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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悍青日话-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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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十三章 

      程悍蹲大牢的那七年,恰好是中国最突飞猛进和改头换面的七年。
  祖国五十华诞,□□大阅兵、澳门回归、获得奥运会主办权、非典、神五成功发射,等等这些国家大事,都与小市民的日常生活影响不大。
  但这些丰功伟绩促成了经济的飞速增长,网络的日渐强大,各种潮流的异军突起,使得街头和人民的气息,与九八年大不相同。
  所以当程悍穿着新潮的名牌运动服,站在市中心繁华的街道路口,即使他的样貌已从青涩的少年长成真正的男人,可他身上还是有一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息。他沉默且严峻的表情并不能遮住他眼中的无所适从,就连站在肯德基里点单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使他一度露出惶恐和尴尬。
  时移俗易,物是人非,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而他们长大的那个小镇,却还是九八年的模样;程悍的家,程建军在事发前半年刚买的崭新的楼房,经历了七年的无主时光,仍然是最初的装潢和摆设。
  于是这个八十平方的小屋成了时过境迁的现实给予他之已旧时光的龟壳,他没日没夜的昏睡,足不出户;醒来看会儿电视,就又回躺到床上陷入睡眠。
  那时关青已经工作,可程悍一出来,他立马借着回家过年的由头辞掉工作,每天定时定点、打卡似的到程悍家洗衣做饭打扫家务。
  他总怕程悍会一觉睡死过去,即使睡不死,也会被他自己给饿死。
  在那头一个月里,程悍对他来说就像是涂满□□的骨头之于饿狗,吸引程度不亚于地球引力。
  而那种吸引包含着神秘陌生的心动和措手不及的垂涎,每个月一次二十到三十分钟的探监,每年360分钟,即使这七年里他们风雨无阻的相聚在这360分钟里,不过也才2520分钟。
  2520分钟,核算成小时,核算成天数,连两天都不到。
  不到两天的时间,看着一个男生变成男人,这是多么突兀又奇妙的变化。
  他一面贪婪地吸收着程悍的蜕变,一面从这蜕变里寻求记忆里的往昔,然后他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占据了程悍全部的人生,享受了程悍所有不为人知的美妙。
  一个秘密埋藏了七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变成了欲|望。
  那个冬天格外温暖,楼房的供暖系统性能良好,阳光和暖气准时到来,屋外的白雪闪烁着银光,程悍经常只穿条平角内裤,在日头高挂时睡眼惺忪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总会在关青做饭时走到他身边,他满是伤疤的精瘦的身体散发出蓬勃的热度,那热度又使他身上的味道茁壮的散布在空气里。
  最具侵略性的是他的声音,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本就暗哑的声音像把被人搁置许久的刀,出鞘时度了锈,铜锈中却依旧流光四溢。
  “吃什么?”
  关青在他说话的瞬间会汗毛炸起,自尾椎骨到头顶都是一阵触电般的颤栗,他低着头不经意回:“红烧鱼,爱吃么?”
  程悍无所谓地点点头,应一声“嗯”。然后转身离开,关青才终于缓过一口气。
  他跟他说话的机会寥寥无几,又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有时二人独处时,关青装模作样地捧一本书,碍于房间里昏昏欲睡的静默,他会忍不住没话找话,
  “我给你读一篇文章,挺有意思的,听吗?”
  程悍这时会叼上一根烟,“读吧。”
  关青翻来翻去,才发现这有趣的书其实是被程悍猴年马月前扔掉的初中课本,他选了一篇相对健康有深意的——
  “臧克家《官》,我欣幸有机会看到许许多多的‘官’,大的,小的,老的,少的……”
  他用主持人播报新闻时字正腔圆的口吻读着这篇文章,不时抬头窥探程悍的神色,才发现在他三心二意的朗读中,他的听众同样神游天外,遥望着屋外山坡的白雪,是一副无论做什么都难以接近的神情。
  读到最后,程悍会站起来,“我睡会儿。”
  这有着冬日温暖阳光的客厅空荡荡,关青捏紧了手中的书页,连多听听他声音这么微小的渴求,都难以实现。
  程悍这种生活状态让有子跟他忧心不已,他们都琢磨着让他干点儿什么,随便什么都行,只要别再白天夜里的做梦。
  “他能干什么呢?”有子忧愁说:“他一回来,镇上的混混都眼巴巴看着,他那六叔,路上见到我必会向我打听他的现状。我觉得随便做什么,都不能让他在镇里呆着。”
  关青跟他的想法是不同的,他一方面希望程悍能走出他龟缩的壳,一方面又觉得程悍的龟缩对他是件好事,毕竟他现在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过完年再说吧!”
