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of our times-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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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去露露脸，提高一下这一届男嘉宾质量嘛。”吴悦歌说得半撒娇半命令，“了不起你就选个一开始就灭你灯的女嘉宾好了，反正下了场就没人记得了。”
陈峻只好由他们乱来。好容易组织着把第一期宣传片拍完挂上Youtube和CSSA官网，才想起还没有请余星吃顿饭谢谢她。
余星是陈峻邀请来的。自从郝长仁提到自己有这么一个关系尴尬的娃娃亲对象在隔壁州学石油勘探之后，陈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三番两次邀请，才见到余星真面目。
郝长仁在一旁看得颇为诧异。他和陈峻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虽然有些话不会说出口，甚至平时也多有拿陈峻的单身生活插科打诨的时候，但他绝不会像一般男生一样神经大条地给陈峻介绍女朋友。超乎很多恐同者们的想象，直人郝长仁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陈峻不是异性恋，却仍然对这个室友颇为满意，不愿意冒任何风险打破这种表面的含糊和谐。
如果他不是异性恋，那么是H，B还是A，又有什么要紧呢（注1）。
而陈峻完全没有想过男女关系这一出。他从去非洲做志愿者起，就注意到了油气开采行业对当地民生的改变。资源魔咒（即“越富有油气资源的地方，经济发展越差，只能靠贩卖资源”）也好，一夜暴富也罢，油气行业改变了一个地区全部的生活面貌。陈峻自小就是个环境主义者，在为绿色组织拉票的过程中被极右的共和党分子扔废旧报纸、声声“新左派”都不能丝毫改变他的志向。如果需要，他也会像勇敢的部落原住民一样，爬上大树，与之同住来使其免于被砍伐。
但陈峻这个环保主义者又有他不太传统的一面——别的环保党追求以自然为本的、绝对意义上的环境保护，而陈峻向来有种功利主义者的风采——他的环保主义是以人为本的。并且相对环保就已经是陈峻追求的目标。别的环保主义者恨不得一步跨越到风电，而陈峻清晰的认识到传统能源还将在很长时间内占主导，他无法抗拒这样的浪潮，却可以尽力使得迈向较为清洁的传统能源的进程再加快一些。
余星到来之后，陈峻和她聊了很多关于油气勘探、石油开采、页岩气、致密油、煤层气的应用前景，然后他做出决定，延缓一年毕业，去兼一个油气勘探的双学位。
之前几天余星住在郝长仁安排的一个女博士家，第四天开始便夜不归宿，郝长仁说是和之前聚会认识的一个生物医药工程的phd出去约会了，至于两人进到第几垒（注2），郝长仁耸耸肩，和陈峻一起笑了。因着从小推己及人的思路，陈峻从不啰嗦别人的私生活，但内心也觉得余星挺有个性的，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晚上吴悦歌把非诚勿扰的第二期宣传片样片传给陈峻，让他有空剪辑一下，陈峻半个身子都进了被子，又爬起来干活。此时郝长仁正在外面吃着泡面写程序，长吁短叹呜呼哀哉之声不绝于耳，陈峻听得好笑，去厨房摸了一瓶冰啤酒递给郝长仁，拍拍他肩膀，“别叫了，隔壁正宗码农还没你叫得狠呢。”
“兄弟这也是没办法啊。等老子有了钱，就去买个大投影仪，安在客厅里……”
“然后把电脑接到投影仪上，坐在沙发上看着大屏幕写代码对吧。”
“唉……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再拆穿……”郝长仁被陷在一个死循环里，猛的挠了挠头，凄凉哀叹道，“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
陈峻噗地笑开了，“转我们学院吧，没什么代码要写。”
