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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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紫勾一抹灿烂笑容,令萧二陡觉刺眼,“可怜了将军,大过节的,还不能回家,只能看别人逍遥自在。不过,也是为了咱们上都百姓的安全,将军舍小我而就大我,墨哥佩服。本想请将军和众位兄弟喝一杯庆庆节,可惜将军还得接着找细作,我实在不敢请留。不如改日,将军何时得空何时来,酒钱算我的。”
直接拒绝回去尽本分,怎样?这位,离家半月,不知道他的弟媳妇要不管不顾,商人照做,跟萧三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丫头?不好意思,她已经卸任。
萧二还真想把墨紫就这么拎回去,让裘三娘多多管教。但,他不能。因为墨紫这时是墨哥,尽管她如今的男装扮相越来越马虎,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谣言满天。三弟那儿夫妻感情才开始调和,也会因为这个丫头闹僵。他也怕长辈们问,要是让祖母和母亲查出来,这丫头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一顿打是逃不掉的。他虽然觉得她该受受教训,却不知为何,不想瞧她受皮肉之苦。
于是,他只能暂时罢了,领着人撤出望秋楼。
岑二瞧着扬起的烟尘,大口吐气,“乖乖,这一晚折腾的。”
墨紫面无表情,她在想一件事,一件很令她在意的事。
乌延勒来望秋楼做什么?难道只是吃饭喝酒看葛秋?
“岑二,今晚的客人你都有印象吗?四男一女。两个年纪大的,一高一矮,其中一个山羊胡。年轻的,应该有个长相很俊的,特征嘛——”她想了想,“他束发的,应该有一只深紫色的宝石扣。”凤凰石。
岑二摇头,又突然想起来,“四男一女没有,不过有五个男子,其中三个跟你说的一样。他们订了包间,正是金桂轩。”
看来,叶儿扮了男装。墨紫接着问,“只有他们五人?”
岑二找了负责金桂轩的伙计。
伙计们说,自始自终只有那五人,叫了桌酒菜,在里头大概近两个时辰。他们就在门外头,没有看到其他人。
是自己多想?墨紫沉吟片刻,“可请了葛秋?”
叶儿对葛秋住的苑名那么熟悉,不应是猜中的。
“有,请了司琴和司笛的淑娘和贤娘。”一个伙计回道。
司琴的?原来是借了这个身份。
“葛秋的事,得经过琴姑姑。”岑二问墨紫,“要问琴姑姑吗?她对那些葛秋姑娘们可是护犊子似的,个个宝贝。”
可见岑二平时受过琴姑姑不少气,墨紫笑问,“不知琴姑姑在哪儿?”
岑二和赵亮异口同声,“杨凌。”
墨紫心里放着这事,很奇怪,就是惦念,无论如何要去问问。
赞进如今只要见到墨紫,就一定要跟的,因此她赶不走,只能带着。一带,带俩,因为还有岑一郎。
杨凌在云歌台的兰草亭。
墨紫走到亭外花间,便听尘娘正淡淡轻唱一首词。
等尘娘唱完,就有数声拍掌数声好,不喧哗不放肆,便静了。怪不得赵亮对杨凌评价甚高,看来这世上仍有一些真君子。
绕过去,亭里便一目了然。四位素服青年,或白衫或青衫,围坐一桌,悠闲吃酒。有两位,占一东一西两头桌案,一个写字,一个作画。尘娘和琴姑坐偏席,含笑愉快的神色。
墨紫找个伙计,让他请琴姑出来。
琴姑一见她,就说,“我叫尘娘过来,她有些日子不见你,还问呢。”
“别扰她的好兴致。”葛秋其实不易,碰到这般能笑得会心的好客不多,“我就问问姑姑,司琴的淑娘和司笛的贤娘,可是从洛州带出来的?”
“淑娘是,可贤娘是本地的。你问这做什么?”琴姑老人精,目光立刻狐疑。
“琴姑姑有她们这些日子的待客单子吧?给我瞧瞧行吗?”为了结算方便,葛秋的活动会有记录。
“行是行,不过得等明日,我这会儿跟着尘娘呢。”听亭子那里有赞声,琴姑回头,看完就笑。
墨紫看到一张画,画中美人正是尘娘。
“杨公子真是了不得,读书好,画画也好。今年大考,一定高中。也不知道这样出色的人物,谁那么有福气嫁给他。”琴姑难得夸奖一个男子。
墨紫终于想起来这个杨凌是谁了。卫琼玉生日时,一个道士给卫六娘做媒,礼部侍郎杨大人的独子,不就是他?
