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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梦里依稀共采薇-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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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别太声张。
  双成进退两难的站着,初蕊递给他一个矮榻,他在一边坐下,离我三尺有余。初蕊又夹了一碗菜起身塞给他,他粲然一笑开怀大嚼。我细细咀嚼一块年糕,眼角却一直留意这二人举动。两人一来一往,举止极其熟稔,可见这些日子里背着我已经结下了儿女官司。
  我放下碗筷,棠璃瞟见,立即停止进食起身沏茶。我摆手示意不用,自斟了一杯酒。双成埋头大嚼,我斜睨初蕊,她不时偷看双成,脸似红霞,小儿女姿态一览无遗。
  虽然双成地位低下,但在这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恐怕是最尊贵的情郎。如果钟情初蕊倒也好办,等到初蕊年龄大些许配给他就是。但依前日鱼池所见,媜儿恐怕已是动了真情,他和媜儿地位悬殊,自然不可能有何发展。但以媜儿的性子,若是知道初蕊的心思,只怕初蕊前景堪忧。我立时心中恼怒,既然已和媜儿那么亲昵,为何还要招惹初蕊?若是专情初蕊,媜儿那里又算什么?
  饭罢,初蕊锦心收下案桌碗盘,棠璃燃起檀香驱散屋内饭菜味道。我半歪在昙花小塌上,懒懒的摆弄小指两寸长的指甲。双成一时无事可做,倒显得束手束脚。“小的给小姐变个戏法解闷吧?”他试探的说,我抬头瞥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厌恶,莫非当我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儿家,变个戏法逗个乐子就勾引了去?
  “不必,等雪小些你就去吧。”我冷着脸道,他见我不悦,便噤声退到角落。棠璃看出点端倪,因笑说:“双成来了这些时日,还从没伺候过小姐。听说他会些家乡小调,不如唱着给小姐解闷。”我刚要拒绝,抬眼看见双成祈求的眼神,那双瑰丽宝珠般的乌黑眼眸里写满了纯真和无辜,让人实在不忍心去粉碎。
  “卿尚小,共采薇。风欲暖,初成蕊,问离人,山中四季流转又几岁?卿初嫁,独采薇,露尚稀,叶已翠。问征人,何处望乡一枯一葳蕤?”他声音清澈,如山涧清泉缓缓流淌,我听着这凄婉的词句出了神,他反复吟唱这几句,声调逐渐拉长转低,终至无声。
  “这是什么歌?”我回过神来问,双成神情凄凉道:“这是《采薇调》。以前讨饭的时候,遇到那些打仗的官兵们经常唱这个。胜的也唱,败的也唱。”初蕊没有听懂这歌里的无限伤感,犹自嘟嘴说:“淡淡的,有什么意思,另外唱个喜庆的来。”
  这首歌分明是爱而不得的男子在感怀有缘无分的恋人,因为出征打仗被迫放弃了与爱人厮守的机会,最终心爱的女子嫁做人妇,永失所爱。词句悲伤,曲调低沉,承载了厚厚的相思和无奈。
  双成从小挣扎在死亡线上,见惯了悲欢离合,所思所想都复杂得多。初蕊太单纯,白纸一张的她怎会懂得这些?这种极难融合的爱,又是否能走得长远?
