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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皇都十里春-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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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右腿钻心刺痛,竟是再也没法行动半分。
  楼上的内侍奉命赶来,双手托着杖子送至他面前。冯勉才想扶他站起,九郎忍着剧痛看着那精工制成的乌木杖,忽地抓起来便重重掷出。
  ******
  夜风一阵紧似一阵,自金明池别苑逃出的双澄还在不断奔逃。
  背上剧痛难忍,濡湿衣衫的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但她都无暇停下审看一番。当时甚至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才从金明池苑囿突围而出,跃下宝津楼的那一刻,隐约听到了九郎的叫喊。
  那喊声满是急切与悲伤,伴着她闯出金明池,直至现在似乎还在耳畔。
  她自然明白若是让九郎抉择,他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与她在一起,甚至真的愿意放弃郡王之位去做平民。
  可她怎能够听凭他真的走上那条没有尽头的路?
  太后的话语中分明强调就算九郎自己愿意不做郡王,官家也不可能答应。除非是按照处置犯了重罪的皇子那样,褫夺了他的王爵之位,再将他流放至蛮荒之地。
  倘若是九郎自己犯错而被放逐,双澄甘愿陪着他直至海角天涯。但而今却是要因她而起,她若是还留在那里,九郎与太后之间势必鱼死网破,全无回旋余地。
  本想着四处躲藏天天隐瞒也不是办法,可原来就算自己卑微到放弃一切名分只想与九郎相伴下去,在太后看来也是不自量力的奢求。
  夜幕苍茫,汴梁城内也许还是灯火辉煌,欢歌笑语。
  皇城内外绮丽风雅,昼夜繁华。可是那一切,都不属于她。
  她的世界太小,小到只容得下自己和九郎,美好却又虚幻,就像太清宫内的记忆片段。那些被她与他珍藏的回忆,浮浮沉沉,不过是一道夏日的阳光,一池潋滟的湖水,一串铃铃作响的银环,皆是被风吹了就散的柳絮。
  茫然四顾,人已在汴梁城南,却不知应该去往何方。
  裹挟着原野气息的风扑面吹来,云层间零零落落地洒下了雨点。在她还未寻找到藏身之处时,那雨势忽地变大,继而暗沉的天空中骤然亮起了霹雳,隆隆雷声响遍天地,震得人心凄惶。
  ******
  今春的第一声响雷亦惊动了整座汴梁城。
  金明池的水心殿内,潘太后在宫娥的服侍下刚刚躺下不久,就为雷声所震,陡然惊坐而起。
  “娘娘。”两名司帐宫娥诚惶诚恐地跪在床前,太后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迅疾道:“去,叫钱桦过来。”
  其中一名宫娥匆匆而去,太后倚着床栏闭目静待,虽然已饮过宁神汤药,但先前的混乱场面还是不住浮现于脑海间。
  那么多年养尊处优,她已习惯于发号施令,从未想到九郎竟会如此激烈地违抗她的旨意。但尽管如此,当听到九郎在楼梯跌伤,潘太后还是心痛如绞。
  可越是这样,她对于那个冲出窗子落荒而逃的少女就越是憎恶。
  又一道闪电划破苍穹,潘太后心神一惊。可在这一刹那,眼前却隐约又闪现了另一张脸。
  也是秀眉微扬,杏目含露,肌肤嫩得好似三月柳芽。
  只不过那少女始终面含微笑,好似天底下没有什么可以使她难过。也正是如此,在潘太后后来得知她毅然撞柱自尽的消息时,也震惊得一时无言。
  她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此时房门外传来钱桦的叩问声。在宫娥的服侍下,潘太后整装起来,重新端坐于窗前坐榻。房门一开,钱桦低首进来,宫娥随即被太后屏退。
  “娘娘深夜唤奴婢前来,不知有何急事?”钱桦跪在地上低声道。
  “那个燕双澄,现在逃到了哪里?”潘太后微微闭着眼睛,神色显得很是疲惫。
  钱桦一怔,为难道:“之前太后忙着派人救治九殿下,奴婢提醒太后,太后也没有即刻派人去追燕双澄。金明池又在城外,她逃出去之后可就不知去向了。”
  “九哥当时那般惨状,老身要是还当着他的面派人追捕燕双澄,岂不是要将他生生逼死?”潘太后恨恨道,“他虽对我不孝,我却还不忍眼睁睁看他为了那个女子痛不欲生,故此才有意放走燕双澄,好叫他不再激烈反抗。”
  钱桦连忙道:“还是太后深思熟虑,那么太后如今唤奴婢前来……”
  潘太后慢慢起身走到窗前,听着那淅沥不止的雨声,略沉思一阵,道:“不知为何,我今日见了她之后,总是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方才忽然想到了以前见过的一个人……”
  钱桦一怔,旋即道:“不知娘娘想到的是谁?”
