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脑的贼-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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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东西是不祥之物遗讥千古，一直到污蔑她暮年改嫁，受辱再离，‘晚节流荡无归’‘传者笑之’ ‘德甫不幸有此妇’我真不懂这些人生的是什么心肠啦！”
问题又回到改嫁案上了。大高迷惑不解地望着小薛，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真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围攻和污蔑李清照呢？她是个弱女子、悲凉的寡妇，无非词写得好，难道是妒忌才华、文人相轻？”
“这正是我多年研究的一个课题，李清照在文学上的才华，光耀千秋，是个不争的事实，引人妒忌也难免。但她还有好些特点才真正成为招祸之源。”小薛进一步解释说：
“首先，她对文学理论有独特见解，而且眼界极高。她早年写的‘词论’，不管正确与否，确有其独到的见地。从这点出发，她甚至瞧不起最负盛名的大文豪如欧阳修、王安石、苏东坡讥笑他们写的词不过是句子长短不一的诗罢了，甚至令人笑掉大牙。连天下公认的泰斗都被她批得一钱不值，她得罪过的同代文人就不知凡几了。这可是犯众怒的呀，尤其身乃一女流。许多对她的人身攻击，都发泄了这种骂她狂妄的愤恨。
“其次，李清照实际上是一位中国历史上主张男女平等的勇将。她在少女时就填词描摹她怎么样倚在门边看男人的情景，真是呼之欲出。她会玩各种赌博游戏，譬如‘打马’，不仅自己玩，还形诸笔墨，写下了‘打马赋’、‘打马图序’和打马的经验。她这样离经叛道的事还很多，她的言行举止不能不引起卫道士们的切齿痛恨。
“但最重要的还属‘政治立场’问题。她的一生正值宋金两邦作拼死搏斗的大动乱时代，中原和江南人民面临亡国破家的大祸。作为统治者的头子宋高宗皇帝，他唯一的祈求就是向世仇屈膝投降，让他能偏安一隅当个儿皇帝。他最怕听到的是抗金，‘迎回二圣’。‘二圣’一回来，他的皇帝就永远当不成了。但是广大的人民和文臣武将坚决要求抵抗。用今天的话讲，‘投降派’和‘抵抗派’的斗争是压倒一切的血腥斗争。李清照作为一员彻底的抵抗派，她痛恨和鄙视那些屈膝乞降的汉奸，简直到了爆炸的程度。她曾以‘夏日绝句’为题，用了20个字写了一首最短的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首诗真像匕首一样刺进逃到江东的高宗之流投降派的心中。李清照有才有名，不把她搞臭，投降派还能睡稳觉吗？要知道，为了贯彻‘卖国偏安’的方针，他们连国家的干将岳飞都敢陷害杀戮，怎肯放过一个寡妇！这才是真正的招祸之因。
“然而，李清照毕竟是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而且才名气节远播，不便像杀岳飞那样直接下狠手，需要采取些策略。最恶毒并有效的办法就是污辱她的人格，丑化她的形象。你不是大声疾呼要抵抗吗，就加你一个‘通敌’的罪名。哦，原来这个表面上大义凛然的女人暗地里还在向金贼头子献宝呢？试问，这样一个女人无论写出多少慷慨激昂的诗词文章还能打动人心吗？
“更进一步，你不是以清高自命，以与赵明诚生死不渝的感情自傲吗，就加你一个暮年改嫁又受辱仳离的谣言。哦，原来这个自称坚贞的女人，在鸡皮鹤发的时候还要去嫁给一个横暴贪俗的武夫。试问这样一个女人所写的倾吐她一生苦难的呕心沥血之作，还能摄人心魂，催人泪下吗？恐怕人们反而会在心头作呕了。
