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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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胡子哼一声,半晌后收刀,他其实一时火起,忘了这里是大周都城。玉陵派来的刺客,他们有权处置,但这些人只是普通大周百姓,要是真杀掉,他虽然不怕,恐怕会影响大局,毕竟打着求和的旗号来的。
乌铁甲们见头头收兵器,也都把刀入鞘。
“此次饶你,下次再敢对爷爷放肆,必将你们大卸八块,灭你等全家老小。”汉民低贱如蝼蚁,动手当然要整窝端。
墨紫对这话不回应,对方只有乌铁甲二十众,她对他们的实力清楚得很,根本不是赞进一人的对手,更何况还有臭鱼等人,将手中裹着断臂的棉袍往杆上一绑抬杆再一送,棉袍悠悠滑下至大求船边。
手腕之上如今穿在袖里,乌铁甲们却能看到那只爪状的手,彼此看看,不解这份还礼的意思。
刺胡子叫嚣的嗓门大概是天生的,又有点火大,“娘的你什么意思?明明是我们送给你们垫肚子的,怎得不给面子还了回来?还说什么还礼?”
“此言差矣。”墨上比瞥见舱里的影子们往门口移动,也不甚在意,“正如各位所言,大周礼仪之邦,只是大周亦富庶,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吃都吃不完何必同类的自相残杀?再者,古书有载,人肉其实难吃,不管美女也好,美男也好怎么煮都酸的老的,香不及猪牛,鲜不及鱼羊,既然无味,何必委屈了自己的甜头和牙齿,又闻,人与动物不同,世间万物,唯我人能造屋种田放牧做千万种事,是因其体内有灵物,人死,而灵物成虫,有毒,不然那死去多日的尸身怎会生出尸虫这般恶心的东西,尸虫破体而出毒气已不深,刚死之人,内里虫化入肉而毒延绵,食之不速死,毒再成虫寄居体内,悄然折寿。既然有害,何必自寻短命?”三个何必。
骂人了没有?
没有,一个脏字都没有。
但,说得那些吃过人肉的乌铁甲们个个面色惨惨,包括刺胡子在内,甚至感觉身体很不对劲,有毒虫在爬一样,同时做一个动作,不安得动动身体。
墨紫还没说完呢,“自然,这说法也是缥缈,据说只记载在一本孤本医书上。况且,短二三十年寿,对征战沙场的勇士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二三十年?众乌铁甲抽面,多半是鬼话,但尸虫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而且,人肉味道是不怎么样。
舱里出来七八人,其中两个穿了大求四品和五品武官服,另外几人八品九品不等,是随团小吏。
似乎没有认识的脸,墨紫心中一放。
“咄!小子胡说,你们这些蠢材不动脑袋想吗?”四品官凶残相貌,“我大求狼族,杀敌必喝其血食其肉,自古如此。”
大求重武轻文,朝堂自上而下几乎都是靠打仗升上来的官,汉官极少,也是忍气吞声之辈,常被这些草原后代当箭靶,无尊严可言。
墨紫面然泰然,“大求皇族权贵长寿者少,为王者多天于壮青,倒是牧羊的老百姓常庆古稀之年,反观大周南德,先皇帝都过七十而逝,王侯将相告老之龄也约七十有余,民间百岁老人亦寻常。”吓死他们。
四品官想不到墨紫对大求的事知道得挺清楚,仔细再想,不知怎么竟觉得有点道理了,但他到底是上官,不比鲁士们单傻,心中便有什么,面上也不露。
