,席兰薇眼角透出的几许冷意让思云打了个寒噤,“想把你推出去便算了事,她们想得太轻巧了。哦,对了……”她说着,忽然一停,凝了凝神,打量着思云,笑容复又漫了出来,“你要是乐意在我这儿把夏月供出来,我倒是不介意。”

“你……”思云一噎,在席兰薇话锋的一转再转直下,愈发摸不透她的心思。

“你不许离开漪容苑,接着打扫院子便是。事情做不好,自会有掌事的来罚你。头一天扫不干净,杖责十五;第二天扫不干净,跪半个时辰去;如此第三天便许你歇一天、第四天照着第一天来……”席兰薇说着,笑靥平添几分鬼魅之意,直让思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逃不出去的深井。



她就是要局势完全卧在自己手里。

设局之初,席兰薇与芈恬打过商量,觉得无论是她这边以苦肉计牵出药有问题、还是索性让沈宁直接捅出思云来,下一步,都是免不了让宫正司去审思云的。如是直接指出夏月是清妓,当中纠葛就难免更多。

就如先前泠姬的事上皇帝所言一般,宫中势力错综复杂。

这一次……吴家可比泠姬的本事要大多了,人进了宫正司,到底会怎样席兰薇心里没底。

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让思云自己扛不住招出来。

“宫正司可以让她死于酷刑,留在漪容苑,我让她生不如死。”芈恬从没在席兰薇面上看到过那样的冷意,刚倒抽了口凉气,她的笑便漫了出来,“而且,还必定让她没胆子自尽。”

这个自然……

宫女嫔妃自戕之事可大可小,小可只字不提,大可牵连全家。

“再者,宫正司动刑审出来的事,不是时常被说是屈打成招么?”席兰薇又一笑,“沈宁跟你说过,他们抓着要紧的细作,会怎么审么?”

芈恬短短思了一瞬,倏尔窒息。

当真要紧的细作,抓着了是鲜少动大刑的。只是每日施以各样的重压,给他围出一个求生求死皆不可的牢笼,让他在里面一点点地崩溃,总有熬不住的一天。

就如同现下对思云的法子。

自尽,她念着家人决计不敢;安心活着么……又活不自在。且都是在宫里有些日子的人,她自然清楚这点断断续续的责罚且要不了她的命呢;同样的,她这般招出来之后,若再想翻供说是席兰薇屈打成招……那点伤看着也不够“屈打成招”。

如此一来,还不如自己乖乖招了,好歹求个速死。

“你是拦不住一个想死的人的。”彼时,芈恬思量着道,“这路堵得不够,让她生不如死那一边倒是够了,可另一边——单是凭自戕牵连家人这一条,她若不直接自戕呢?比如……绝食?饿死自己。”

“那更简单了。”席兰薇耸了耸肩,笔下写得飞快,“饿得没力气了,让她在供状上按个指印,然后任她死去,正好说她是觉得愧对夏月又不敢自尽才绝食的。”

“……”芈恬噎住,一时觉得得亏席兰薇是个女子,若不然这禁军都尉府指挥使一职估计没沈宁什么事了。



一场布局设计的顺利,行得也妥当。除却席兰薇不敢真拿自己的嗓子赌上、只得做场假戏之外,其余均是顺着夏月所愿而行。

本来尚有些担心演得不真如何是好,季节交替间不慎发烧倒是帮了大忙。

“你非要把表哥也牵进去?”一切开始之前,芈恬只多问了这么一句。

席兰薇沉默了许久。

“只要有罪证,他不会饶了夏月的。”芈恬蹙眉道,“你大可跟他透个底。”

“是……”席兰薇书下的字中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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