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誓不为妾-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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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理之外,却在她的意料之中。
嗯,很好很好。
这边杂草丛生,那边可疑的鼠类横行,最为精彩的是屋顶缺了好大的一块,像是咧了张大嘴,准备看着眼前人的窘状。
她大约是知道这群宫人的想法的,无非是想从她这里得点好处,再让她好生的央求一番,方能换个好点的地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历来被废的嫔妃即便再穷,随便拿出一件首饰来,那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也不知这些长年累月困守在永巷中,永生不得外出的宫人们要这些金银做什么,难道还当真每日拿出来把玩,就能得到莫大的快感?
安雅不懂,也没有弄懂的兴致。
那两名指路的太监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等着这位开口相询,他们便好坐地起价,随便得些好处也是好的,若是换了旁人八成也就给了,谁叫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呢?
可他们遇到的是安大人,这事铁定是没指望的了。
谁不知道安雅是雁过拔毛的铁公鸡,想从她手上拿钱,这些人显然还不够份量。
她问倒是问了,但问的嚣张无比,全然没有身为女子和囚犯的自觉。
“我看那边也有空屋子,为何不让人住?”
太监嘿嘿一笑,搓着双手,心中想着肥肉来了,要个什么价好呢?
还是,嘿嘿,寻点乐子也是不错的。
还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眼前黑色影子一划而过,再睁眼,那影子已然兴高采烈的推开了自己相中的院子的大门,雀跃着跳了进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顺着风儿飘来,“此处甚好,此处甚好。”
这样开怀的大笑,笑的雪花翻飞,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个小小的浅坑,惊得他们面面相觑,这人是人是鬼?
“我看这里挺好,我就住在这里吧。”安雅回过头,看着他们二人,浅浅一笑,淡淡的说道。
“啊?嗯。”两人奔跑的步子未停,人还没有站到安雅的面前,就听到这样一句话,说话的人直直的看着他们,目光是那样的威严,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肃杀之气,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又如怪石嶙峋的山崖。
她静静的看着他们,声音不大,却由不得他们说出个不字,二人呆愣愣的看着她,不知怎的,就忘记了自己想要向她讨要好处的事情,怔怔的说道:“好。”
不过他们的这声好,说的似乎有些迟了,这句问话的主人显然并不在意他们的回答,砰的一声将院门关上,再也不去理会碰了一鼻子灰的两人。
关上门,一路走来,安雅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铁血杀伐之气,她低着头,轻启朱唇,对着空气,冷冷的说道:“去查。”
“是。”隐在黑暗中的魅影答应了一声,随即空中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空气被高速移动的人划开,而后重新聚合的声音。
兰陵王和安大人哥俩好了,尤其是萧凤舞被擒,魅影这个细作自然也没有了留在草原的意义,惊云出事以后,纪明轩忧心安雅身边无人照料,便将她从草原上“请”了回来,从此成为了安雅的影子。
此刻,清晨的第一缕霞光终于洒向了永巷中的这一角,安雅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边那微红发白的光线,皱起了眉头。
她知道,这座辉煌的宫殿正发生着某种巨变,或许是好的,或许是不好的,而她却不知情,这种被自己所信任的人蒙在鼓里的感觉,让她的心有一点点的刺痛。
天就要亮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什么时候才能重现天日,她不知道,但她不能不知道。
“出来。”安雅突然看着高墙上的一处喝道。
纪明轩有些尴尬的探出头来,扭捏的笑了笑,“哎呀,原来被发现了啊。”
他一手提着包袱,一手小心翼翼的提着一壶酒,就那样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年久失修的屋顶在他的这一番动作下发出阵阵凄惨的叫声,眼看着屋顶的瓦片便要掉了下来。
“你敢!”安雅又是一声大喝,纪明轩忙收起了自己胡闹的心思,跳了下来。
“天气冷,小心着凉。”他抖开手中的包袱,取出里面细细叠好的厚重裘服,披在了安雅的身上。
“你们到底在搞些什么?”
