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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皇都十里春-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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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就在这纷繁缭乱的场景划过脑海之际,他却好似隐约想到了什么。
  那个在汴梁城外出现的淡妆女子,初时便觉似曾相识,可是后来他却因见到了双澄而被惊扰了心思,完全没有想起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见过她。
  如今却在这凌乱纷杂的记忆碎片中,倏忽闪现了一张脸孔,与船头的女子悄然相合。
  亳州。茶肆。琵琶女。
  九郎的心猛地一紧。
  ******
  次日天色刚刚发白之时,他没有等冯勉进来侍候,便自己整束衣装,推开了房门。
  尚在庭院洒扫的小黄门诧异地望着九郎。
  “早朝可曾开始?”九郎沉声问道。
  小黄门结结巴巴地道:“应该刚刚开始,殿下,是要过去?”
  他却道:“叫冯勉去崇政殿外候着,早朝一罢,便请淮南王来一趟凝和宫。”
  冯勉在得到此传话后也是颇为意外,但还是依照九郎的命令去了那里等待。
  朝阳缓缓升起,金芒洒满宫阙高墙,凝和宫中却还是寂静。
  九郎独自坐在偏殿一室,望着窗上光影斑斑驳驳,似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却听得门外脚步声响,随后,门扉轻轻打开,冯勉恭谨道:“九哥,淮南王已到。”
  九郎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深揖。“恭迎皇叔。”
  “令嘉怎会忽然请我到此?”淮南王一笑和悦,举步而入,“难道是要与我饮酒不成?”
  “今日暂时无酒。”他淡淡说着,示意冯勉退下。
  房门再度关闭,淮南王打量了他一下还未及开口,却见九郎上前一步,迫视着他道:“皇叔,双澄现在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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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边境扰扰兵戈起
  淮南王扬起眉梢反问:“之前你不是还说双澄一切安好?怎么忽然又说她在我手中?”
  “她身边的那个女子,不正是当初在亳州茶肆中为皇叔弹奏琵琶的乐伎?”九郎盯着他,放缓了语声,“可惜先前我只是觉得她似曾相识,直至昨夜才想到了究竟是在何处见过一面。那夜她将双澄带离汴梁,若没有守城官员的默许,又怎能顺利出城?今日清早她的身边又有众多蒙面随从,这岂是一个寻常的乐伎所能做到的?”
  说着,他更迫近一步,直视着淮南王道:“只是侄儿不解,皇叔将双澄控制于掌心,所为的到底是什么?”
  “控制?”淮南王忽而放松了一切似的笑了笑,“你既然见过了双澄,总该明白她的选择并非是别人逼迫而成。”
  “如果没有你们,她会知晓那些陈年旧事?!”九郎已改以往的温和,眼底深处迸着无声的火。
  “我并未对她说过任何事情。”淮南王却还是神态悠然,转身拉过黄梨曲背椅,坐在书桌边淡淡道,“只是凌香与双澄的师傅想要让她明白自己究竟是何身份而已。你自然希望她一无所知,还像以前那样围着你转。可平心而论,那样的双澄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过往的血海深仇全被掩埋,她不仅不能为祖辈父辈洗冤昭雪,相反却还要与你欢欢喜喜成双成对……”
  他说着,顾自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令嘉,你当真觉得这样才是对双澄最好的安排吗?”
  九郎撑着桌沿的手微微发颤。“那样的她虽然有所缺憾,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
  淮南王又笑:“痛苦?她自然痛苦,可你也是因为不能再将她留在身边才倍感煎熬吧?令嘉,以往的你可不是如此沉溺情感,而今你只是无法与她厮守便寝食难安,可曾想过她那些被冤死的亲人,当初又有怎样的绝望?”
  “皇叔是为怀思太子与傅家父子鸣不平,所以才要让我也体会这样的痛苦?”九郎寒声道。
  “你虽是皇兄的嫡子,可这十几年来也颇受冷遇。”淮南王整整衣袍,闲散地道,“与其要让你体会痛苦,还不如去找其他更受宠爱的皇子。”
  九郎心中更寒了几分。“那是为了宣乐庄之事?”