  双成看了初蕊一眼,那神情冷淡疏离。我只有暗自喟叹。

  第十五章 晋怀寺外多巧遇
  入冬连续的几场雪,让空气愈发干燥寒冷。每日都阴沉沉的见不到太阳,仰望天空,好像在看一张严肃的化不开的脸。
  难得遇到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湛蓝的天色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我一早披着织锦镶毛斗篷站在屋檐下,想起在东秦也差不多半年时光了,一直禁锢在靖国府里,因为不知道怎么来的,也自然找不到出路回去。渐渐的,我已经放弃了回去的想法,也慢慢的融入到了这个世界。或许,再过一两年,我也就和其他女子一样,出嫁生子,熬到死的那一天,除了满腹遗憾与秘密之外,再没有任何不同。
  不经意间,沈云意只身一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穿着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围着一条银白狐尾皮草,寒冷让她的脸色苍白,愈发显得樱唇红艳欲滴。甬道两旁的积雪已经清扫过了,露出微润碎石路面。云意提着翡翠烟罗绮云棉裙的两端,露出一双高至小腿的羊皮蛮靴。远远望见我便笑,真如芙蓉花开,明玉生晕。
  “妹妹一天到晚待在家难道不闷得慌?”云意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我笑着说:“原是闷的,只是天寒地冻,也没处可去。”云意拉住我道:“我也知道,所以带妹妹出去逛逛。我已经禀报过叔父了,这就跟我走吧。”棠璃追出来问道:“小姐要去哪里?”云意回头笑道:“带你们小姐出府逛去。”
  棠璃闻言说:“小姐且等等。”她旋身进屋拿出披风和幂篱说:“外面风大,小姐带着披风和面纱。”云意含笑看着她:“你是棠璃吧?经年不见,越发能干了。”棠璃微福了福身道:“谢沈小姐夸奖。小姐好记性,婢子正是棠璃。”云意拍了拍她的手,以示亲和赞许。棠璃又嘱咐了几句,我和云意便一同朝正门走去。
  行至半路,正叽叽喳喳说这话,忽听耳边响起一个敦厚的声音:“妹妹要去哪里?”我扭头看去,二哥穿一件云纹罩纱浅色棉袍,腰间坠着碧绿竹节佩,长身玉立,这话正是他说的。三哥着一身百子榴花棉袍,也站在一旁,两人看样子刚从书房结伴出来。
  我所认识的这几个男人中,三哥俊朗,但嬉笑间略显痞气。钟承昭温文尔雅,却阴沉难测。双成恐怕是最俊俏的,但又稚气未脱。唯有二哥,虽然沉默寡言,但稳重温和,像是山谷里一株挺拔青松,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云意微微打量了二哥几眼,微笑福身道:“海宁沈云意见过裴都尉,都尉大人安好?”二哥忽而笑了:“我说这位小姐为何这样眼熟,原来是沈家妹妹。”我注意到三哥从看到云意开始就期期艾艾的,一点往日洒脱姿态也无。云意看了他半天,撑不住笑出声道:“三公子不认识我了么?”三哥眼睛一亮,一副千言万语凝结在喉的样子,活像一只呆头鹅。
  云意见状笑的花枝乱颤,三哥醒悟过来,挠着头笑说:“自从畏兀儿一别,已是三年未见,沈小姐出落的越发花容月貌了。”云意安之若素道:“两位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小女子就先告退了。”二哥倒还罢了,三哥抢着问:“你们要去哪里?”我说:“沈姐姐带我出府逛逛去。”
  二哥好听的声音响起:“妹妹很久没有出过府,出去转转也是好的。只是她身子柔弱,劳烦沈家妹妹多多照顾。也别玩的太久,宵禁之前定要回来。”他深深看我一眼,我顿时脸红耳热。三哥自告奋勇道:“她们都是柔弱女流,万一遇到宵小之类怎么办?今日横竖也不该我当值,我陪沈小姐和妹妹去吧。”
  我看着三哥昭然若揭的举动,扑哧笑出声道:“沈姐姐才跟我说,父亲派了四位家将随行。再说我们坐沈家的软轿,你去了可怎么坐呢?”三哥嘿嘿笑:“我自骑马就是了。”二哥含笑寒暄了几句,将我们送出了门。
  西京城内街道宽阔平整, 交错,两边建筑的门窗多用版门和直棂窗,门扇分上中下,上部高装直棂便于采光,且门窗框四周加线脚,栏杆也多用勾片栏板或用卧棂栏杆,其下护以雁翅板。看上去结构简单,朴实无华,却又雄伟气派,巍峨绵延。
  云意见我撩起帘子看个不停,便笑着对我说:“你从小在这里长大,我还以为你看腻了西京城。怎么今天一出来,倒比我还像个外乡人。”我也顾不得她怎么想,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古代城市,机会难得,自然兴趣盎然。
  看了一会我放下帘子说:“许久也没出来过了,不免觉得新鲜。”她把我的手捂在掌中说:“我们先去灵元寺替母亲祈福,然后再去游玩,你说怎样?”我蓦地记起棠璃说过沈云意的母亲年前也去世了,沈伯父虽然纳妾,但除沈云意外一男半女皆无,沈家一直把云意当男孩子养大,她也因此得以和沈伯父一起走南闯北。我默默看着她,她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却已经有了成熟的胸襟和气质,尤其乐观向上的特质,让我暗自佩服。
  三哥拿马鞭轻轻磕响轿窗,我撩开帘子,他伸过头来说:“不是说要去寺里祭拜吗?前面就是晋怀寺了。”云意嗔怪道:“你在外头带着马车走,怎么东南西北都颠倒了?我们要去的是灵元寺,去晋怀寺做什么?”三哥闹了个大红脸,立时口吃起来:“那,那我命他们现在就,就去”