“不过一条手臂罢了,没胆吃就说,装腔作势。”他冷哼,张手就抓起那只断臂,一用力便抽了出来这是行刺我大求使者之人,不配这等待遇。
“哦?明白她给死者穿衣服的意思了?这个前使还挺聪明。
“前使此来为何?”墨紫问。
“为天下太平而来。”本不想多跟这种小民纠缠,却因对方伶牙俐齿而激起好斗之心。
四品官想归想,不由自主往身旁看了一眼,那人大半身背对着对方的沙船,但神情激动,对,就是激动,虽然那人自小喜怒不形于色,可瑞星眨动的眼,渐渐抿弯的嘴角,目光中流露出的欢欣,无一不说明他情绪极佳,难道他也想自己在大周百姓前显显才学,不让人觉得大求除了打仗什么都不行?看来,自己表现还对了。
墨紫瞧四品官眼睛骨碌碌转往旁边,她顺着他的视线,却只看到那些侧站而面目不清的小官们,当下不多想,说道,“为天下太平而来,却在桅杆上挂上死人?大人说是玉陵刺客,这要是在大求,如何处置,自然无人能说话,然而,我等大周小民只懂死者为大。人已死,又如大人所说为太平,这般血腥就是大求所谓的太平吗?不远处就到码头,大周迎宾使和很多老百姓在恭候你们大驾光临,别人我不好说,反正我看得触目惊心,决不敢再看你们大求船第二眼。”
四品官呃了一会儿,这么驳道,“玉陵已覆灭,他日待我们三国谈罢,三国将皆为玉陵余孽所扰,如此做法,不过是给居心叵测的人一个警示。”
墨紫摇头而笑,“小民愚昧,看不出这是给玉陵人的警示,倒像是杀鸡儆猴,给我们大周看的啊。大人莫非忘了,这里可不是玉陵,而是大周上都。”
四品官一怔,是啊,如果大周这么想,可不太好,刚才任乌铁甲们乱来,只是对那些普通百姓,放肆一些也算是杀大周之威,但大周的水师,确实很麻烦,不说造船之术,兵马数量远多于大求,还有令人忌惮的率兵良将。
墨紫见对方有所明白,趁热打铁,“天下太平,要仰三国明理之能士。既然求和气,实不应在今日见血光,大人文武双才,定明白这个中道理,我请大人放下死者,为其覆衣,大周礼仪之邦,大求亦倡忠义孝节。”
本来即便墨紫不请他放下这群死人,四品官也打算跟那人说说了,但为其覆衣,他却极为抵触,断然拒绝,“天寒地冻,我们远道而来,哪有多余的衣服给死人披?”
墨紫似乎料到他不会同意,想了想,很谦逊的语气,“大人若肯,小民有一法可解决。”
四品官发现墨紫太难缠,有意甩袖就走,却听到那人低声说了两个字,有些诧异,但还是转达出来,“可以。”
墨紫高声对红萸众工道,“诸位,大周、南德、玉陵,大求曾约定百年相安,然而世事难料,时过境迁,我等做不了别的,为人添衣却还绰绰有余,我带个头,大伙有不怕冷的,仿我一回。”
说罢,她脱下身上棉袍,拔起船钩,这回往勾头绑牢。
红萸没有人不仿的,脱袍子,挂在铁钩之上。
墨紫右手抓紧杆尾,数数,“一~二~三!”
这是一起干活训练出来的默契,人人等她数到三,几十件棉袍便出了手,啪啪,啪啪,那般整齐搭在大求船沿。
动作,够有力。
矢求船荡不停。
“大人,请容我等为天下太平略尽薄力。”对方既然用大帽子来压她,她就把大帽子再扣回去,天下太平?哼!
四品官简直傻眼了,哪能想到墨紫会出这么一招,只好再看那人,等他示下。
那人,微侧过脸,瞥到船舷上的棉袍,欢欣的表情被沉重取代,但最终轻点了头。
四品官清清嗓子,“大周百姓如此良善,本使也不好辜负,来人,将那些死士放下,为他们披衣,你等言行也需收敛,不可再乱开人玩笑。我们在大周境内,当守大周之礼。”墨上比见那些乌铁甲不乐意却又不得听从的模样,心道乌铁甲是大求最精锐之勇士,以前四品以下的官还差不太动,如今好说话些了?