  “令嘉不必再猜测下去。”淮南王缓缓站起,似是已无心再继续这样的问答。但刚刚举步欲走,就被九郎伸出手臂拦住了去路。
  “皇叔,既然已经到了凝和宫,岂能就这样离开?”他盯着淮南王,语声决然。淮南王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道:“莫非令嘉要与我拼个鱼死网破?你要知道,双澄现在虽然不愿与你再见面,却还是安全的……难道你非要将她迫得走投无路,才肯罢休?”
  “我怎会将她迫得走投无路?”九郎反问道,“皇叔是以她的安全来胁迫我?”
  淮南王睨了他一眼,“称不上胁迫。只是你现在只顾着自己的情愫,却完全没有为她考虑,亦未曾想过以后。你之前口口声声说会待她好,可官家与太后根本不会让双澄入册,就算你坚决不愿接受指婚,又能撑得住几年?到最后,双澄还不是空度岁月,耗尽青春?而她如今满心怨恨,不正是因为傅家为国尽忠,却反落得凄凉下场?这件心事不了,纵然让她回到你身边,她又怎会心甘情愿?”
  他说到此,见九郎沉默不言,便又继续道:“令嘉难道就没想过,如能替傅家洗雪冤屈,到时双澄再也不是出身卑微的民间女子,而她对于皇族的怨怼亦能减轻许多,这何尝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九郎盯着他看了许久,方才道:“洗雪冤屈岂是轻而易举能办到的?听皇叔的语气,倒像是早已做好了一切安排。”
  淮南王淡淡一笑,负手踱了几步,回过身望着他。“你不需过问其他,只需好好思量一番,是依靠手段强行将她找回,还是听从我的建议替双澄恢复应有之身份。或许只有这样,你才可能与她花好月圆。如若不然……”
  他没再说下去,但眼底深处一闪即逝的冷意仍渗进了九郎心里。
  “皇叔就这样胸有成竹,是觉得我已经别无选择?”他望着淮南王道。
  淮南王从容转身,缓缓道:“在你心中,双澄的地位岂是能由其他所替代的?”
  ******
  云层后的朝阳显现出来后,满庭皆是耀眼阳光。
  淮南王慢慢走出了凝和宫,还是神情自如,步履沉稳。
  他好似已经有很大的把握,知道九郎无法挣脱那层层桎梏。
  ——只要双澄在他手中,就是对九郎最大的制约。
  若是双澄本非自愿留下,或许她还会想方设法逃走。可现在她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傅家的旧仆凌香,军中的旧部丁述都留在了她身边,她又怎会会抛开这两人再去找九郎?
  而九郎即便知晓了将双澄带走的幕后主使正是淮南王,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形之下,仅凭他自己想要强行救走双澄,更是难于登天。
  九郎自己亦明白。
  淮南王是看准了他对双澄的在意,所以才这般看似大胆而又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临走出书房前,淮南王甚至还有意问道:“令嘉不会再将此事泄露给官家吧?”
  他没有回答。
  禀告给官家,等于就是将双澄的身世也揭露,到那时就算将她从淮南王那方救回,太后与官家又怎会容许她在存活在这世上?
  何况经过宣乐庄一事,九郎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或许都在淮南王的监视之下。
  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给双澄带来莫大的灾祸。
  然而一想到淮南王可能怀有的真正目的,他更是无法再静下心来。
  远处传来了钟鼓之声,栖息于宫阙檐角的鸟雀呼啦啦飞去。九郎独自坐在了窗前,微微扬起脸望去,远处的天幕间浮云渐厚,不过须臾间就已变幻风云,郁郁然充塞了漫天。
  ******
  短短数天之内,来自北方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让官家与满朝文武应接无暇。
  北辽成帝催促着定下荆国公主出嫁的具体时日,官家本还一直采取拖延行为,而今却已被逼至悬崖。他一面要安抚悲伤焦虑的荆国公主,一面又暗中派人急促端王迅速集结河间、真定等地的军队以备不测。
  端王虽是身负皇命到了河北边境一带,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征调军队的行动一直都只在暗中进行。如今接到急诏,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河间府安排布置。不料他刚一抵达,就听说临近边境的地方又有守边士卒与北辽人发生了冲突。等他匆忙赶至那里,已有数名新宋士卒受了重伤,但北辽边民亦有数人暴尸荒野之中。
