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蛆-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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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能睡了,再睡真成冤大头了!学雷锋也不能学到喂蚊子的地步吧?我贴着管子蹲了下来,把头再一次扎到水里,这一次我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在七月初的天气里,常人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我这是太虚弱了啊。唱首歌赶走困意吧,我不能再睡了……别的不会,咱来首看守所的《八条歌》吧!
“一要热爱祖国拥护党,积极改造旧思想;二要服从管教和武装,警戒区域不可闯;三要学习政治学文化……”这支歌太他妈棒了!铿锵有力催人上进,大有进行曲的味道。唱着唱着,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脚下迈起了正步。
“谁允许你唱歌的?!”刘所一脚踹开了厕所门,“你这叫哄监闹狱!懂不懂?”
“刘所,我响应所里的号召,唱改造歌怎么能算是闹狱?”我豁出去了,大不了再挨你一顿电棍,那样也比呆在这里喂蚊子强。刘所眯着眼端详了我好大一会儿:“好,你行!你他妈快成油子了。”转身离去。
我不由得佩服起我自己来,好小子!锻炼出来了,你看,连所长都拿我没有办法了……正在沾沾自喜,刘所又回来了。他慢悠悠地摇晃着那盘钥匙,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面目和蔼语声慈祥:胡四,怕你一个人孤单,我给你找了个人来陪你唱歌。话音未落,寒露一闪身挤了进来:“老四,又见面了啊!哥哥我奉命来照顾照顾你!”
看着寒露狼一般的目光,我大惊失色:“刘所,你这不是公报私仇吗!寒哥,咱俩没什么冤仇吧,寒哥……”
这声寒哥还没有叫完,脑袋上就先吃了一脚!好臭!估计俺寒露哥哥打从进来就没洗过脚……先忍着吧。我决定不再求他了,我知道求也没用,这里面都很记仇——包括我。寒露把我当成了练散打用的沙包,哼哧哼哧下力猛练!我估计这厮如果现在健在的话,散打王中王肯定没有杨晓靖之流什么事儿……
“四哥,谁在打你?”是宫小雷的声音,我不能说话!我怕更猛烈的拳脚。
寒露停了停,回头吆喝道:“公鸡精!没你什么事儿!老四皮紧了,哥哥我帮他松松!”
“我操你妈的……”宫小雷刚要开骂,刘所跑了过去:“宫小雷,你也想陪他尝尝味道?”
走廊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沙包松了,拳头也累了……
外面似乎在下雨,沙沙的雨声仿佛天籁。我隐约看见一道探照灯光闪过,映出一片缤纷的雨线。
寒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倚在管子上又迷糊了过去。
第二天,我被稀里哗啦的放茅声惊醒。抬头看了看,黄乎乎的看不清人影……忽听有人惊叫了一声:报告所长,有人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我发觉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床上,四周白晃晃的刺人眼目,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来苏水味道……莫非到了医院?我吃力地抬了抬身子,想坐起来看个究竟,怎奈腰上用不上力气。搞得就象游泳运动员在练习仰泳,很是狼狈……哗啦哗啦的手铐声提醒我,我是被铐在了床上。
“水,水……”我大声嚷着,“水,我要喝水!”
“好小子,力气还不小呢!”烟袋锅站在身后,“看来没多大事儿……昨天怎么了?谁打你了?”
谁打我了?我敢说吗我?反正不是所长打的,犯人打犯人?这个道理似乎讲不太清楚……不行,我还得装!我捂着青肿的脸,轻声嘟囔道:“刘所关我禁闭,我不服气自己在墙上碰的……哎哟,疼死了……眼睛里好象有个大包……”
我狠劲揉搓着左眼皮——左眼皮原来就有一个囊肿,捕前我去医院检查过,医生告诉我说那是一个粉瘤,做个小手术就可以了。那时候,光顾着挖社会主义墙角了,没来得及管它,此时倒派上了用场!烟袋锅似乎是吃惊不小,连忙招呼护士过来看,护士扒开我的眼皮端详了一番,一会儿把医生叫来了。医生草草看了两眼,对烟袋锅说:“不大要紧,回去注意休息……唉,可不能再打架了。”
烟袋锅好象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朝医生点头哈腰:“是,是。你看需不需要再观察观察?”
医生摇了摇头:“不必了。”
喝饱了水,烟袋锅拿衣服包住了我戴手铐的双手,吩咐等在门口的武警:“押他回去!回去告诉刘所长,让他换号!去小五号!他妈的这小子脑子可能出毛病了……”挥手用烟袋敲了我脑袋一下,“告诉你,不看你眼睛的份上,接着关你!”