赞进轻拍了她一下。
墨此回头看到肥虾和水蛇上了船,便抱拳,“多谢大人成全小民。愿大求与我大周永世相安,告辞。”
人齐心,船行如顺水,不一会儿就驶远了。
大求船上,那一直刻意背对着墨紫的人,转过身来。
●● 第275章 逆流而远
那人很俊。最突出的,却是一双眼,令人过目难忘。眼角天生飞起,如柳叶那般漂亮的眼线,眸子浅棕色。左耳廓戴银色管,上刻鹰腾,镶紫色凤凰小石。
望着已经看不见她的沙船,他突生一种希望,她能就背影而认出他来,然后驾船再回来。她曾经能在满大街的人里,凭走路的身姿找到他。他开始笑她侥幸,但后来屡试屡准。
然而,那船拐过山峡,只见江水流来而已。
他记得,她说她最喜欢水。因为水自由自在,循环不息,静时天地随之平和,闹时风卷云起那样强大。他也记得,她说她想造一艘超大的船屋,将喜欢的人和东西都带上船去,过河入江,沿江到海,然后去看海的另一端。她说他一定要跟她一起去,找到好药医治他的病。那时,她多大?还是个不知高地厚的小姑娘,不知道他的病是装的,母妃出生低微,皇兄们眼红他受父王喜爱,几次想加害他,他不得已才借病隐藏实力,化明为暗。不是不想告诉她,尤其是原先利用她的心思变成了真喜欢之后,他犹豫过无数次,但她,太正太真了,她像鄙视所有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在父王显出夺天下的迫切野心后,她更是全力反对,不惜将那些珍视的船图船模付之一炬,他就是料到她会那么激烈,才早安排了人在她身边。
他准备好应付真相大白时她的愤怒,打算任她大吵大闹一番,再恢复水一样的平静,她一向如此,生气了就直言不讳,说出来也就消气了。
狼既入中原,怎可不逐天下之王位?他对汉人没有偏见,但也厌恶大周南德等国的自以为是。他让部下们保持嗜血之性,因为汉人远远多于他们族人,不让汉人恐惧,就是能以少胜多,这是一种战术,就像屠城屠兵,击溃对方的信心,到最后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她不喜欢,明明一手造船术出神入化,明明能令大求最弱的水军称霸四国,她的船图却越来越保守,远不如她刚入宫那时不设防备,父王本要杀她,是他竭力劝下,奉上摹图暂缓了父王的杀机,从此,他就不得不借那些摆放在她身边的一个个棋子,利用她的善良,将她的本事学出来。为了避免父王出尔反尔,他不惜建议将宋家父子派到玉陵当细作,而保护她不受伤害。
他这般煞费苦心,得不到她半句感谢,只有一声决绝。
她说,他攻打玉陵的那日,就是恩断义绝的时候。
大军蓄势待发,自父王登位就开始计划,怎能因他对一个女子的爱而停止?他不能,更何况,他也有称霸天下的雄民主壮志,苍天赋予他大求王子的出身,这样的得天独厚,不轰轰烈烈追逐一番,难道还真当田园老翁不成?
而她,注这一也不会平凡,她越是抗拒,越是逃脱不掉,他要得天下,一样也要得她。她不想造船打仗,她可以不造,他不会逼她,只要她嫁给他,爱着他,为他生儿育女就好。她和他的儿子必是王储,长大后继承他而当天下人的王,她还有何怨怼?
女人都不喜欢男人打仗,不管她们有多聪明多非凡,内心始终不够强大。
但她们多数能忍耐,她却倔强着不肯妥协。
从延勒传回来的信中,知道她平安无事,他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决意混在使团中入上都,就是为了要将她带回去,已经分开一年多,这玉陵他灭都灭了,等于帮她报杀父兄之仇,为此她该消气的。
“王,大周真是多刁民。”四品官见他望着那船消失的方向,以为他有所盘算,“要不要下官命人——”明着不行暗地来,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王,此子交扎莫解决如何?”刺胡子上前来抢捞功,或,抢人?
他目光恶狠狠一扫,令两立刻噤声,“你们动手之前,不妨问问对方的姓名。”
“王,莫非是您认识的?”四品为官脑子比较灵活,但心里仍纳闷。一个是天上鹰,一个是水泥鳅,怎么能呢?
“她姓宋。”
他说出这个姓,两人皆身躯一震。
大求王面前得宠的汉人极少,以宋玉父子为最,虽然这对父子完全是没节气的软骨头,但对大求战船的贡献可谓高于山,三年前宋玉父子派往玉陵卧底,一年多前被玉陵皇得知身份而被处决,算是死后有节,王追封宋玉为大国师,其子为义真侯,让宋氏成为大求第一个汉姓贵族,大臣们虽有异议,却随着王的第二道旨意颁下,就将两个死人的封号抛之脑后了。
王封宋氏姐妹为郡主,要立宋家长女墨上紫为后,其妹豆绿是配给小侯爷乌延勒为正妃,待二女归国后,即刻完婚。
大求后宫连汉妃都不容,怎能有汉女当国后?还给乌延勒赐汉女正妃?这样的旨意简直令各部贵族惊呆了,群起而抗。
新王乌延朅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