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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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下;宣室殿那边倒是还没什么动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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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到漪容苑的时候,席兰薇正倚在榻上小歇。
双眸轻阖着,神色恹恹。因是在自己宫中,她睡姿虽然仍算优美却明显随意。侧卧在榻,竹青色丝质曲裾松了腰带,领子便也有些松开。循着望去,恰能看到锁骨那漂亮的弧度,又正巧有块玫红的碧玺坠子斜撘其上,仿似遮掩,肤色与那坠子相碰却衬得红的愈红、白的愈白,反倒更妖娆了些。
房中置着偌大的瓷缸,缸中置着用以解暑的冰雕。霍祁看过去,那冰雕已融了大半,造型模糊,费力地分辨了半天才看出原本大约是个雕成了个麋鹿的样子。
再看看榻上睡得香甜的席兰薇,忽地想戏弄一番,信步走过去,低头一看,缸中除了融下的水外,果真还有碎冰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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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意识迷蒙地席兰薇倏尔感觉颈间一凉,接着,那凉意顺着流了下来,滑滑的、水水的,一直流到肩头。
冻得脖子一缩,睁开眼来满是不快,待得看清了眼前是谁,又不得不把这份不快忍下去。
她坐起身,咬了咬下唇一颔首:“陛下。”
仍旧发不出半点声音。算起来也医治了有半年了,一点起色都没有,从最初的她着急、霍祁哄着,到现在连霍祁都有点着急——却还是得照旧哄着。
“睡得真香。”霍祁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来,看看她肩头湿了的一块——是那块小小的碎冰在衣服里融尽了。他一笑,又道,“不过愁眉苦脸的,是觉得太热了?”
席兰薇如实点头,确实太热。热得晚上时常睡不好,白日里觉就愈发多了。
“过几日就动身去珺山。”霍祁淡笑道,“给宗亲命妇的旨已经下去了,宫里也该着手准备了。”
席兰薇又点了点头,想问一声有哪些宫嫔随行却又没有问——问了又如何?就算有自己不喜的人,她出口拦着也是不合适的,何必早几日知道让自己添堵。
“避暑时日不会短,朝中重臣也随着——你父亲也会去。”霍祁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你如想见他,随时见就是了。”
她父亲的生辰又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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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之后启程,此行要三四个月才回来,随行之人自是不少。卤簿从朱雀门而出,扬扬洒洒地铺出去好远,席兰薇坐在车中,揭了帘子去看,只觉交错的红黑华盖铺了满眼,首尾都望不到尽头。
随行的名单是景妃拟的。除却几个有大错的、或是位在散号有长久不得宠的,宫中的嫔妃几乎尽数随去,又是将一碗水端得很平的作法。
这倒是挺好,得宠与否且还另说,炎炎夏日,谁也不愿在宫里闷着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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珺山行宫在长阳北面,山清水秀不说,据说风水也极好。是以早在大夏定都长阳之时,便将避暑之所选在了这里。偌大的行宫方圆万顷,有亭台楼阁、亦有策马狩猎之所。
绝好的地方,离得却有些远。足足行了五日,才在晌午时听宫人禀说今晚便能到了。
霍祁随意地“嗯”了一声,又问赫契王室到了什么地方,宦官如实回了,席兰薇持着白玉盏的手轻轻一顿:差点忘了……这一年同来珺山的还有赫契人呢,那么……那场马术……
她沉下心来,兴许这一世不一样呢,一切都说不准,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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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天色昏暗下来,街道两旁投射下来的树影也显得黯淡了。席兰薇觑一觑霍祁,挪了一挪坐到他身边,执了他的手刚要写字,就被他抬眸一瞪。
接着他抽回手去:“干什么?又想回去?”
“……”自然,她已经一连三四日到了早晨就被他召过来、临睡才许回去了。来了又无事可做,更是连聊天都麻烦得紧。总是这么干坐一整天,他无甚不悦,她却自己都觉得烦了。
指尖随意划拉着想了一想,一顿,她又强拽过他的手写道:“陛下干什么总把臣妾扣在这里?”
扣?
这词用的!
“御医说了,旅途劳顿,且易水土不服,朕怕你嗓子有什么不适。”他支着额头斜觑着她,说得随意散漫。
……哪至于。
席兰薇一边不服气,一边撇了撇嘴,只好耐着性子坐回去——虽则自己都觉得烦,可他既这么说了,她也怕有闪失,巴不得赶紧开口说话呢。
“就快到了。”霍祁衔笑,“一天都坐下来了,差这一时?”略作思忖,他又说,“不然,下盘棋?”