纪明轩的动作不可谓不温柔,态度不可谓不细致,可这一切在安大人的眼中,那都是浮云。
“你别管,总之我们不会联起手来害你的。”
在安雅的面前,纪明轩向来温和的像一只小奶猫,今日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管安雅怎么摆脸色,都是守口如瓶,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正因为我相信你们不会害我,我才更加的紧张。”安雅想了想,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这才开口说道。
“我不希望你们背着我去送死。”
“不会。”纪明轩仔细的思索了一下,终是答道,“大战之前,李智宸会把你放出来的。”
“当真?”
“果然。”纪明轩将手中的酒递到了安雅的手中,轻声说道。
“你们要做什么,左不过就是那些事罢了,不让我参与我便不去搅合了,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等你们完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安雅的视线越过纪明轩,飘向了某个未知的地方,“只一件事,你们要答应,拼命的时候叫上我。”
“会的。”纪明轩揉了揉安雅的头发,随口答道。
“太子的伤是不是你们干的?”安雅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意突然变得凛冽了起来。
“自然不是,李智宸再拼命,也不会拿自己女儿的生命开玩笑。”纪明轩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要知道,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不都像宝贝似的疼着,怎么忍心?”
安雅垂了头拔了酒壶上的盖子,让温热的酒水顺着她的喉咙划进她的胃中,一口好酒下肚,安雅的身子开始变得懒散,一夜未眠,她有些乏了,“我信你,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你知道后果。”
“找几个人过来给我把这收拾收拾。”
历来冷宫中的生活都是凄凄惨惨戚戚,谁也没有安雅过的舒心,名剑山庄的暗卫们源源不断的从宫外空投各种“物资”,生怕未来的庄主夫人过得不高兴。她不高兴吧,庄主就不会高兴,庄主不高兴,全庄上下谁也别想快活了。
向来习惯从不可能中寻找可能的安大人,终于在冷宫中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某种惊人的极致。
她倚栏赏雪,她对月当歌,她把酒言欢,她过得风风火火。
她过得舒坦了,可有人过得不舒坦了,冷宫中的宫人们这些年都被养出了飞扬跋扈的性子,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眼看着这位主吃喝不愁,进了冷宫反倒胖了一圈半,气的咬牙切齿,头顶的火气冒着烟儿,蹭蹭的往上窜,凑在一起琢磨着怎么给她找点麻烦。
这一日,阳光正好,温暖可人,隐约的透出了一点春意盎然,安雅抱着被窝,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打着滚儿,好容易不要上朝了,她不睡个日上三竿,怎么对的起自己,怎么对得起把她关起来的李智宸。
就在此时,昔日的皇后娘娘,今日的冷宫废妃,拖着满身的鲜血,不管不顾的奔进了安雅的院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她的床前,大喊救命。
安雅将眼睛眯了半条缝,抬了一点眼皮,从缝里看她,这位皇后自打一进门安雅就醒了,冷宫里的那些龌龊事,安雅是知道的,但知道了并不代表她愿意去管。
这无关于良心,而在于,一个没有勇气为了自己的尊严和生命奋力搏击的人,她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什么事?”安雅斜斜的靠在床上看她,声音依旧是那样的轻缓,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行为落在他人的眼中有什么不当之处。
皇后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一个女人,从朦胧的睡意中醒来,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态度还能够这样的平静。
也对,安雅是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女将,这种场面对她而言想必是司空见惯的。
她怯怯的指着身后,眼神中满是躲避和惧怕,“他们,他们要……”
“他们要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安雅不耐的打断了她的话,不解的看着她,冷冷的说道:“他们又没有对我动手,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威胁而出手?”
“你……”显然安雅的话超出了皇后的预期,她没有想到安雅竟然真的冷血至此。
“你的性命不自己去拼,难道还指望别人替你去拼?”安雅听着院外的脚步声,慵散的披起了自己的衣衫,虽然他们是太监,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无限风光被他们看去,她淡淡的说道,“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谁还会把你看做人?”
她伸出一根保养的极好的手指,她的指尖肌肤细腻柔嫩,并没有因为常年习武而长出厚厚的茧子,这根漂亮的手指指向屋外,指向那群探头探脑的望进院中的太监们,朗声说道,“你再落魄都是主子,他们再嚣张也是奴才,都是罪人,你凭什么被他们欺到头上,求到我这里?”