  “过年……”有子思索片刻,犹疑道:“吃完下午那顿饭,咱去他家陪他吧,让他出来跟咱们过年他肯定不愿意。”
  “好,”关青巴不得跟他一起过年,还是单独过,“你要不方便就别来了。我爸反正过年还要值班,我陪不陪他都无所谓。”
  除夕前一天,程悍终于肯穿上衣服跟他去外面逛一逛。
  街头连路灯都挂起了“阖家欢乐”的灯串,卖对联和鞭炮的小贩在冰天雪地里起劲儿地吆喝,大红的冰糖葫芦和各种雪糕水果摆在结冰的路面上,拥挤的人潮时不时会冒出一两个熟人,惊讶又好事儿地看着程悍问:
  “小悍哥,买年货啊?三十儿晚上出来聚聚…有事儿?你能有什么事儿啊,呆着也是呆着……”
  关青紧张不安地等待着他的答复,程悍只是笑笑,
  “过年有约了,改天再聚。”
  于是关青后知后觉的发现程悍变了,除了年少的张狂与朝气,连那股痞气都被牢狱生涯打磨干净,他站在人群中,真的像是个积极向上的三好青年。但他与那人告别后嘴角的嘲讽和眼中暗藏的冷意,仍旧让关青提心吊胆。
  他们拎着东西回到家,程悍立即脱干净衣服往床上一躺,既没有帮忙的自觉性,也没有即将过年的喜悦。
  关青默默收拾好东西,来到他的床边,他看着这具涂抹了阳光的瘦高的身体,从胸膛到腰身呈现出完美的倒三角,腰腹劲瘦的如同猎豹,他窄胯上包裹的布料下是雄性不容小觑的一团耸起,两条长腿即使放松中依然可窥见肌肉的形状。
  这具令男性如此嫉羡的身体,同样有着男性向往的徽章——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伤疤。
  而在这所有的疤痕中,唯独那两处枪伤造成的伤疤最不起眼,它们紧邻在人体要害的分毫之差,彰显了主人当时的惊心动魄和极大的幸运。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关青鬼使神差地摸上了腰上的那一小块疤痕,他的指腹刚摸到那一块狰狞,马上有只手力道十足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程悍的眼睛微微眯起,幽深的双眸极为锐利的盯着他,而后他好像才认出关青,没事人似的松开手,别过头打了个哈欠,
  “干嘛呢你?鬼鬼祟祟的!”
  关青松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当时…疼么?”
  程悍转过头,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当时没什么感觉,过后手术的时候才疼。”他看到关青苦大仇深的皱起眉,就笑言:“没见过枪伤吧?要不要摸摸?”
  关青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毫无顾忌,便也故作坦然地摸上他腰处的那道疤,他感受着指腹下的高低与纠结,觉得这块疤在周边光滑的皮肤上极为不和谐,就用指甲抠了抠,妄想能把它抠掉。
  “你摸就摸吧,抠什么!”
  关青面不改色,继续抠着那一小块,问:“痒吗?”
  “不痒,”程悍丝毫未怀疑,还很骄傲道:“我浑身上下都没有痒痒肉,你抠了也是白抠。”
  关青顺着他的话,干脆在他身上摸了个遍,连腋下都没放过,程悍就像打仗赢了似的小孩子,又露出他少年时惯常的狡诈得意来,抬起脚丫子放到关青的肩膀上,
  “别客气,脚心你也试试。”
  关青毫不嫌弃,抓住那只脚在脚底板放在腿上用指甲轻轻搔动,见程悍真就无动于衷,顿时灵机一动,改换成指节,在某个穴位上狠狠戳了几下。
  程悍顿时“哎呦”一声,扑腾起两条长腿不轻不重地蹬着他。
  关青找到命门,死死扣住那只脚踝,大义凛然道:“你这是肾虚,这穴道专治肾虚,我给你按按。”
  程悍扭动得像条离水的鱼,一边踹他一边哭笑不得地叫:“你大爷的关青!你这是报复!你才肾虚!你肾就一直没好过!”