于是棋盘呈上,黑子白子颗颗落下,起初落得很快,而后越来越慢。
霍祁捏着一颗白子,用食指拇指交错摩挲着,俄而浅蹙了眉头,转而又是轻笑:“不错么……”
席兰薇歪了歪头绽出笑容。从开局到现在,他一直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于是她费了好大的心力步步紧逼,可算让他有了这番评价。
“陛下轻敌了。”她执笔在手边的纸上写道。
霍祁颔首承认,却是一句“轻敌本是大忌”还未说出来,陡然觉得马车停了。
……到了?
好像并不会这么快,且并无宫人来回话说已快到了。
车帘很快揭开,二人一壁回过头去,一小黄门在车下一揖,躬身道:“禀陛下……前面有人……挡了去路。”
有人挡路?!
这事听来便奇了。此道直通珺山行宫,又是御驾要过,必定早早清过道,不仅如此,前面开道的禁卫也不少,竟会有人敢挡路?
席兰薇只是讶异,霍祁眉头一皱:“何人?”
“是……是个女子。”大抵是连那宦官都觉得荒唐,说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抬眼打量了一下帝王神色,又续道,“本是要直接挡下,但她言及……”
他的话语骤然停了,连面色都白了一白,好像是要说及什么忌讳的事情。
皇帝神色未变,轻一抬下颌,吐了一个字:“说。”
“她……她言及已故的杜充华和卫才人……”
席兰薇一怔,险些没反应过来这二人是谁——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两个称呼了。她甚至都快忘了,杜氏失子而亡后追封回了充华的位子。
旧事突然被提起……
席兰薇神情如常自若,只看向皇帝,不知他会如何反应。
皇帝看一看眼前棋局,好像对此并不甚关心似的,随意地一挥手:“暂且押着,待到了行宫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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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便照旧继续,在漫天星辰逐渐明晰的时候,终于到了行宫。
马车进入宫门便分散往各处。天色已晚了,也做不得什么,直接送各宫嫔妃去各自的住处。
御驾在广明殿前停下,霍祁步下马车,自然而然地扶了紧随在后席兰薇一把,笑容温和道:“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息。”
席兰薇颔首福身,向侧旁退了半步,待得皇帝进殿去了,才朝着为她备好的步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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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到达行宫的第一日,持续了四五个月的平和便就此打破。
起因还是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半截挡道的女子,皇帝没有当晚召她问话,她便在夜里出了事。
是看守的宦官急匆匆地去广明殿禀的事,有人在那女子的晚膳中下了毒。急传了太医,索性中毒不深,人救了回来。
如此下毒……大有杀人灭口的意思。
原被凉爽夜风吹得舒服、在廊下小坐赏月不急于就寝的席兰薇听罢一怔,遂是冷笑:“什么来头?”
“奴婢不知。”清和垂首嗫嚅道,“奴婢也觉得奇怪,这得是怎样的来头,敢半路挡下御驾、还未如何便要被灭口。”
总不能又是个长得倾国倾城或是歌舞过人的,让宫中妃嫔欲除之而后快。
静静等着,灭口的事都闹出来了,下一步不会来得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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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仍自习习吹着,卷得枝头窸窣,有淡淡的树叶香味萦绕院中不散。天边的烟云被微风吹得时不时遮上月光,这番安静却又不静的景象,让席兰薇忽而静不下心来了。
有些紊乱的脚步声传来,能听出就在院门外的宫道上。由远及近,始终行得很急。
接着,很快又宦官出现在面前,拱手一揖:“美人娘子。”
席兰薇颔首,等着他往下说。他道:“陛下旨意,传美人娘子去广明殿。”
又缓缓地一点头,席兰薇行出回廊,步子稳稳地往外行去。那宦官却夺上一步挡在她身前,在她怔然间递了个眼色迫着秋白清和退远些。
月色下,席兰薇听得他低声道:“袁大人让臣务必先行告知娘子一声……那女子所言于娘子不利,各宫主位皆在广明殿……”
听似无甚关系的两句话让席兰薇心中一紧,舒了口气强自定神,复又示意秋白清和跟上,举步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淡淡看】今天我生日!看到卷名的菇凉不许嘲笑我!不许!口亨!【傲娇甩头】