皇后抬起头,呆呆的望着她,好像在思考安雅话中的含义,她扭头看了看门外那群如狼似虎的太监,手指大力的揉搓着她染血的衣服,她的耳边不时的响起那一声声阴阳怪气的声音。
“你把安雅骗出来,骗不出来,嘿嘿。”
一人的手指触到了她冰冷的肌肤,她忙不迭的点着头,那人又大力的揉了两下她的胸部,这才放开手,将她赶了出去。
她这一身的血,现在还不是自己的血,但要是安雅不出这道院门,她相信很快这血就要真的成了自己的了。
想了片刻,她就打定了主意,一把拉住了安雅裙摆的一角,大声哭号着,直呼救命。
安雅看也不看她,只是用梳子仔细的束着自己的头发,听见她哭的着实惨烈,终于低了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你把骗我的这份良苦用心,花费在为自己谋出路上,说不定早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还用我来解救你?”
她不慌不忙的挑了一根精致的簪子别到了发间,站起身来缓缓的向外走去,皇后瘫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她,她有些迷惑和茫然。
听安雅的意思,她分明是看出了她的意图,怎么还?
可此时的她顾不得思考这其中的深意,因为安雅已经迈出了院门,站到了那群守株待兔的宫人们的中间。
迈出院门的安雅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突然间周围的人都好似消失了,四周景色不断变幻,烟光迷离,像是起了一层淡青色的雾气,朦朦胧胧的,一层层如轻纱般笼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样的雾气,影影栋栋,如盘恒着的巨大蜘蛛撒着欢儿的吐出的一根根蛛丝,一点点的绕起,慢慢的裹住了她的呼吸,她全身的血液像是猛地凝固在了一起,再也不会流动了。
她的手足有些发酸发软,软绵绵的搭在她的身侧。
她心底一沉,这才发现这无声无息鬼魅般将她包裹在其中的层叠雾气正在试图控制她的思维,控制她的大脑,让她无力反抗。
青烟寥寥的烟雾中,突然有人怪笑了两声,声音尖细而短促,一听就知道,是她最讨厌的那种声音,“什么名震天下的安大人,还不是和旁人一样,这么容易就药倒了。”
风声激荡,雾气悠长,旁边一人显是在喋喋称是,“这药真是神了,我就说嘛,从来没有失手的。”
这声音里,隐隐透出了一股子兴高采烈的意味,不难想象说话的人脑子里正想着某些非常肮脏的画面。
渐渐的,淡青色的烟气散尽,现出周围人的身影来,也现出杀气腾腾的安大人的身影。
若论用毒,这些人手中的毒烟和安雅的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这毒烟虽毒,但和扶桑门手中的那种相比,实在是对安雅够不成伤害,即便如此,这一行为还是成功的惹怒了本就在火头上的安雅。
“你们做的很好……”安雅的嘴角噙着难以言状的阴森笑意,“我没有想到,区区几个阉人也敢在我的面前动用毒烟。”
她笑,她大笑,在那样支离破碎的笑容中,周围的人看到了某种名为震撼的恐惧。
她毫不留情的踩过倒在地上的宫人们的手腕,只听到几声属于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安雅的话语悠悠的传来,“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忘记,我最引以为傲的并不是我手中的权势,脱了一身官服,我依旧无人可欺,至少不是你们这样的角色可以试图染指的。”
“宣,安雅觐见。”
一个宫人迈着大步跨过了永巷与后宫那块用来划分界限的青石板,一边一路高举着手中金灿灿的圣旨,一边放声大喊。
随着他的这一路宛如被人撕破了喉咙一般的吼叫声,冷宫的大门随即被人打开。
安雅冷冷的抬了脚,仰起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天空中白云翻滚,那一轮红日徐徐的移了位置,逐渐向正中的方向挪去。
“安大人,您请。”那位宫人的眼前仿佛只看到了安雅一人,对地上躺着的被她打得半死的宫人竟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