  说着他终于抽回腿,一翻身压倒关青,提起他的一条腿放到肩上,俯身压了下来,
  “你给我治肾虚,我给你压腿,以防你日后扯到蛋,我先给你扯扯!”
  说完他扛着关青那条腿,手撑在头两边,又往下压了压,听到关青一声闷哼,就嚣张道:
  “错了没?”
  关青别过脸,从眉头到鼻梁都皱成一团,
  “错了。”
  程悍又压得更低了,脸都快贴上他的耳朵,憋着笑凶狠道:
  “服不服?”
  关青疼得都冒汗了,却感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咬牙说:“不服!”
  “还不服?”程悍瞧着他烧红的耳朵,莫名奇妙就在那红彤彤的耳垂上捏了两下,“我看你死鸭子嘴硬,非要我扯到你的蛋你才死心!”
  关青那时察觉到耳垂上异样的触感,扭过头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两人的姿势本就暧昧,他这样一转过脸,彼此的鼻息都要相互交换,对方的眉眼和嘴唇,都在眼里无限放大。
  这过于亲密的姿态和关青脸上专注的神色让程悍有些别扭,他放下关青的腿,从他身上爬下来,有些不好意思,
  “晚上吃什么?”
  回答他的是关青猛然扑上来的身体,程悍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一阵钝痛,他连喊都没喊出声,关青又收回牙口,转身若无其事地走了。
  就听程悍在他背后气急败坏:“你属狗的,就会咬人!”完了还委屈的补充一句:“还专挑一个地方咬!”
  哦,那年二人因为程悍是不是缺少母爱打架那回,关青咬的也是那块儿。
  因为这一通孩子气的嬉闹,屋子里总算有了些新年的气氛。


  ☆、 第二十四章 

      瑞雪兆丰年,那一年的除夕从中午就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等到下午四点楼道里的雪已经积到脚踝。
  雪落无声,而家里的电视机欢快地传递着各地新年的喜悦,这喜悦欢闹的声音在客厅里有着寂寞的回音,唯一给电视机伴奏的是关青手下的擀面杖——
  咯哒、咯哒……
  程悍被他强制性地按坐在椅子上,他眼皮直打架,脖子上的脑袋总是点一下、点一下。
  “醒醒,”关青踢了下他的椅子,“今天除夕,别睡了,精神点儿!”
  程悍困成个瘫子,靠在椅背上歪着头懒洋洋地望着他,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见关青把擀好的饺子皮往他跟前的面板上一扔,
  “去洗手,帮我包饺子。”
  他散漫的站起身,洗了手回来把饺子皮放到手上,依旧睡眼迷离,
  “怎么包?”
  关青头也不抬:“用手包。”
  程悍就无奈的撇撇嘴,关青忍笑又拿起一张皮,手把手地教他,奈何程悍的天分从小就给了打架斗殴,包的饺子也像被人揍了,要不就馅儿放的太多,口子都封不上,被人揍吐血;要么就放的太少,又平又扁还奇形怪状,立都立不起来,在盖帘儿上那队码的整齐白胖的饺子大军里仰望苍天,丑的标新立异。
  他自己还挺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对关青说:
  “来,小关子,老爷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就献给你了,等煮熟了你千万别不好意思,我不跟你抢,这些全是你的。”
  关青擀着皮儿,配合的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语气:
  “真的啊?谢谢大老爷,小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英俊的饺子,想来这饺子进了肚里也必定会将它的基因发扬光大,代代相传,吃上一个,我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呢!”
  “还不止呢!”程悍压着嗓子学他,摇头晃脑道:“老爷我包的饺子不仅能让你容光焕发,连你拉出来的屎都能万古流芳呢!”
  关青:“……”他放下擀面杖,一脸憋闷无语的瞪着他,随即抬手在他脸上摸了把。
  程悍猝不及防被抹了一嘴的面粉,顿时“呸呸呸”地吐着,吐完还用一副你无可救药的表情说:“幼稚!”
  结果过了两三秒,等关青又低下头去擀皮儿时,突然被他扣住了后脑勺,程悍手心上一大把面粉,像给他洗脸似的全搓到他脸上了。等他放手,关青睁开眼,连眼睫毛都白了。
  程悍哼着小曲儿,在关青羞愤的目光中得瑟地耸动着肩膀,端起盖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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