没看到杨凌本人也就算了,看到了,就觉得卫六娘傻得冒白泡。
●● 第222章 师出有名
“墨哥,咱们到了。”臭鱼在车外说。
墨紫将册子合起来,长吐一口气。从面上看,淑娘和贤娘没有嫌疑,不过进去弹吹了几首曲子。而且,淑娘是洛州来的,跟琴姑姑也两年,据说很本分。贤娘性子活泼些,入望秋楼时,就吹得一手好笛子,平日和葛秋们处得很好,对客人也尽心,口碑不错。
也许,都卫军来得太快,乌延勒还没跟人碰面。也许,自己太多心,让那人深沉的心思吓得有点草木皆兵。
跳下车,就见两边光秃山崖,中间一道木栅栏卡,后面一条窄路,蜿蜒入内,隐隐能听到呼喝声。
“想不到鸿图船场这个地方,还有一夫当关的气势。”墨紫看着木栅栏后那四个一身横肉的魁梧汉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很不想让人进去一样。”卫庆眼眯着,竭力往里面看。
这日,墨紫带人带车,来领曾海输给她的那千根松木。本来她不想亲自来的,闽松却提醒,说曾海小人,当心他趁她不去,动什么歪脑筋,原本就输得不情不愿。
千根松木,对墨紫可不是小数目。一旦到手,能省一大笔成本,可以白造中型船只两艘。于是,墨紫不但亲自来,带了赞进和臭鱼三兄弟,还有闽松卫庆压阵。尤其是闽松,对于不知情的曾海,代表的可是日升和闽老爷子,至少不会明目张胆赖木。
“你们是谁啊?干什么的?”一个守口子的大汉朝他们吹胡子瞪眼。
“我们是红萸船场的,跟曾老板送过帖子,今日来领千根松木。”卫庆上前去说,顺便递上墨紫的名帖。
那凶相的汉子大概是小头头,朝墨紫的帖子看一眼,也不接,“老子不识字。什么红鱼黑鱼的,没听说过。赶紧滚,别挡着路,等会儿我们有木料要运进来的。”
卫庆听这种话,也不气,笑着拿出一锭白银,“兄弟,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里银子不多,给几位买酒喝。大太阳底下守着不容易,真是辛苦了。我们知道曾老板在上都城里,事先同他打过招呼,让我们来找这里大掌事的。麻烦通传一声,要是大掌事不见,我们立刻走,绝不给各位添麻烦。”
四个汉子眼睛一亮,他们平时虽然对船场里的工人可以耀武扬威,但能拿好处的机会不多,这么一锭银子少说七八两,够他们半个月的酒钱。
小头头喜逐颜开,收了银子,笑里谄媚,“原来是大东家让几位来的,怎不早说?我马上让人去叫掌事的来,各位稍待,稍待。”转头就嘱咐不要怠慢,自己叫上一个手下,匆匆往里面去了。
臭鱼见状,撇撇嘴,对墨紫低语,“看门狗啃骨头,不叫唤了。”
墨紫笑着,“有钱能使鬼推磨。”
今天出来,她故意安排卫庆打前阵,便是要试探他的能力,看来的确不错。到底是洛州卫氏出身,虽说是不受待见的庶子,毕竟在那种环境下学到了不少,而且卫庆这人脑子很活络。
闽松也很聪明,但不善于跟底层的人打交道,不自觉就大少爷架子十足。当然,身为闽氏本家嫡孙,可以有这样骄傲的资本,不过一旦遭遇大风大浪,就不知有没有足够的沉着力。天下太平还好,如果战乱一起,从天上跌落到低谷的人不知凡几,往往下场比平民凄惨。
“阿松。”墨紫没忘了闽老爷子对自己的托付,“等鸿图掌事的来了,就由你开口要木。”
闽松不乐意,但他得听墨紫的,勉为其难应了。
卫庆见状,看不惯的脸色又摆出来,“阿松少爷,你可别把事情搞砸了。”
墨紫眼珠子一转,笑着帮腔,“是啊,阿松。卫庆刚才打点得挺好,一个个笑眯眯的,别到你开口,把人都得罪。要不来木,我上你家讨去。”
闽松在红萸最烦的人就是卫庆,手上一点本事没有,一张嘴哄得全船场的人都喜欢他,阿庆阿庆到处能听到。同样年纪差不多,大家就没那么亲近自己,连丁丁妞妞都离得远。这会儿又听墨紫夸卫庆,就有点被刺激到。
“放心,不过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大不了的本事。”他以前是不屑为之,又不是不会。