  潘太后却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紧锁双眉道:“即刻传我密令,命捧日左厢骑兵都指挥使潘文祁带兵追捕燕双澄,不得泄露半点讯息。”
  钱桦听出太后语声沉重,似乎不全是为了九郎之事,当即肃然应声,行礼后匆匆而去。

☆、第3章 。16|

  第五十四章短剑随枪夜合围
  夜雨来势凶猛,金明池畔的朱栏玉阶均已隐没于茫茫雨幕间,淼淼湖面上起了风,挟着落花卷乱了别苑。
  九郎独自躺在揽云阁中,身上的痛楚还未消散。窗外风雨不断,他闭上双眼,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
  此处距离太后安歇的水心殿尚有一段距离,然而门外长廊中每隔二十步便有禁卫守护,说是保卫殿下安全,实则形同将他软禁。
  又一阵疾风卷过,窗棂格格作响,他没法忍受心中的焦虑,却听有人轻轻扣响了房门。
  “是谁?”九郎撑着身子勉强坐起。门外的人轻声道:“九哥,是奴婢回来了,特来向您通报一声。”
  九郎心底一震,急忙道:“进来。”
  冯勉低着头躬身而入,昏暗的房中,九郎看不到他的脸容,不由问道:“嬢嬢可曾责打你?”
  之前冯勉见到九郎从楼梯跌下,想要即刻陪着他回宫,却被太后严厉制止。不仅如此,太后还责备他帮着九郎穿针引线,故此将他扣留在宝津楼内严加审问。
  “太后问了许多,还追究起九年前的旧事。”冯勉尴尬地擦了擦额上冷汗,“说奴婢当初就不该由着外面的野丫头闯进太清宫,如果不是那样,九哥您就不会被双澄勾引。不过奴婢一直恳求讨饶,太后虽痛骂了奴婢一顿,最后还是念在奴婢伺候殿下多年的份上,没将奴婢拖出去施以杖刑。”
  “那就好……否则我也心中有愧。”九郎怔怔地说了一句,旋即强自安定了心神,问道,“外面的禁卫是否还在?”
  “一个个站得如同塑像呢。”冯勉偷偷望了一眼九郎,心知他必定是有所打算,九郎果然蹙额,“那今晚是出不了金明池了?冯勉,双澄孤身闯出别苑,我担心她流落在外毫无援助。再者,嬢嬢之前虽然没有派人再去追赶,可我心中始终不安,依着嬢嬢的性格,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奴婢适才回来时,隐约看到钱桦走出宝津楼,竟是冒着大雨往别苑门口走去,也不知要去做什么。”冯勉也倍感焦灼,“但如今周围都是禁卫,奴婢就算想帮助殿下,也实在没有办法啊!”
  九郎心中不安更盛,太后果然又差遣钱桦有所行动了。
  他当即掀开被子,将裤脚往上撩起至膝盖。之前从楼上摔下,太后让身边御医给他加以敷药包扎,此时九郎迅速解开纱布,低声道:“点灯。”
  冯勉愣了一下,随即点亮了桌上灯盏。
  九郎低头望着自己的右腿,咬着牙按了按伤得最重的地方,背上立即冷汗涔涔。“等会儿我设法让太后同意我连夜回到大内,你且要记住我的叮嘱,找准机会传话给元昌……如今只有他能帮我出去寻找双澄了。”
  冯勉看着九郎那瘀伤累累的腿脚,不由跪倒在床前。“九哥,您可不能对自己下手啊。”
  他攥紧了手掌,“不要担心,这样死不了。”
  ******
  夜深之际风雨还未停歇,水心殿外响起了冯勉焦急的呼叫声,使得潘太后从睡梦中惊醒。她命人唤来冯勉,冯勉便跪在近前连连叩首,说是九哥的腿已经痛得无法忍受,再这样下去只怕熬不到天亮。
  潘太后虽心存犹疑,但还是在众多内侍宫娥的簇拥下赶去了揽云阁。
  九郎伏在床榻,脸色苍白如纸,任由太后呼唤也不能睁眼言语。潘太后急命随行太医上前查看,那太医解开九郎腿上包扎的纱布,不由大吃一惊。
  原先还只是有所淤青,敷上伤药后应该得以缓解,可才过了一个时辰,如今九郎的右腿膝盖以下已肿得厉害,俨然像是骨节受了重伤。
  潘太后也看到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怒而喝问:“你方才不是说并无大碍吗?现在怎么越来越严重?”