我顾不上疼痛,啪地来了个立正:“多谢梁所关照!”
烟袋锅皱着眉头用烟袋戳了我一下:“胡四,我告诉你,犯了法并不代表你就不是个人了,不要破罐子破摔!只要你认真的反省自己所犯的罪行,政府还是拿你当人待的。如果你自己不把你自己当人看,你就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我连声说好。我知道梁所这个人心地其实很善良,前一阵子还发动全所干警给老羊肉他爹捐款来着,他们说不定也没有多少工资……好了,只要你让我上小号就好,我盼望着去小号呢。其实,谁真正喜欢上小号?简直能憋死人!嘿嘿……小五号不就是“杀汉子”那姐姐的对门?咱的飞眼必杀技有了用武之地了。我回头瞄了护士姐姐一眼:怎么样姐姐,我这飞眼儿电人吧?
回到看守所,刘所站在值班室门口,看来是在等我:“胡四,你来一下。”
你不是交班了吗?原来你也害怕啊……我跟在武警后面进入了值班室,这次我没怎么怕他,他不可能再折腾我了。刘所又恢复了慈祥的面容,很温柔地打开了我的手铐,示意我坐下。我哪里敢坐?蹲下吧……刚一弯膝盖,“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原来这两条腿让寒哥踹得失去了灵敏度。刘所鄙夷地扫了我一眼,从桌上端过了一屉小笼包:“给,吃吧。”
嘿!真他妈的香……将近四个月没吃这么香的饭啦!
大口地吞着包子的时候,我不由得感激起刘所来,当时我真想跟他拜个把子——为了这顿包子!我是太容易满足了。
“刘所,梁所让他上小五号。”班长推开门对刘所说。
“我知道了,”刘所看着我吃完了,把我从地上拽起来,“胡四,昨天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没有,绝对没有!是我不小心碰墙上了……”
甩着有些麻木的手臂,跟在刘所身后回大号取铺盖。
还没等走到门口,就听见号子里传来刷锅的一声紧似一声的号哭:“臭迷汉!你还是人吗?让俺怎么睡觉啊……”
“怎么回事儿?”刘所打开门指着刷锅的问。刷锅的提溜着湿漉漉的棉被,放声大哭:“所长,你快来看看,臭迷汉这个逼养的往我的被子上撒尿!你不给他上铐子我就不活了……”
刘所皱着眉头扫了臭迷汉一眼,悻悻地说:“别闹了,你跟他换换被子!再闹我把你们全关厕所里去。”
老鹞子抬抬身子朝我笑了笑:“老四,回来了?”
笑什么笑?大爷不跟你玩了,咱会姐姐去了!我看都没看老鹞子一眼,弯下腰来收拾被褥。刷锅的一看这个阵势,估计我要走了,匆匆擦了一把眼泪,扑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老四,你要上哪?不会是又关小号吧?兄弟我错了……”
“老邱,别胡思乱想,”我推开他捏住我胳膊的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别难受,这事儿不怪你……我过两天就判了,咱们集中号见。”
伙计们全坐了起来,浪花和小鸭恋恋不舍地上来帮我卷起了单薄的铺盖。
刘所站在门口催促:“快点!他妈的像上刑场一样,早知道这样就少折腾点儿。”
看来咱这人缘还不错!也是,这帮伙计开始的时候“帮助”过我,没成想,我还真没怎么报复过他们呢……四哥肚量大!嘿嘿,大个鸟?我是不屑于记这点儿小仇的,真正玩我的我记得清楚着呢……路过大六号的时候,我瞥了窗口一眼,见宫小雷和老羊肉瞪着眼睛看我,那神情好象在说:兄弟,坚持住!小五号到了。刘所开门时,我偷偷瞟了对门一眼,操*他妈,啥都没有!杀汉子的姐姐呢?刘所见我看着对门目光呆滞,伸手摸了摸我光秃秃的脑袋,轻轻咧了咧嘴,神情暧昧。我慌忙低下头来,轻飘飘地跨入火柴盒一般的小号。刘所关好门,打开小窗向我勾了勾手:“胡四,听说你快要判了,别在这儿给我找事儿!记住了,别的所长来了别胡叨叨!”