可是,各自想得挺好,现实却是,那进去请人的两个汉子还是两人回来了,而且刚拿过银子的讨好嘴脸,好像又有点恶狠狠,还有点阴恻恻,把木栅栏往旁边一移,说马车不能行,只有人能过。
墨紫这行人,别的本事不说,个个都是胆大包天的,把车夫留在外头,嘻嘻笑笑着,就往里走,让把关的那四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好久。
穿过短短的峡谷,众人眼前就一片明亮。
大江面,滔滔水流,看不到对岸。
鸿图船场没有内湾,造船台就在岸边,顺沙地下水。船台一大三中四小,规模显然比日升小得多,但一样忙得叮当乱响。
“有很多女人和孩子。”赞进很奇怪,因为他至今在船场只见过墨紫和丁婶两个女的。
赞进说的时候,墨紫也已经注意到了,少说有三四十个妇女和半大不小的孩子穿梭其间,多是做些搬运的重活,而且几乎人人破衣褴褛,面黄肌瘦。手脚慢一点的,就会让旁边的监工打骂。船台上的工人都是男子,但神情多数木然,少数悲愤。穿着好衣服在一旁指指点点的人,大概是地位较高的船匠,要么冷漠,要么高傲。如果更仔细点,就能发现鸿图除了一排砖造平屋十来间,其他是歪歪要倒的茅草屋和破洞漏风的帐篷,设施十分简陋。
闽松皱着眉头,“只听说曾海这人爱贪小便宜,没想到居然用女人和孩子当廉价劳力。你看看那些监工,拿着鞭子棍子的,像是对犯人,哪里是请来的工人。”
“啊——最讨厌这种为富不仁的人了。”臭鱼呲牙咧嘴,“墨哥,咱能教训教训这曾胖子不?”
“要教训有什么难的,难的是师出有名。我们不过是来领木头的,怎能随便管这家的事?只要他们没违反大周全法,又跟这些干活的人有白纸黑字的契,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官府都拿他们没辙。”卫庆虽然说得冷然,面色却也不好看。
墨紫得承认,卫庆的话很有道理。她来,不是管别人的闲事的。师出无名,凭一己冲动做事,只会惹来麻烦,也不能为这些妇人孩子讨公道。于是,她说一声走吧,当下不再多瞧,往平屋走去。最好的屋子总是给有权力的人占着,运用这样的规则,鸿图大掌事应该在那里。
在屋前又让几个掌事模样的人挡了,趾高气昂叫墨紫他们候着,可过了两刻都不见人。
墨紫冷眼看闽松问了两次都被鸿图的人扔白眼,心想,这是欺软怕硬惯了,当她跟他们的工人一样好欺负么?
好了,师出有名了。
“赞进,臭鱼,你俩进去,把那位大掌事给我请出来吧。不认得没关系,看谁的衣服最贵,待的屋子最大最好,围着的人最多,就是那个了。稍微吓唬吓唬可以,别弄伤人。到底,我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不想惹人,偏偏人要惹她!
赞进臭鱼最爱动手,嘿嘿两声,就窜进里头去了。有不知底细的厮伸手拦,立刻被甩出去数丈远,嗷嗷叫疼,吓得另几个本来得意嘴脸的家伙哭丧了脸,缩在角落不敢再动。
就听里面声响好不热闹。一开始有人喊抄家伙,一阵乒乒乓乓,接着就声声哀嚎哭叫,喊好汉饶命,再来臭鱼大声问这里谁主事,数声他他他。墨紫想,行了,终于人要出来了。
“墨哥,那些监工拿着家伙来了,二十多人呢。”卫庆声音有点急,他觉得对方人多势众。
墨紫属于理智找麻烦型。这要放在日升,晾她到晚上,她也不会让人去拎对方主事的,因为日升向心力强,得罪一个,就得罪了几百号人。可鸿图不一样,一百多名船工,还有女人小孩,都是被欺压的一群,本身对管理者不满,有什么事只会暗地拍手称快。至于二三十个打手,有赞进和臭鱼三兄弟,她一点不担心。
果然,卫庆一说完,肥虾和水蛇就将墨紫护住,亮出兵器。肥虾是一对分水刺,水蛇是一柄蛇形剑。两人以前在岸上不随身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