  太医吓得不轻,急忙跪倒磕头:“之前确实不像伤及筋骨,臣才建议只需敷上伤药精心休息……”
  “那现在怎么办?!”太后看着虚弱至极的九郎,不由内心纷乱。太医只得道:“还请娘娘传召太医院诸位擅长骨伤的太医前来,臣与他们一同商议……”
  潘太后当即下令要传宫内其他太医前来,冯勉见机便上前哭求:“这里离大内也有一段距离,何况深夜宫门早已关闭,待禀奏官家再派出太医,奴婢怕九殿下难以撑到那时就昏过去了。还请娘娘允许奴婢陪着九殿下回宫治伤,这样至少减少了太医奔波的时间,求娘娘恩准!”
  潘太后先前不让九郎离开金明池别苑,正是为了避免他找到机会再去寻双澄,可如今见九郎伤成这样,也只能点头应允。
  一时间别苑内重又人影晃动,内侍宫娥纷纷随侍准备,太后派出一名禁卫先行骑快马回宫禀告。不多时行銮备好,九郎被小心谨慎地送上马车,潘太后亦随同而行,连夜朝着大内赶去。
  ******
  九郎还未回到大内之际,已有一队身穿青黑盔甲的骑兵从皇城宣德门内驱驰而出,在指挥使的带领下风驰电掣般赶向汴梁城外。
  内外城的城门本都已关闭,但为首之人手持令牌,守城士卒不敢怠慢,当即放他们通行。这一队人马踏着飞溅的雨水冲过汴梁长街,出外城南薰门后便依照统领指挥各自分开,每十人为一组,朝着四面八方疾驰而去。
  风雨虽渐渐减小,但原野茫茫,这些骑兵在沉沉夜色间一时也寻不到要找的人。
  “大人,太后要追捕的到底是何钦犯,为什么属下们之前从未听说过?”跟着指挥使潘文祁的一名骑兵不由问道。
  潘文祁一边纵马疾驰,一边沉声道:“太后的旨意就是让我们追捕逃犯,何须你再多嘴询问?”
  其他骑兵不敢再有异议,其实按照法令,他们所属的捧日骑军与天武步军、侍卫亲军马军司的龙卫及侍卫亲军步军司神卫,总称“上四军”,负责京师及皇宫诸门之守卫,通常都是由官家直接下令调遣。像而今这样奉了太后懿旨深夜出城拿人,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但潘文祁乃是潘太后兄弟之子,自然对太后唯命是从,故此他一旦发话,属下骑兵也只能顺从。
  雨势转小,寒气弥漫,原野间笼着雾霭似的,朦朦胧胧,隔得稍远便无法看清。
  骑兵手中皆举着火把,远远望去好似天上坠下的寒星。跟随潘文祁的这一列冲在最先,已经沿着城南河流驰出了七八里,蓦然间听得远处有人呼喊,像是发现了什么。
  潘文祁一声令下,众骑兵迅疾朝着那个方向围拢。
  “抓住她!”那边的骑兵又厉声叫喊。
  夜幕中,一道身影自树林间飞速掠出,与那些被惊动的鸟雀一般无异。雨珠自摇动的林叶间纷纷洒落,那纤细的身影跃过树丛后发现前路已被堵住,迅疾踩着枝桠在半空中折返,朝着斜侧冲出。
  潘文祁喝令:“拿下钦犯!”
  数十名骑兵朝着两边包抄追去,潘文祁自腰间取出锁链,手臂一扬,数丈长的铁索便击向了逃窜之人的后心。
  耳听得风声迅疾,双澄攀着枝桠拧身闪避。铁索紧贴着她的双足划过,击中身前大树,打得枝干当即断裂坠下。
  她的银钩在去金明池时被搜走,好在闯出别苑时空手夺下了一把短剑。之前她原本已在树林寻得一处避雨,可还未等安歇便被渐渐迫近的马蹄声惊动,如今见这些人的装束分明是宫中禁军,双澄亦不敢恋战,纵身一跃便攀上了高树。
  潘文祁等人虽身手矫健,但终近不了双澄的身。眼见她身轻如燕,很快便要再度逃走,潘文祁手中铁索猛然飞卷,双澄本已跃向远处,不料脚踝一痛,竟已被那铁索扣住。
  潘文祁奋然发力,双澄紧抓树干荡向前方,另一名骑兵当即抛出长刀削向她手握的地方。但听一声巨响,那手臂粗细的枝干竟一断为二,双澄不及撤力,顿时自半空跌下。
  众骑兵齐声呐喊,挥动手中长刀将其紧紧围困。双澄忍痛想要纵起,无奈脚踝被铁索缠住,潘文祁手臂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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