“滚！”郝长仁感叹，“你裹着石灰白色的防护服像个鬼一样进实验室的时候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哈哈，”陈峻乐开了，“我们专业妹子多。”
“男女5：2叫多吗？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不要欺骗广大工学院同学无知的感情，那谁……华朝达他们商学院妹子才叫多好吗？那些学会计、物流和管理的白富美们，啧啧……”
陈峻唾弃地看了郝长仁一眼，表示对话无法继续。但隐约的，他知道另有其他理由，让他无法发挥。
（几个注解：1，H=同性恋，B=双性恋，A=无性恋；； 2，第一垒first base是牵手、接吻之类，第二垒是指top naked，脱光上衣，做除了XXOO之外的事，第三垒是XXOO）
（七）
周一早上，华朝达一早起来第一件事出人意料的不是晨读和刷当日华尔街日报，而是穿上了自己从国内带来的唯一正装行头。白衬衫，法式扣，全套西装，还打上了领带，足见对这个工作的重视。
华朝达对镜深呼吸了几下，被睡眼惺忪来解决排泄排遗问题的孟盛看见，稍微尴尬。孟盛眯着眼睛，伸手揉了揉华朝达的头发，又拿自己的啫喱水给华朝达喷了喷，笑道，“小样，捯饬一下长得还挺帅，go get it（去搞定这个面试）！”
华朝达勉力笑了笑，以缓解紧张。
X大的商学院作为全美有名的高富帅学院，属于基本不用路牌也不会认错的标志性建筑。华朝达每日出入于这栋极尽奢华现代感的建筑，看着来往人群西装革履挺胸抬头一手咖啡一手电脑，常常产生一种“自己不属于这里，反之亦然”的错觉。
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这不是错觉。每次看到商学院同学踌躇满志地打开黑色的IBM棺材板，拿起黑色全键盘的Blackberry，调出邮箱和大量数据，露出逐鹿天下的表情，华朝达都有种略带嘲讽的违和感。
整个上午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即将到来的二轮面试和这个报酬颇丰十拿九稳的工作，华朝达咽了咽唾液。等他自己有收入了——华朝达想——就请孟盛吃饭，对了，把陈峻也叫上。自己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但孟盛对自己是很不错的，陈峻好像也是。
二轮面试依旧很顺利。负责人告诉华朝达，目前职位还剩两个候选人，他和另一个美国研究生，周五告诉他最后的结果，下周一就上岗。时薪15美金，虽然仍然是廉价劳动力，但比校内大多研究助理略高一点，每周工作10~15小时，每两周结算一次薪水。
这个中美合作的项目是关于城市机动车能源的研究，华朝达有热动背景，统计十分过硬，加上熟悉中美两国背景，因此他对自己比较自信，觉得十有八九能拿下这个工作。
周五晚上就和孟盛去看非诚勿扰，然后晚上请他和陈峻吃饭。华朝达心里颇有些激动，不自觉加快步伐。他放弃了晚上留在图书馆自习的打算，决定回家继续去看项目文件，为工作做准备。
等学校公交车时，华朝达下意识地看向环境工程学院，见一个华人轮廓长挑身材的男生走出来，正和身旁几个美国学生交流着什么。他认出那是陈峻，不由心情更好了些，叫了声陈峻名字。
陈峻老远向这边探头，见到华朝达，嘴角化开一个自然而愉悦的弧度。他和身边几个美国人说了几句，就丢下他们，快步向车站走来。
“朝达，等车呢？”
“是啊，你下课了？”
“啊，对。”陈峻一笑，“去年修过的一门课，这个学期做了这门课的助教，刚给学生解释问题呢。你回中校？”
“嗯。”
“我载你一程吧，我回北校，顺路。”陈峻没给华朝达思考时间，“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拿车。”
陈峻开一辆灰色本田。车身很新，更难得的是，这么容易落灰的颜色，居然保持得很干净。华朝达坐上副驾，看见驾驶证仪表盘上有一个屏幕上画有电池和内燃机，显示着此刻的热动效率。
出于专业背景和即将开始的项目内容，华朝达颇感兴趣，“HEV（混合动力汽车）？一手二手？”
“对。”陈峻显得很兴奋，“一手的，电动加内燃，被一个车辆工程的朋友改装过，热效率提高15％以上。”
“动力能上去吗？MPG多少（Miles Per Gallon； 每加仑汽油能跑多少英里）？”
