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蛆-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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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爷们儿正想去散散心呐,这点儿事情还能把我枪毙了不成!
起风了,我站的墙角正好处在风口上,阵阵冷风卷起尘土碎屑一股脑地扑打在我的身上,令我倍感凄凉。
苍天呐,这种日子何时才是尽头?我想妈妈了……
“胡四,杨队叫你!”卞新生站在队部门口喊我。
我高举着戴捧子的双手,提了提精神迎着他走过去,这厮见我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以为我又要跟他玩“单挑”,一转身嗖地没影了,身后带起一溜尘土,宛如扬场。走近队部的时候,我听见杨队的说话声:“我不是向着哪个人说话,打架的都得处理!”
“难道挨打的也有错误?”是管生产的楚队长的声音。
“就是,挨打的和打人的怎么能一个下场?”云队长也在旁边帮腔。
“难道胡四就没挨打吗?他的脸是怎么回事儿!”杨队高声说。
这事儿与我有关!看来队长之间的关系有点儿乱……我故意放慢了脚步,侧耳仔细来听。
隐约中,听于队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赞成杨队的意见,都处理。”
半晌没有动静,一阵收拾桌子的声音过后,楚队长说:“我保留意见。”
“那好,就这么定了!什么事情中队里解决不了?跑他妈大队点眼药……胡四来了吗?”杨队说着就来开门。
没等蹲下,屁股上先挨了杨队一脚,我慌忙蹲在了地下。
“胡四,我问你,到底是谁先动的手?”杨队站在我旁边问道。
我决定放赖到底了,头也没抬:“卞新生。”
“他为什么打你?”楚队一旁问。
“我怎么知道?”
“好了好了,既然你说不出个道道儿来,就先这么着吧,”杨队叹了一口气,“唉,真他妈的难缠……我宣布,犯人胡四因为屡次违犯监规纪律,并且不思悔改,中队决定给予戴戒具五天的惩罚!滚吧。”
糊弄谁呀,五天戒具?那还不是让我赚大啦!你会让我这么轻松的过关?喝酒的事儿还没解决呢……我还等着上严管队去接受再教育呢。我抬起头来,故做冤枉地说:“政府,这事儿我还真的不大理解呢,卞新生无缘无故的打了我一顿,凭什么我戴戒具他不戴?”
“他戴不戴还要你来给政府安排吗?滚蛋!”杨队一把拎起我,一手推开门一手用力把我搡了出去。
远远的见全中队的犯人都在车间门口站好了队,卞新生头上缠着一块破布条,趾高气扬的站在队伍前面喊号子: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我想笑,什么时候了?还拿派头呢,呆会儿你就玩完啦……哈哈哈哈,他妈的跟我一样——戒具的伺候!我冲他喊了一声:“报告卞积委,我回来了!”
“入列!”嘿嘿,这厮这一嗓子还真象那么回事呢,象军官!林武用肩膀抗了抗我:“老四,戴捧子舒服吗?”
“舒服,比严管队还舒服。”
“兄弟,不是我说你,”林武耷拉下脸来,“你说你这不是缺脑子吗?什么时候了还敢弄事儿?你不打谱留着腚眼儿攒粪了?操,这下子罪过大啦。”
“林哥,你不是不怕吗?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别说话啦!杨队提着捧子来了。”老范一旁提醒道。
杨队走到队伍前面,一把将卞新生推了一个趔趄:“滚一边去!站前面跟个人物似的,什么玩意儿!”啪地把捧子扔在站在前列的老辛脚下:“辛明春,给卞新生砸上戒具!”
“杨队,你弄错了吧?”卞新生显然是懵了,一张小脸刹时变得煞白。
“错不了!不给你砸捧子对不起观众!”老辛扳着卞新生的脑袋,象按一个浮在水上的瓢一样,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下。
嗡!队伍里一下子乱了营,有大声叫好的,有小声嘀咕的,还有的直接就唱起了歌:共产党好,共产党好,共产党是人民的好领导,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杨队拍了几下巴掌,示意大家安静,清了清嗓子大声说:“今天,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情!犯人卞新生不知依仗谁给他的权利,动手打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中队,是本队长的耻辱!也是全中队的耻辱!所以,鉴于该犯的表现,我宣布:撤消卞新生劳改积极分子委员会成员职务,戴戒具五天,听候处理!当然,被打的胡四也有责任……咳咳,胡四在戴戒具的同时,面壁五天……也听候处理!好了,收工!”