“刘所,您放心!”我顺手丢下铺盖,靠近窗口,献媚道,“其实我一个小犯人还能叨叨出个什么来?我这条小命还不是在您的手里攥着?刘所,咱就是想再吃顿包子……”
“你吃我吃什么?”刘所“吧嗒”拉上了窗口,“你吃你妈了个逼!”
这话我听着受用!怎么听怎么像是哥们儿的口气……妈的,你爹才会吃你妈的生殖器呢!
“呜呜……呜呜……”隔壁传来一阵抽泣,嘿嘿,原来姐姐在隔壁呢!我欣喜若狂,一个箭步窜到后窗:“姐姐别哭了,老四陪你来啦!”
“什么老四……呜呜,我不想活了……”咦?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我大惑不解,不是听说杀汉子的姐姐是个美女吗?难道美女还有这么粗的嗓音?
“姐姐别哭……”
“什么姐姐?你连公母都不分?呜呜……他们说我是个强奸犯……呜呜!”
操!真他妈晦气,盼来盼去盼来一个打洞的。昨夜的一番折腾把我累得够戗,无心跟打洞的斗嘴,铺开被卧蜷缩成一团昏睡过去。
“哎!把碗伸出来!”送饭的老头用饭勺猛力地敲打窗口,我一骨碌爬起来,拎起茶缸子扑到窗口上。
真香……我盯着茶缸里五六只拇指大小的炸鱼,不由得流出了口水,这玩意儿有些日子没见了!
“大爷,今儿是什么节日啊?”我探出头去问老头。
站岗的班长腾腾几步跑了过来:“把头缩回去!奶奶的,什么节日都不知道?八一!八一!八一建军节你知道吗?”
看他自豪的神态我很是不满,操!不就是你们过个破节吗?老子就没有节日了?老子……哦,还真的没有……没听说过有个八一犯人节什么的。唉,别胡心思了……得,跟解放军叔叔沾点儿光吧……这顿饭吃得爽!馒头换成了白面的——还一人俩!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个馒头,把另一个小心奕奕地放在窗台上……好日子不能一天都过了,把它留着慢慢享用!接下来,我端起茶缸轻轻捏起了小鱼儿……不瞒您说,这味道好极了——包括鱼刺。吃光了鱼,拿开水涮了涮缸子,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的水。象怀孕的猴子一样抱着肚子,躲在阴凉处打了一串饱嗝,闻着鼻孔下面淡淡的鱼香,我很满足。
俗话说温饱思淫欲,这话也包括咱这些蹲监的。
肚儿一饱,我便开始惦记上了对门的女邻居,我承认,那一刻我的眼前淫液飞舞,大腿乳房在天上往来穿梭。
撒了一泡尿,顺便打了几个尿颤,敞着裤口偷偷拨开了小窗口,定定神准备练习练习飞眼儿。刚抛出眼神,眼睛就受了伤——瓢把儿哥哥背着大枪,脑袋紧紧地贴在对门的窗口上呐!哥哥哎,你这不是成心坏我的好事儿吗?本来打算抛完了媚眼,顺便从大窗口亮亮家伙什么的,你这么一来,我还有法儿亮?我一亮,你拿枪刺就那么一戳……下半辈子我不就完了?操!党是怎么教育你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没学过吗?上面说过革命军人必须偷看青春吗?
“班长!”我拍拍窗口,小声问他,“班长,美人儿好看吗?”
瓢把儿吓得一哆嗦,刷地转过头来,身上的大枪碰在墙上蹭起一溜火花—呵呵,这个说法有点儿过,蹭没蹭起火花我还真没看清楚,反正班长的眼睛象是要喷火来的样子,很吓人。
“什么好看?我是在看她跑了没有!”
“跑不了,兄弟我在这里勾着她的魂儿呢……”
“你妈的,不准你往外乱看!”
“班长,我是在看你呢。我怕你照着美女撸管儿,溅到墙上浪费下一代……”
“俺不用你心事。”走了,班长红着脸走了。
“嘿嘿……就是!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是隔壁强奸犯的声音。
原来,这小子也在惦记着杀汉子的姐姐呢,这家伙有点儿学问!连阿Q的话都会说。
“打洞的,不哭了?”趁班长不在,赶紧找机会说话,没准儿能免费听点黄段子什么的。
“呜呜……呜呜!”
打洞的这家伙忒没劲!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看来指望这家伙是听不到什么好段子了,我怏怏地退回墙角,倚在被子上想心事儿……是得找点乐子解解闷了……得,唱首歌伺候伺候自己吧。唱什么呢?老羊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