“有人觉得不大可能当李清照还在世时就诬她改嫁，难道不怕她亲自出来反驳吗？其实，投降派必须在清照活着的时候就把她搞臭，否则就意义不大了。李清照当时隐居小城，仇人在全国范围内诬陷她，她有口难辩。请律师吗？打官司吗？登报辟谣吗？开新闻发布会吗？我们往往容易拿今天的条件去套古代的现实。李清照实难有效反抗，只能带着深深的心灵创伤和悲愤，结束她最后一段人生旅程。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把她毕生的心血著作亲手缮录，带进她的墓穴，作为她清白人生的见证。
“也许是贞魂不泯，这部手稿在沉睡千年即将湮灭的前夕，有一小部分却奇迹似地落入我们手中而且将重现于世，这是考定李清照身世和人格的第一手资料。现在，我们有为李清照洗冤的神圣责任。我现在心急如焚，阿熊，让我们从头翻看，我要一页页逐字逐句把它的全部内容转录下来公之于世。”
小薛的话感动了我们3人， 我们都愿意作“清照雪冤团”的义务成员。时间已很晚了，我对小薛说：“小薛，我们一定帮助你洗雪这件冤案，我们握有铁证，胜券在操。你不要太激动。今天时间不早，大家也累了，而要抄完这本残稿也不是一时三刻所能完成的。我看这屏幕上的显示很清楚，你不妨准备些高清晰度的胶卷将它逐页拍下影印问世，不仅避免差错，而且李清照的娟秀字迹也能与世人见面。明后天我要参加会议，你星期三上午来吧，史处长、大高，你们也一定要来。”
星期三清晨，我刚盥洗好，胡乱吞了些早餐，小薛、大高和史处长就来了。小薛带来了市上能买到的最清晰的微粒胶卷。
我启动了仪器，有把握地调动键钮。当然首先照射封面，出乎意外的是，屏幕上只显示出一个很淡的形象。我诧异万分，反复调试检查，并无差错。我狐疑不决，就调整D键透射第二页。但情况并未好转，甚至更差些。那页上“漱玉类稿卷二十” 7个字简直难以辨识。
“这是怎么回事，看不清啊，更不能拍照，阿熊，把对比度调大一些。”
我把对比度调到极大，屏幕上的字稍稍清楚一些。但我惊恐地发现，这些字迹正在慢慢黯淡下来，就像一支燃尽了的蜡烛慢慢熄灭一样。10多分钟后，完全消失了。我们目瞪口呆，相对无言。史处长忽然惊呼一声，用手指点着被测试的原件。原来冻结在塑料板中那本古铜色的旧书已变成白色，仿佛是一本用新的连史纸订成的未启用过的本子。
“这是碳分子被氧化和漂白了，但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呢？我配制的原液是十分精确的呀！”大高喃喃自语，忽然回头问我，“阿熊，礼拜天你是否把乙液全倒进去了？”
我猛然一惊，吞吞吐吐地说：“当然都倒进去了，不过我拿玻璃瓶的时候，溅出一些液体，我想，溅出的不多，就没有多说。”
“啊哟，问题就出在这里！”大高像被人刺了一刀，尖叫起来，“甲液中含有十分活跃的氧原子，必须由乙液来固定，你把乙液溅出了，就不足以固定所有的氧原子， 它们都不会听话地冻结在301体中的，一定要缓慢释放活动，最后使纸上的墨迹消失，比任何褪色灵厉害万倍。唉，完了，功败垂成，你这个人啊！”他以手捶头，小薛则已瘫痪在椅子中，面色惨白。我不仅痛悔万分，而且感到自己又一次成为一只“过街老鼠”。
“这事也不能全怪熊研，”史处长再一次为我解围，“在暗中摸索，谁也会失手，而且高工事先也没有把利害讲清楚。熊研，不要难过，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高工，你的301体稳定吗？是不是慢慢地会降解，宝书又可以拿出来？”
“301体的稳固期取决于滴入的引发剂的量。 那天，我想既然阿熊能阅读冻结的书，对降解期也不必多推究，据那天滴入的量来看，它大约可以维持一千年。”
“啊，再等一千年！”史处长皱起眉头，又向我说，“熊研，你能否用激光刀把这塑料板一页页地切开，我想，切开后总有办法处理。”
“史处长，用激光刀切片并无困难，但每页书不完全是平面，我必须研制一把 ‘智能激光刀’，它能自动对准书页之间的空隙切进，这要花很长的研制时间。”
史处长搔搔光脑袋，又出了个点子：“那么，你能不能提高这台仪器的性能，让它在白纸上也能辨出信息并成像呢？”