☆、第43章 双方
夜色迷茫下;一匹骏马在寂静中撕出一片嘈杂。那马儿奔得飞快,气息却仍旧平稳;驰了好久;在一处颇为气派的府门前停下。足下踩出几声“嗒嗒”;又长呼出一口气,立稳了。
这处宅子在珺山脚下,一年里少说有□□个月空着,却修得仪制规整。前厅宽敞恢宏,庭院清新雅致;府中各处别院也皆各有景致。因傍山而建;泰半的楼阁与青山相映,错落有致。更有清溪自山上而下,在府中花园一隅转了流向,借着假山成了瀑布一道,直直灌入府中小湖。
策马之人在门前下了马,守门的小厮打量了他一眼便连忙开门迎他进去,一壁走着一壁道:“殿下在书房。”
那人缓点了下头,就疾步行了进去。显是对府中格局已十分熟悉的样子,全不需人带路,左转右转,很快已到了书房门口。
两名容貌姣好的婢子候在门口,见了他颔首一福,未加通禀就推开门恭请他入内。
他跨过门槛,扫了眼正借着烛火看书的那人,一揖:“殿下,成了。”
“哦?”霍祯神色微有一动,继而带起笑容来,抬眸睇了一睇他,似乎有点意外,“这么快?”
“是……”他拱手道,“臣刚探过行宫,一刻前,陛下已传席氏前往。殿下此时去,应是刚好能……”
语中骤停,心知肚明的话没必要说出来。他顿了一顿,转而又道:“但臣不知,殿下为何行此一步。席氏入宫,殿下需要的不一定从她身上而来,这般算计可值得?”
“没什么值不值得。”霍祯笑容轻松,便站起身来,随手将书卷扔在案上,踱着步子往外走去,“你行走江湖,做事也会算计那么多值不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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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顺着山道急赶而上。夜幕下,两旁的树枝本就模糊得看不清是什么数,目下行得快,草木山石更都化作了幻影在两旁转瞬即逝。
相较而言,山上那处行宫倒是清晰多了。
在黑暗中,行宫静静的,但只是各处宫室透下来的光火也能让人看得出来,那是一片多恢宏、多气派的地方。虽不在长阳,也到底是天子居所。
天子居所……
霍祯透过疾驰中不时掀起的车帘淡看着行宫,看得愈久,那一抹冷嘲就愈加分明。就好像能感受到宫室中用以乘凉的冰雕温度似的,生生把他心底的冷意全引了出来。
那万众朝拜的位子……皇帝已坐了两年有余,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都道是“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
霍祯仍还记得,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对霍祁说这四个字,是霍祁册封太子的时候。一位外命妇在皇后面前,满面堆笑地道着贺,好听的话很多,这四个字却堪堪刺痛了霍祯的耳朵。
他与霍祁均是嫡出,他也一直知道自己是“皇次子”,上面还有一位兄长。但在足足八年的时间里,宫中是没有那位皇长子的,是以一众皇子帝姬尊他为长,更是听过各方的私下议论——照这般下去,同是嫡出,太子之位只能是皇次子的。
直至他八岁那年,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皇次子”。一直随在他们的祖父——太上皇身边的皇长子霍祁突然而然地回了宫,让整个皇宫都为之一振。
霍祯记得很清楚,皇长子车驾到了长阳城门口那天,才四岁的荷月帝姬兴冲冲地来找他,要拉着他去皇城的城墙上一看究竟,她说:“大哥哥回来了,母后说,父皇派了太子仪仗去迎。”
太子仪仗。
就那么一次,就全变了。阖宫的皇子帝姬添了一位兄长,皇帝多了一位很合心意的继承人。
“吁——”车夫一勒马,继而下车一揖,“殿下,到了。”
“嗯。”霍祯应了一声,步下马车。行宫门口的侍卫见了他不禁一怔,当即一抱拳:“殿下安。”
礼罢,管事的那人又道:“时辰已晚,殿下稍候,臣去禀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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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明殿中灯火通明,不仅是一众主位嫔妃到了,就是低位的宫嫔也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时辰前在结束了旅途颠簸、目下又安歇不得,众人面上均是难掩乏意,但看到殿中跪着的那人时又都打气些精神,同时带上三分好奇。
这穿着一身粗布跪在殿中的女子……就是传言中截了御驾的?
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长得也忒普通,又看着好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