“分路况。高速公路上时速60英里左右最省油，MPG45以上。”陈峻说得很高兴，“你很懂这个？”
“大学念热动的。”和陈峻聊天，华朝达觉得相当放松，打开了话匣子，“略微知道一点点，肯定没有你们专业，PHEV，HEV什么的美国究竟做到什么样子，我还不太清楚。”
陈峻目光略微黯淡了一下，“什么时候带你来我们学院看看。不过我们主要不是做这个的，得找车辆工程。”
“那也肯定比我学的强多了。”
“哈，谦虚了。”陈峻在红灯前停下来，“晚上有安排吗？”
“嗯？”
“要不……晚上在中校那边吃个饭？”陈峻略有些犹豫，又补充，“你家那边有个日式料理味道不错。”
“这……，行吧，我请你。”
“再议再议，这个再议。”陈峻心花怒放，“我俩有挺长时间没见过了吧。”
“嗯，三个星期多一天？”华朝达心里一动。他发现他记得还挺清楚。
“怪不得。”陈峻自言自语，抬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后视镜里陈峻的表情志得意满而略微狡黠。
（八）这家日式料理虽然坐落在华朝达家附近，离中校的建筑群主体不超过3公里，但华朝达不仅没有来过，甚至完全不知道它的存在。这一点再次证明了在美国，没有车就没有生活。或者更加直接一点，没有钱就没有生活。
装修非常日式，精致又小巧，墙上水印一般浅浅印着蜷川实花式的繁花，氛围安静而相对女性化。
“这家店好女性化。”华朝达脱口而出。
“这样吗。”陈峻显然没有料到这句，略显尴尬，“选这里是因为这里有这个城市最好吃的海胆寿司和三文鱼碗。”
受刚才对话的影响，两人之间明显沉默了一会儿。华朝达匆匆点完菜，重新打破沉默。
“好久没见到了，最近忙什么呢？”
“上课、做实验、当助教……去报了一个双学位，再念一个石油勘探，学院刚批准。”
“这样……”华朝达想到自己曾经也忙于上课、实验和助研，如今选了商科研究生，却只剩一个“上课”，不禁有点黯然。“念PHD吗？”
“不，念个硕士，晚一年毕业。”陈峻敏锐地觉察到华朝达的低落，补充，“我没有做学术的天分，念不了博士。你呢，最近做什么？”
“老样子……上课，做项目，作为播放ppt的人，旁观美国组员们演说项目成果。”华朝达耸肩，他不想在陈峻面前显得这么逊，于是试图挽回局面，“去面了一个中美合作的能源项目助研。”
“哦？什么项目？”
“汽车机动车能源效率和尾气，以中美几个大城市数据为例。”华朝达有点后悔，一般来说，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还没有把握做成的事情，以免万一失败遭人嘲笑；但在陈峻面前，他不想显得太差，而陈峻又有种让人和盘托出的可以信赖的特质，“二面了，周五等结果呢。”
“肯定没问题，等你申请上了，我们再约个时间聚会庆祝一下。”陈峻开颜，又掩饰一下，“叫上孟盛他们。”
“嗯，我觉得希望还是很大的。我背景和这个很match（合得上），而且我觉得工作任务也不繁重。”
“Good for you。”陈峻笑，“工作一下还是很锻炼人的，我会为你骄傲。”
本来“I ll be proud of you”只是一句很寻常的话，不知为什么，陈峻用中文说出来，让华朝达感动之外，略微有种头皮一麻的不自然感。“还不好说，还有一个竞争者是美国人，毕竟是母语。”
“放松，他了解北京上海的程度能比你了解纽约芝加哥多吗？所以肯定没问题……”
“这不好说，”华朝达一本正经，“我没去过纽约芝加哥，但他未必没去过北京上海。”
陈峻失笑，“你什么时候到美国的？”
“今年年中，6月底，来念summer term（夏季小学期）。还真没去过除了这个州之外别的地方。”
“这样啊。”陈峻忽而一笑，趁势接上，“有机会一起去吧，芝加哥不远，我挺想再去玩一次。”
陈峻只是信口说，他并没有一定要陷人于麻烦和自我认知的痛苦中——作为一个多年的过来人，他深知那种痛苦。真爱是一回事，强迫别人是另外一回事，强行掰弯直人向来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做朋友、享受年轻人的圈子，但在私生活上适当低调，一直是陈峻的行为准则。
虽然对未来抱有丝丝希翼，却不想最后这句话实现之时，是以自己没有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