队伍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卞新生垂头丧气地举着戴捧子的手,站到了队伍的后面。
排在队伍里回监舍的路上,看见一队新犯人在练习正步走。领队的竟然是我孙子陈大郎,这小子好象当官了,挺着山羊脑袋在喊操:“呀咿呀!呀咿呀!”
“胡四,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回监舍,就在走廊头上面壁!”一上楼,杨队把我推到了拐角处的一个阴暗角落,直接走向了值班室。老鹞子点头哈腰地上前接过杨队手里的公文包,往里让着杨队,杨队冲里面说:“孙志国,你先出去一下,别走远了,呆会儿我要找你。”
见我正抻着脖子往这边看,杨队厉声喝道:“看什么看?面壁!”
面就面吧,我怏怏地把脸往墙壁贴去……这有什么?正好我还不愿意回去看那些鸡巴脸呢……这地方好,黑糊糊的,一般人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里还站着个人呢。我把脸对着墙,用眼角往外瞄了瞄,嘿!真好,在这里看走廊看得非常清楚,哪个门出来个什么人,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杨队,你这是帮我呢,还是处罚我?你要是询问谁,这不是都让我看见了嘛!嘿嘿,真仗义!等闹闹嚷嚷的人都进了各自的监舍,我开始留心起了值班室的动静来。不一会儿,老鹞子出来了,四下张望了一番,大声喊道:“孙志国,孙志国!”
“来了来了!”大脂提着一条拖把跑了过来。老鹞子拦住他,把他挤到墙角趴在耳朵上嘀咕了几句,大脂用力地点着头,好象在说,放心放心,看我的……这两个家伙在调口子是吧?我断定这肯定是因为喝酒的事儿!干什么呐,你们调正了口子,我等死?!心里一紧张,嗓子不由得一阵发痒,忍不住就咳嗽起来,老鹞子闻声转过头来,一看是我,立马换上了一付笑脸:“哦,老四呀,怎么在那儿藏着呐!”
我抬起手冲他晃了晃:“姚哥,戴爷爷呢。”
“又出事儿了?”老鹞子慢慢踱过来,“你小子就不能消停点儿?整天弄什么事儿!咳咳……今天天气不错哎。”
操,关天气什么事儿!见他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笑了两声陪着打了个哈哈:“是啊,天气不错……姚哥心情也不错嘛。”
老鹞子站住了,默默地盯了我一会,摇摇头低声说:“兄弟……善待自己。”
明白了……我无语,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说多了没用。
“是啊姚哥,善待自己……哈哈,天气不错。”我说。
我在心里狠狠地给自己鼓劲:胡四,挺住!千万挺住!要知道你在这里时间还长呢,咬不住牙麻烦大了不说,你的个人形象就彻底没啦!要做一个人人称道的铁汉子!腿麻木得狠,脚后跟生疼,有点站不住了的感觉……我硬撑着,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倒下,兴许我一倒下政府们又出来别的花样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听到一声闷闷的咳嗽声,这声音好象是在跟我打招呼,我扭过酸麻的脖子朝走廊看去。走廊上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癞胡子抄着手边往值班室走边向我投来焦虑的目光……看什么看?我还不知道你在这里面都干了些什么呢……我挥动了一下戴捧子的手,算是给了他一个坚定的鼓励,这厮好象没弄明白,哭丧着脸摇了摇杏核一样的脑袋,慢腾腾挪到值班室对面,倚着墙壁老远喊了一声:“报告!”