  端王大为气恼,当即召来守边将校询问事情原委。原来是对方赶着牛羊越过边境,士兵们多次提醒对方也置之不理,相反还趾高气扬地冲着士卒们大声喊叫。这河间府边境的守兵多年来饱受北辽骚扰,如今见这群北辽人如此嚣张,不禁想教训他们一番。没想到一旦交手双方便动了真怒,以至于新宋士卒们有人受伤之后,其他人更是忍无可忍,抽出腰刀便挥杀过去,直将数名北辽人砍死,其余几人则落荒而逃。
  将校说了这些,脸上犹带自豪,觉得自己的手下是为新宋出了恶气,教训了嚣张的北辽人。
  端王却愠怒不已,当即命人将那几名杀人的士卒捆绑起来,准备带回军营加以惩罚。那将校本是个性格暴躁之人,一见此景,不由高声抗辩,声称自己的手下只是被迫无奈才出手回击,怎能再被惩处。
  “本就是多事之秋,你身为守将非但未能抚定局势,还纵容手下随意击杀北辽平民,难道不知一时意气用事将会带来多少争端?我本是奉皇命到此安排事务,本想着要等待局势稳定后再行打算,可如今这几个北辽人死在了我们新宋境内,又岂是你的几句辩解就能免除对方将借机生事的可能?”端王一番怒斥之后,拂袖上马回了军营。
  犯事的士卒们被关在营地,当夜端王便草拟书信准备派人送交北辽。岂料到了半夜,营中脚步错杂,人影幢幢,还在仔细审度书信用词的端王猛然惊醒,才握剑冲出营帐,便被雪亮的刀尖对准了咽喉。
  ——河间府官员送来的加急奏报中便是如此说的。
  不堪忍受屈辱的守边将领带着手下发动军营哗变,他们要的是端王立即释放被关押的士卒,更要的是朝廷威风凛凛的下令全力与北辽展开大战。
  官家坐在崇政殿上,面对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墨字,只觉眼前一阵昏暗。
  满朝文武皆敛容屏息,良久,才有人大着胆子上前问道:“端王殿下现在可有生命危险?”
  官家强自镇定道:“那些士兵们也只是一时激愤才挟持了端王,又怎会对他无礼?”
  随后,他攥紧了那封密奏。
  端王的情形,远比他说出的要严重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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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野水孤城斜日里
  北辽一方本就伺机而动,如今见边境争端忽起,更是抓住了由头。不出两天,便有北辽官员率领手下抵达边境,气势汹汹地要求新宋这边交出犯事的士卒。
  与此同时,大批北辽军队亦朝着边境不断集结。
  辽阔平原间,黑底金字的旗幡猎猎生风,盔甲在阳光耀射下泛出青灰色的寒光。
  而河间府的城门已被哗变的士兵们死死封锁,端王仍被困于营帐之中。尽管身处重重威胁之中,他却始终未曾答应下令与北辽正式开战。
  带头哗变的将校见他如此固执,不禁拔剑怒道:“北辽人已经快要冲过边境,端王还要等到几时才能松口?!难道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抢得先机,将新宋大军打得一败涂地?”
  端王胸前衣襟血迹斑斑,是昨日率领手下想要冲出军营时所留下的伤。他虽然面色苍白,但仍不改初衷,“两国交战必定得由国君下令,我并非不允许你们抵抗北辽,但要让我直接下令冲过边境与他们正式交战,却是逾规之举。更何况你们要是真有意护卫河间府,就不该封锁全城。如今就算是其他州府派兵来援,却也被你们挡在城外,这岂是应对之策?”
  将校冷笑一声,道:“如果不是早早地封闭了城门,只怕今天一早就有邻县军队过来,他们救的可不是河间百姓,而是端王殿下。到那时,我们非但不能杀光北辽人,更会被全数擒下投进大牢!现在看来端王是坚决不愿下令与北辽作战了,那就休要怪末将对殿下无礼!”
  说罢,大手一扬,便有数名精壮士兵持刀上前,将端王的前后左右尽数围堵。
  “在作战结束之前,殿下就只能待在这里了。”将校说罢,转身欲走。端王撑着几案想要站起,四周士兵当即迫近。
  刀锋寒意凛凛,直袭肌肤。
  “你可知此番行为已是犯下了死罪?”端王望着对方的背影缓缓道,“只为了逞一时意气,而要害得手下士兵全都踏上歧途,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结果?”
  那人的唇角抽动了一下,随即侧过脸寒声道:“十六年前先帝因战败而将冀北数州土地割给了北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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