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紧紧握住史处长的手：
“史处长，你的话太对了，启发了我，这台仪器仅根据层面上各部位吸收和反射光束强度的差异来成像的。现在字迹虽然消失了，但写过字的地方纸质的密度、厚度都和空白区不同，信息依然存在，我完全可以利用这些差别来成像，还可以利用核磁共振技术，我有信心短期内解决它，只是，只是，科研经费”
史处长和善地笑了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这就好了。科研费？你别犯愁。这次把你们请来也给我很大教育，使我懂得了保护文物的重要性有时比建设工程更重要！我已向上级报告，申请国道改线，保留这座古冢。你说的科研费不论多少工程部包了。我们有实力修国道还会没有钱保护这一代词人的墓葬、手迹和为她洗冤？”
“史处长，你真是位了不起的领导，我真瞎了眼，当初对你很不礼貌，还认为你是个马小薛，大高，我向你们宣誓，我永远是李清照‘专案组’的成员。我现在有个想法，我不但要使这本残书原貌重现，还要使那些碎片也‘起死回生’。我要把每一碎片上的信息都提取出来，然后排列凑合，渐渐拼成原璧。当然碎片数以万计，拼凑取舍的工作量不可思议，但我可以开发出最高级的智能系统和神经元件来处理，只要再购一台超级光计算机就可以了。我一定要使幼灰重生，我要把完整的20卷本的《漱玉全集》奉献给全世界的炎黄子孙！”
大高站起来，举起一只手，“阿熊，说得好！我也是‘专案组’的成员。阿熊第二步研究工作所需的设备、经费，由三○一公司全部负责了。”
小薛喊了起来：“谢谢你们，我们还等待什么，让我们立刻收拾行装回去，开始新的努力吧！”
史处长拦住了我们：“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不敢挽留你们。但如果你们接纳我成为一名‘专案组’成员的话，请允许我挽留你们半天。你们来后我还没有尽地主之谊呢。这样吧，今天我陪伴你们参观，晚上吃顿便饭。饭后我再陪你们去古墓凭吊一下，然后一齐上省城休息，明天一早再启程吧。”
史处长的热情真令人感动，他陪我们参观了全城的名胜古迹，还让餐厅精制了几样真正的浙东名菜款待我们。晚餐后，他亲自驾驶轿车把我们送到古墓处，这时已月上柳梢头万籁俱寂了。
我们并肩立在已停工的公路边坡顶上，向黑洞洞的墓穴作又一次凭吊。我心潮起伏，思绪纷经，我慢慢地伸出手臂指向夜空，像宣誓一样自言自语：
“伟大的爱国主义者，光耀千秋的女词人，易安居士，请您安心，我一定要依靠科学技术，洗雪你千古沉冤，还你清白身世，还要使你全部心血著作，永传华夏。请安息吧！”
几缕凉风从丛林中钻了出来，树桠杈格格作响，我仿佛听到一个贞魂的回音：
沉冤千载 长夜呻吟 湔雪有望
感戴鸿恩 泉台引首 静候佳音
诸君珍重 漱玉歛袵
幻ò缸椤稍钡幕埃朐市砦彝炝裟忝前胩臁Ｄ忝抢春笪一姑挥芯〉刂髦昴亍Ｕ庋桑裉煳遗惆槟忝遣喂郏砩铣远俦惴埂７购笪以倥隳忝侨ス拍蛊镜跻幌拢缓笠黄肷鲜〕切菹ⅲ魈煲辉缭倨舫贪伞！？
史处长的热情真令人感动，他陪我们参观了全城的名胜古迹，还让餐厅精制了几样真正的浙东名菜款待我们。晚餐后，他亲自驾驶轿车把我们送到古墓处，这时已月上柳梢头万籁俱寂了。
我们并肩立在已停工的公路边坡顶上，向黑洞洞的墓穴作又一次凭吊。我心潮起伏，思绪纷经，我慢慢地伸出手臂指向夜空，像宣誓一样自言自语：
“伟大的爱国主义者，光耀千秋的女词人，易安居士，请您安心，我一定要依靠科学技术，洗雪你千古沉冤，还你清白身世，还要使你全部心血著作，永传华夏。请安息吧！”
几缕凉风从丛林中钻了出来，树桠杈格格作响，我仿佛听到一个贞魂的回音：
沉冤千载 长夜呻吟 湔雪有望
感戴鸿恩 泉台引首 静候佳音
诸君珍重 漱玉歛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