杨队开门朝他勾了勾手,癞胡子缩着脖子钻了进去。
我这才发现,老鹞子坐在走廊尽头的一张桌子上,装模做样地在看报纸,大脂蹲在地下,把一张纸垫在膝盖上写着什么,样子很吃力……这就开始了?看来,当初说的话全是逼话!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享福的时候争先恐后,有了难处都他妈傻*逼了……什么哥们义气,爷爷早就不相信啦!蹲小号时药瓶子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兄弟,劳改队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善待自己吧”——这不是刚才老鹞子的话吗?我有点儿犯晕了。
脑袋这面正晕着,杨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胡四,站累了就蹲蹲。”
我回头看了看笑容满面的杨队,心想,装什么好人呐,给我下好套儿了吧?得,让我蹲咱就蹲蹲……我装做很难受的样子慢慢蹲了下去……嘿,蹲着就是比站着舒服。杨队站在我身边没有动静,我只看见他的腿在悠闲地抖着,象听戏入了迷的票友。
“杨队,”我决定先探探他的口风,我抬起头来,“经过你对我的教育,我想通了许多,我觉得这几天我的表现实在是对不起党和政府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所以,我力争改掉散漫恶习,争取早日回到政府的怀抱,立功受奖重做新人,以劳动的汗水洗刷我的罪恶,用崭新的态度拥抱灿烂的明天……”
“打住,”杨队笑了,“我没听见你在朗诵些什么,我只问你一句:除了串号、打架,这些天你还干了些什么?”
“嘿嘿,杨队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呢?就我这熊样儿还能干什么?”
“你知道对抗政府的下场吗?”
“知道,对抗政府死路一条。”
“再想想,还干了什么?”
“我想想……报告杨队,我还骂过白队吃鸡巴不吃灌肠。”
“姚光明!”杨队一跺脚,转身就走,“你去把辛明春叫过来!让他在这里看着胡四,今晚不许睡觉!他奶奶的,没见过这么扯淡的家伙!”
杨队刚走下楼梯,老辛和老鹞子就过来了。老鹞子扳过我的肩膀,笑的有些尴尬:“呵呵,老四兄弟好玩儿……真好玩儿啊你。这样,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让辛哥招呼我一声……今晚我夜班。”
“行,姚哥你先回去吧,我能照顾自己。”我冲他笑了笑。
等老鹞子走了,老辛坐在我的对面,语气沉重地说:“老四啊,看来你惹了大麻烦了……我问你,你跟林武他们干什么来着?怎么杨队嘱咐不让林武出门了呢?是不是怕你们俩交流什么?有什么事情跟我说说,我帮你出出主意。”
跟你说管用嘛!操,别再掉到你的套儿里去……现在除了林武,我是谁都不敢相信了……我一脸真诚地说:“辛哥,不瞒你说,我还真的干了一件不小的事儿,可是这事儿你就不要问我了……知道的多了没什么好处。”
“那行,我不问了,”老辛递给我一根烟,顺势搂了搂我的肩膀,“冷吗?冷我就回去给你拿床被子。”
此刻我还真感觉不出冷来,我没有接茬,大力吸了两口烟:“辛哥,老卞滚了,你没有什么想法?我等着你上去呢。”
“晚了……”老辛苦笑了两声,“上不上去的不吃劲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不是严打了嘛,进来的人多了,大队要分出一个新中队来,杨队就是这个中队的中队长。杨队说了,去新中队的时候带上我……呵呵,咱是新中队的'大头皇'!杨队这几天正在扒拉人呢,听说林武和李勇他们都被杨队选中了呐……老四,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新中队晃荡晃荡?”
“晃荡个鸡*巴?就我这样儿的,杨队能让我去?要体格没体格要脑子没脑子的,还净他妈惹事儿……歇着吧。”
“事在人为啊……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得,哥哥,没事儿你先回去睡觉吧,我自己考虑考虑。”
“不睡了,哥哥陪着你。”
“哇呜,哇呜……”一阵尖利的警笛声忽然在院子里响起。
“半夜三更,悄悄地起床,来到了窗前我了望着家乡……”远处传来了一阵凄凉的歌声。
“咋呼什么呐?!睡觉!”老鹞子站在走廊上厉声吆喝道。
这一宿过得很快,时睡时醒之间天就大亮了,我睁开眼睛看了看,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一条棉被。
走廊上鸦雀无声,只有大脂趴在走廊尽头的铁窗前往外看着……看样子犯人们都出工了。
我爬起来叠好了被子,高举捧子伸了一个懒腰……困,还是他妈的困!难道没人招呼我出工么?
我扯着嗓子咋呼了一声:“嗨!值班的!”
“老四醒了?”大脂跑过来,“嘿,你真他妈享福!杨队说,今天你不用干活啦!”
好啊,不干活就好……他妈的好什么好?一会儿就要来折腾我了……脑力劳动比