  “既来之,则安之。又要费事去哪里?”云意拿手绢掩住口轻笑,三哥见她并未生气,放下心来,也嘿嘿傻笑。他们二人,一个在马上,一个在轿中,相对相望。我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下明白了八九分,三哥明显是喜欢云意的,云意看来对他也并不厌恶,若是他们真能结成良缘,倒也是一对佳偶。
  一阵吵嚷声传来,打断了三哥的绵绵情思。我们不约而同的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一座寺庙临街矗立,正面寺名“晋怀寺”龙飞凤舞,里面屋檐高低错落,可见房舍不少,外墙绵延逶迤,几乎占了一条街道。一群人围在寺前,那嘈杂的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三哥命轿夫停在一边,我和云意戴上幂篱随他向人群走去。原来是一个恶少拦住了一架马车,嘴里还叫嚣着:“今日若不留下那小娘子,谁也别想从我李程身上讨到好处!”他身后一众十来个家丁夹枪带棒,也嬉笑着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语。
  我们从围观者嘴里得知,原来这李程乃是京兆尹李大人的长子,他家府邸临近晋怀寺。今日天晴,香客特别多,有个进香的小姐天姿国色,偏偏被李程看中了,惊鸿一瞥之下便纠缠至今,还堵住寺门不放人家走。那小姐带的随从不多,因而吃了亏。
  三哥听完便怒发冲冠,我一下没拉住,他一把分开众人挡在那马车前面:“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你还想欺男霸女不成?”那李程正得意,没曾想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要老子的强?趁早滚一边去,别坏了老子的兴致!”三哥何曾听过这话,一眼又瞥见云意正看着他,英雄气概顿起
  只见他向前一步揪住那李程的衣领恶狠狠道:“你有胆再说一次?”他虽是文官,叔父却是骑马打仗的武官。三哥从小耳濡目染,虽比不得二哥真刀真枪上阵杀敌,但比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却绰绰有余。
  那李程吃痛,哎哟乱叫,手下家丁便涌了上来。眼看三哥不敌,云意脆声道:“你们只管打他,今日他受损一分,明日定叫你们全族连带同受十分!”那些人听见这话,又见我们几个穿戴不凡,便迟疑了起来。李程挥舞拳头道:“莫要听这女子胡说,只管给我往死了打!打死有爷兜着!”
  马车里骤的传出一声娇斥:“刁奴,还不住手吗?!”李程愣了一下,又猥琐笑道:“小娘子莫要学那骂街泼妇,快快随我回去,保你荣华富贵!”我看那马车材质普通,车旁也只有三两个家丁,想是平民百姓之家。李程也正是欺负车中女子小家碧玉,才敢当街猖狂。三哥虽然勇猛,但毕竟寡不敌众,万一最后败了,这车中女子仍被抢了去,可就不妙了。趁他们乱成一团时,我悄悄走近那马车,掀起幂篱上的轻纱,撩起帘子对里面说:“姑娘快出来,我送姑娘回家去。”说完抬头一看,马车里居然有两个人。
  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脸恼怒正襟危坐,她着一身淡蓝色高领棉袍,想是刚才气恼烦躁解开了两颗钮扣,些微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锁骨。发间点缀一支碧玉卧龙点翠金簪,虽装扮素雅却不掩天香国色,她不防有人揭开帷帘,神情颇有些诧异,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
  另一个男子,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见到他时的感受。他二十多岁,一派高贵大气,此时正眉头紧锁坐在车厢正中。穿着淡黄色罩纱棉袍,上好的暗花布料绣着雅致的竹叶,雪白滚边和他头上束发的羊脂发簪交相辉映。他听见我说话,抬眼正好对上我的视线,我只觉得他一双眼眸精光四射,通身有一股震慑于人的威严,浑若天神,竟令我有些不敢逼视。
  我正进退两难,云意跟着过来,她扫一眼车里的两人说:“那姓李的召了大把的官兵来,你们若是不想在这厮手里受辱,就快下车跟我们走!”我扭头一看,远处果然出现大批官兵的身影,虽然京兆尹不过正四品官,还不如父亲和叔父的官职大,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李程的父亲掌管京城,他调动附近巡逻官兵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那少女闻言,柳眉倒竖道:“刁奴竟敢如此张狂!”我也顾不得许多,扯住那少女的广袖道:“姑娘,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此时不走,若被那群人抓住,即使最终无恙,但也会一番折腾,姑娘冰清玉洁,何苦自取其辱?”我这番话说得急切,但那少女依然一脸倔强不肯动步,那男子起身拉起她道:“娷娷,她说的没错,我们走。”
  我们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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